《我心非石》五更雪

83、搅弄风云

　　苏言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东方俞现身后，四座皆震惊，不为别的，这可是千百年来东方皇族最赋天分的一位，也是上一任东方城主，在位仅短短十数年便自行卸任，此后便没了行踪，后来莫名起了他已经辞世的传言，世人都以为这是皇城默认了才不加以阻止，就都再没提过此人。

　　今日突然出现，最猝不及防的反倒是现任城主，东方卓。

　　苏忆看到东方俞过来，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戴了银面具的白衣少年，应该是秦暮云，又想到应该是苏言劝来的，目光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没寻到苏言的身影，尘潇他们却还在。
　　既然东方来了，那她留在这儿也没什么要做的，与东方俞遥遥对视一眼，就先行离去了。

　　叶尘潇不知道苏言是何时离开的，他看到东方俞的时候略有几分惊讶，避世之人终究还是无法割断尘缘。他心下正好奇着，忽然又看到了另一个眼熟的人——韩锐，比赛中服用禁药炽焱，被苏言亲自收押的人。

　　韩锐被绳索束缚着，许是努力挣脱了却不得解，只好收了力老实待在一旁。

　　东方俞出现时，震惊的不只是围观群众，就连东方皇族现任城主脸上都起了波澜，叶尘潇一直盯着他的神色，见状心里也有了几分考量，苏言大抵是知道了什么真相，懒得再管才直接不打招呼就走人了。

　　他想了想，又看了眼一条手臂圈着林舟脖子的叶尘澜，终究还是一同留下了，于是他才知道，所有一切竟然是出自东方卓之手，暗中和外人勾结扰乱风傲大会秩序，胁迫东方芊羽为其效力，这些个罪名加起来可是不容小觑。

　　东方芊羽被侍女搀扶着走进大殿，在东方俞身侧不远处停下，拱手向后者行礼：“叔公。”

　　东方俞瞥了她一眼，示意她起身：“殿中诸位道友皆来自五湖四海，如此圣节佳宴，扰了诸位兴致，实在抱歉。只是还要趁此机会，清理门户，劳烦诸君做个见证。”

　　叶锦言提前接了消息，同他一唱一和：“先生言重，风傲大会关系着数百时空的机遇，四皇族承办大会本就担了不少风险，如今闹出些不雅之事，我等自然祈求能查个水落石出，着实麻烦您费些心力了。”

　　“不错。”说话的是西陵霜落，西陵皇族的族长，“东方先生已有数百年未曾露过面，由您处理此事，最为稳妥，有劳。”

　　他们几个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东方俞可不这么想，他脸色发阴沉，面对着上一任族长他做不到问心无愧，毕竟他这族长之位来的有些不正当，虽说当年是东方俞主动退位离开了东方家，可实际上却是得知了他父亲做的那些腌臜事，对此觉得恶心才退位离开，此后与东方一族再无瓜葛。
　　既然做了亏心事，总归是心虚的。

　　只是到底身居高位多年，面上还撑得住：“叔父怎么这时候来了，也没差人提前知会一声？”

　　东方俞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我来东方皇城，难道还要向你请示？”

　　东方卓垂下头，掩住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叔父这是哪里话，只是多年未见叔父，小侄心中难免失落。”

　　他说起这些冠冕堂皇的词句，倒与他那父亲神态如出一辙。
　　一样的虚伪，令人作呕。

　　东方俞又将目光移到东方芊羽身上：“方才你与我传信说的那些事，再向大家重复一遍吧。”

　　东方芊羽抿了抿微干的唇，又将自己所知道的重复了一遍，东方卓可能太过自负，许多谋划都没有避着她，因此到这一步便都成了反刺的利刃，连否认都困难。

　　叶尘潇也由此才明白，原来此次风傲大会中诸多风波，竟都与东方卓脱不开关系，为一己私欲将自己的心腹安插进审判官和巡逻卫里面，故意在暗中挑起不少争端，云凰被人拦住也是他的授意，难怪那些巡逻卫如此猖狂，果然背后靠着大山。与外族勾结，在大会上搅弄风云，徇私舞弊，盗窃外族宝物，一一陈列开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东方芊羽又面向方才说台上宝物是自家传家宝的那人，继续说道：“想必道友所言之物是于两个月前丢失的，两个月前我曾无意间听到城主修炼已至瓶颈，需要一些高阶灵器助力，随后我查到城主秘密派出几队人马，再后来便听说星凌大陆几个世族丢失了物件。我受制于人，只能暗中行事，于是就借那些宝物，趁此机会，揭穿城主的真实面目……”

　　她说的十分详细，听起来不像作伪。

　　叶尘潇压下心头莫名的诡异感，无声看着眼前的闹剧。

　　周围人议论纷纷，看不出多少人信了这番说辞。

　　被指认的东方卓眼睛一直毒蛇似的盯着他这位好女儿，突然扯着唇笑了一下，幽幽开口：“芊羽啊，话可不能乱讲，不过是为父见你这次历练失败惩罚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反倒来诬陷为父？”

　　东方芊羽抬起手，袖摆掩面咳了几下：“城主，您虽是我父亲，可您走错了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继续错下去，您也清楚，与您合作的那些人，绝非善类。”

　　闻言东方卓冷笑一声，对东方俞道：“叔父倒是信她？”

　　东方俞身后的白衣人往前迈了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东方俞一手搭在他手腕上，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出面是看在三阁主的面子上。”

　　意思很明显，你要嫌我会偏袒哪一方，就去找三阁主喊冤。

　　东方卓：“呵，只是她个人的说辞，人证物证在哪儿？难道有人信口雌黄，所有人都得信吗？”

　　“父亲，从一开始您就不该与那些人接触，我劝过您，咳咳…只是您最终还是没听进去……”东方芊羽又咳了一阵，脸色愈发苍白没有血色，“我一直到今日才拆穿您，一是不忍毁了您，二是我才找出解药来压制您下在我身上的蛊毒。”

　　东方卓阴恻恻地看着她，带着被当众揭穿的怨恨。

　　这副情形，任谁看都觉得奇怪，却又找不出怪在哪里。

　　作为围观者之一的叶尘潇听着边上尘澜和林舟的小声讨论，心思逐渐飘远，无意将视线落到戴着面具的秦暮云身上，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注意，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隐约带着敌意。

　　出现在苏言身边的人，每个人身上都好像背负着一段往事。
　　唯有他和尘澜，算是预料之外的，没有过去，不知未来，藏不住心思，总教人一眼就能识破。

　　苏言身边不该出现他这样的人。
　　就如当年出现在林府门前的老道士所言，他这人命带不祥，本不该存留于世，是为天道所遗漏的命数。

　　变数突发时，叶尘潇第一反应是要拉住尘澜往后退，避开中间几人的交锋，结果手心却落了空，他看过去，发现云凰也在第一时间把光顾着看热闹的某人往后带了带。

　　叶尘潇放下心，目光转向前面的打斗，只见东方卓被几个心腹护着退开了些，另有几人与秦暮云交上了手，东方芊羽在混乱中挨了一掌，嘴角挂着血，身形微微晃动几下，先前扶着她的侍女已经被迫与她隔开了段距离。一道藕荷色身影闪过，有人顺行过去扶住了她。

　　是云微。

　　叶尘潇见状微怔，有些意外。

　　叶尘澜伸手把他拽近了些：“刚云凰说在秘境的时候那位东方姑娘跟云微有过接触，具体如何就不知道了，可能算朋友？”

　　“……或许吧。”叶尘潇沉声应道。云家和东方皇族没什么合作关系，这二人最多只是私交。

　　东方俞并未出手，苏言走时给他留下了沉影，秦暮云制住了小喽啰，沉影在一旁协助，一手耍剑逼得东方卓不得不动手抵抗。只是东方卓到底不是徒有虚表，实力也不可小觑，一不留神便差点让人溜了。

　　这么一闹腾，旁边的吃瓜群众就开始担忧刀剑无眼，纷纷找安全的角落蹲着了。

　　叶尘潇和叶尘澜几人待在一起，大抵是他们容貌在人群中太出色，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东方卓竟是直奔着他们躲开的方向而去，叶尘潇反应迅速些，反手甩出漓火挡下一击，莫名其妙就被拉入了战局。

　　沉影见状眉头皱了起来，只是戴了面具没人看见，下半张脸没阻隔，单从绷直的嘴角也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主人不说他也知道，协助东方俞仅是次要任务，暗中保护两位小公子才是关键。

　　他一个闪现落在挥刀的东方卓身后，一剑横扫过去，东方卓的神识覆盖了整个宫殿，自然察觉到他的举动，右手握刀跟漓火僵持不下，只好用另一只手徒手去挡，强大的灵力与之抵抗着，沉影运起灵力与他抗衡。

　　虽是腹背受敌，东方卓却还有余力同抽身过来的秦暮云斗法，到底是身居高位，身上法器挺多，全靠法器都能再撑好一会儿。

　　云微单手搀着东方芊羽的手臂，保证她能安稳站着，毕竟这人在秘境里替自己挡下了高阶灵兽的一击，虽然并不需要。她全神贯注看着灵力肆虐的斗法，全然不知道对方一直抬眸盯着她的侧脸。

　　叶尘澜压着嗓子咒骂一声，立刻就要冲上去，云凰及时拦住他：“这人多半有病，我去帮忙，你护好自己。”说着她手掌一握，凭空幻化出那条银锁链，手腕发力将裹挟着充裕灵力的锁链甩了出去，角度刁钻地顺着几人间的缝隙进进出出，在东方俞腰上缠了好几圈，又猛地收力。

　　四对一，原以为该差不多了，东方卓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锁链，低低地笑了几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众人只看到他面前流光一闪，半空中就突然多出一颗悬浮的红色药丸。东方卓掀起眼皮看向东方俞，催动灵力将药丸运到了嘴边，眼神带着凛冽的杀意，张嘴吞下了药丸。

　　“……”东方俞神色未变，无声叹了口气，那药应该就是禁药炽焱，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到这个时候了，东方卓这一步走的是否太过…符合旁人对他的指控，原本还能辩解，这样一来就直接坐实了那些罪名，不合常理。

　　服了禁药后，东方卓实力明显变得更强悍了，满身戾气，竟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东方俞转身走向被束缚着的韩锐，按照苏言交代的，默念法诀，将苏言给他的符纸按在了韩锐心脏的位置。再看东方卓，他身形晃了一下，仿佛突然被抽干了灵力一样，片刻就倒在了地上。

　　远在星凌时空北方荒芜之地的钦州城，秦家家主密室中，盘腿打坐的秦戮德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小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