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82、夜宴闹剧

　　比赛胜负已分，便只剩最后一项——夜宴拍卖。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纯氪金活动。

　　苏言从冥海出来时，拍卖会已经过了有半个时辰了。
　　若非出来之前止意突然跟他说有人从冥海带走了一粒幽冥花种，他是不打算去凑拍卖会这个热闹的。

　　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候苏言阁主挺愿意相信这句话的。

　　至于幽冥花种，冥海的情况就连星凌阁都不甚明确，更别提人族，所以偷盗之人只会是一时兴起，并非事先筹谋。
　　能成功将东西带出来，不算痴傻，可偏偏是冥海的东西，又有几分愚蠢。又或者，是有意的，故意引着他们去查什么。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石柱上雕刻着云间奔腾的龙，吊顶上坠着丝带水晶，泛着股糜烂的铜臭味。

　　苏言虽然来得晚，但东方卓还是命人预留了他的位置，依旧是左侧首位。
　　入座后，从这个视角望向别处，他心间忽然生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此刻的场景早就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今时不过是将那副模糊的画面填充描摹了颜色，一点点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哥，冥海的事如何了？”苏忆侧身面向他，正对上他神色淡然的冷冽模样。

　　苏言反应过来，答：“应该能撑到阿宿回去，暂时可以放心。”

　　“那你呢？”

　　苏言不解：“什么？”

　　眼下场中的人大都注意着中间圆台上的拍品，无暇顾及其他人在做什么。
　　苏忆起身拎着衣裙坐到他身边来，略微纠结地问道：“你和尘潇，是不是吵架了？”

　　苏言眸光微动，说：“怎么这么问？”

　　苏忆皱皱眉头，无意识地从果盘里捏了颗葡萄出来：“哥，你知不知道你谈恋爱和不谈的时候，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每次跟尘潇在一起的时候都让人觉得腻腻歪歪的插不进话，虽然你们两个在一起待着话都不多，可我看来总是极为般配的，他面冷，你心热，单是坐在一处便很好。可今日你们两个连眼神交流都很少，你又没怎么笑，肯定是闹别扭了。”

　　“四阁主观察得这么细致，真是让为兄倍感受惊啊。”苏言眼底浮上一层浅淡的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苏忆才不理会他这些企图跳开话题的语句：“要真有什么事情，两个人坐一起说开了，好吗？别都冷冷淡淡的，怪伤感情的。”

　　苏言垂头呼出一口浊气，沉默片刻，嗓音稍稍低沉了些：“如果已经说开了呢，如果……错不全在我，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该装作不知道，还是说，这件事也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哥—”苏忆突然意识到，或许真的是很严重的问题，否则素来冷静的苏言不会是这个样子，也有可能只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太在意了反而局限也大。

　　“忆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现在连他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我都不敢确定了……”苏言自顾自地说着，像是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能够容他将这些难以言说的心事宣泄出来。

　　苏忆轻轻捻了捻微微湿润的几根手指，一时间有些丧气：“情爱一事，我更搞不懂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能和喜欢的人度过一生，我看过话本里讲的白头偕老，是很难得的一辈子，放到我们身上，想来也是极好的一世。”

　　苏言安静地听她说完，周围的喧闹仿佛都被这一方空间隔绝在外，他的思绪不禁随着苏忆的话飘远了些，神识扫过场内某一角时仍是下意识顿了顿：“白首不离，我想过很多未来的事，我也在为了那个未来努力筹划，帮他一起解决昭国内外的忧患，除掉几年前战乱的幕后黑手，他既然要做太子，我就一路护着他登上皇位，我也会好好照顾尘澜，所有一切，我都想过的。”只是唯独没想过，这个人原来是不喜欢自己的。

　　苏忆本想说，他做的这些是不是应该告知尘潇，可又想起苏言方才说的，不确定对方喜欢的究竟是谁了，若真是她想的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再去表明什么真心，就太糟践兄长的心意了。她很了解兄长，知道他性子有多傲、现如今又收敛了几分傲气，更知道，苏言本就是不善于表明自己情绪的人。

　　殿中某处忽然起了喧闹，苏言未动作，苏忆却侧过身看了看，吵吵嚷嚷的，台上的一件新展品刚刚打开，台下便起了喧嚣，像是有人闹事，一拍桌子上前几步，指向展台上的东西，义正言辞地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展品有什么问题……”苏忆这么说着，回过头来看苏言，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连看戏的心情都没有。

　　而叶尘潇那边恰好距离闹事的地方很近，一桌人都扭过头去看热闹。

　　林舟正因为秘境里方宇不顾自己安危冒险救他的事情跟人闹别扭，一晚上都没多说几句话。

　　叶尘澜捧了杯果酒靠在椅子上看着，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侧过身去看：“哥，怎么啦？”

　　叶尘潇看他一直在喝，忍不住提醒：“很晚了，别喝太多。”

　　叶尘澜垂眸看了看杯里的小半酒液，笑着说：“放心，我有分寸。”

　　“嗯……我想出去透透气，你在这儿好好待着，别乱走动。”鉴于某件事情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问清，方才叶尘潇看到了北堂弈出去的身影，就打算跟上去看看。

　　叶尘澜摆摆手：“好，那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

　　叶尘潇点头：“嗯。”

　　他这边刚离开座位，苏忆余光便注意到苏言轻抚了下堆叠在腰间的衣衫，然后起身绕开人群走向了殿门的方向。
　　苏忆一手抵在下颌，轻叹了一口气：“前面那个是尘潇吧，这是要再去谈谈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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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拐角，一身黑色锦衣的北堂弈站在栏杆前，抬眸望向空中圆月，听到身后脚步声时略微顿了顿，扭头看了眼走到他身旁站定的叶尘潇，不禁勾起唇角，脸上却不见几分笑意：“怎么不留着看好戏，不感兴趣？”

　　叶尘潇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苏忆的身份，但他不会多事去揭露这件事，只是觉得当局者迷这四个字实在是很有道理。
　　“与我没有关系，自然无趣。”自俞哲死后，他当下最念着的事还没搞清，“凭你和云深的关系，屏蔽器是如何送进去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早料到会被问这个问题，北堂弈确实知道点内情，只是他在思考如果说出了真相是不是有点出卖他那位好表哥的意思，但也仅仅迟疑了三秒：“你想的不错，是借了你弟弟的手。”

　　尚未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叶尘潇：“……云凰知道我们的计划？”

　　“这倒没有，”说到这个，北堂弈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不解，“云深那么疼他两个妹妹，是不会把她们掺和进来的，不过是利用了下云凰和你弟弟的关系，把屏蔽器放在了他身上，好由他将东西带进去。”

　　叶尘潇皱了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天上的那轮圆月：“我说过，不能牵扯到尘澜，云深这么做，不打算给我什么解释吗？”

　　北堂弈：“只是短暂控制了一次他的身体，不要伤了和气。”

　　叶尘潇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你们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吗？”

　　北堂弈面上微笑着：“我自然不会。”意思是云深那边他可管不了。

　　叶尘潇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道：“你已经拿到了进入藏书楼的权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不会忘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里面还在闹，再回去时已经惊动了东方卓他们。

　　问了半天，闹事的是个白衣服的文弱小公子，一手指着台上展品，咬定了说这是他们家传家宝，世间仅此一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东方皇城，要求东方皇城给他一个解释。

　　苏言从外面进来，没有直接回到座位上，而是寻了处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看戏。

　　被人这么一闹，再加上这几日来发生的事，东方卓强撑着笑脸跟那位小友对话，还找来了负责看护展品的人来问话，结果单子上没有那件宝物，围观的不只是星凌大陆的人，这下反倒是百口莫辩。

　　皇城事务繁琐，东方卓不可能每一件都亲力亲为，他给东方芊羽下放了很多权限，于是便冷着脸要找东方芊羽来解释，这才发现东方芊羽自打入场时露了个面之外再没出现过，一时间更像是坐实了这桩恶行，畏罪潜逃躲了起来。

　　叶锦言在边上看热闹，眼看着东方卓脸色逐渐阴沉，她抬眸跟对面的苏言对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然后就往前迈了半步：“东方城主，切勿动怒，当下之急还是要先找到芊羽殿下。”

　　经她这么一提醒，东方卓才猛地回神，下意识看了叶锦言一眼，后者神色平淡，他收回视线扯着唇笑了下：“叶小姐所言极是，来人，速去芊羽宫中传唤，务必将人找到！”

　　等了半天，人当然是没找到。

　　叶锦言早就找了空椅子坐下，无聊地拨着垂到耳侧的翠玉珠子，半天才抬头看一眼裹着火气没处撒的东方卓，心里琢磨着苏言干嘛让她过来给东方卓的暴脾气添柴什么的，莫不是此人跟这几天出的事有关系？
　　不过不论如何，反正她也闲着无事，帮个忙而已，就是好奇原因。

　　人当然是找不到的。

　　苏言从秘境出来后，在皇宫里四处走了走，然后他见到了东方芊羽，彼时东方芊羽路都走不稳，身后跟着两个侍从，没一个去搀扶的，看似是跟随，实则是监视。

　　当时苏言是有几分疑虑的，走开之后他又回去看了几眼，在地上找到了那颗幽冥花种。

　　苏言顶着那张脸肯定招人注意，所以他刻意降低了存在感，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不会加以注意。
　　但这只是对于外人来说，熟悉他的都不会被这障眼法屏蔽。

　　叶尘潇一早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言，对方像是没发现他的窥视，反而令他产生了几分说不清的杂绪。

　　走到这个地步，也全是他自己选的，再说什么不得已和舍不得，都是矫情了。

　　叶尘潇冷漠地想着，他确实很是矫情，惹人厌恶。

　　一场风傲大会生出这么多事端，苏言也无心再插手，索性通知了那位不欲同东方皇城再有牵扯的人——东方俞。

　　传讯的时候，东方俞一上来就拒绝了，可苏言说起东方家的地位和眼下局势，他还是妥协了。

　　东方一族待他如何……他终究是不忍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