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69、梅开三度

　　自由赛法修区，十分“热闹”。

　　刚听说隔壁药修区八卦的一脸漠然的青衣审判官，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笑意的始终盯着叶锦言的云深，肩膀上缠着纱布还被带走受了几道雷罚的半残人士马飞州，三人站了个三角的形状，叶尘澜和云凰就苟在云深后面不远处，云深左侧五米远的地方是神色冷淡的叶锦言。

　　苏言和叶尘潇进来的时候，云深和这里的审判官刚交上手，半残的马飞州正在小厮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给审判官助阵。

　　这打都打起来了，苏言也没直接上去让人住手，他让尘潇去了尘澜云凰那边，自己走向了时刻关注着战局的叶锦言。

　　叶锦言见他过来，扯着嘴笑了笑：“苏言哥，你怎么来这里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苏言在她身旁站定，道：“家里小孩儿在这儿，给我传了信，你倒是淡定，他们打架你也不拦着点。”

　　叶锦言轻哼一声：“东方家的人不上，我就自己上了。”

　　苏言抬手在她脑壳上戳了两下：“你上什么上，到时候让人揪出来，又是一桩事，不过，那个，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今天都没见你正常笑过。”说起这个，苏言扭头看了一眼打斗中的云深，这人明显打着玩儿的，还时不时朝苏言投个眼神杀，看来是自己不懂事站的跟叶锦言有点近了。

　　叶锦言自然也注意到了云深不时投来的目光，但她之前是不想理会，可现在他又这么敌视苏言，反倒让叶锦言觉得有点生气。

　　苏言见她不说话，也没有继续问，“你这表情，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想打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想打人？”叶锦言冷飕飕地接了话，苏言一听就扯住了她的胳膊，生怕她真冲上去把两个人都揍一顿。

　　于是云深突然瞬移到这边，并一掌拍向苏言的时候，苏言一边躲避，一边又忙着松手，心说这人火气不小，能不能成功上位做他妹夫还有待考察。

　　“云深！”叶锦言压着火喊了他的名字，出手隔开了他和苏言，“你能不能冷静点！”

　　云深固执地追着苏言动手，叶锦言没控制好力道，一掌打在云深左肩上，他整个人颤了一下，垂着胳膊往边上挪了挪，苏言用扇子拦下冲过来要帮忙的审判官，一起退到了一旁。

　　云深脸上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几缕夹杂着青丝的银发滑落到身前：“小叶，上次见面你还帮我对付别人，今日就反过来成了你帮别人伤我，觉不觉得有点荒诞可笑？”

　　叶锦言同他拉开距离，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淡：“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之前帮你，不过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云族长又是如何对我的，恐怕就不需要我再说一遍了吧。”

　　“那你说，怎样才算一路人呢？”

　　叶锦言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睛，刚要开口，就被马飞州打断了。

　　“几位大人呐，此人刚才动手伤了我啊，是他先动手的，我连还手都没有，就凭这个，难道不该对他有所惩罚吗？！”

　　他吼的声音不小，但触及到云深看过来的眼神时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把随行小厮拽到了身前挡着。

　　云凰脸色一沉，当即就要上前给这人一巴掌，又被尘澜及时给拉住了。
　　“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掉价。”
　　“哼，你回头让你皇叔给他们马家穿小鞋行不行？”
　　“行行行，你说怎样就怎样，先别气了，啊……”

　　叶尘潇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云深，此处这么多高手，他也不敢贸然传音。

　　热闹看的差不多了，苏言也不大想看到马飞州这张嘴脸，便想着赶紧解决赶紧完事儿：“马公子啊，一天之内能见两次，本尊倒是好奇的很，你这刚刚受完罚的身体竟还能安然站在这里，看来家中医师能力不错。”

　　马飞州一个激灵，本能就想跪下，但还是顽强地撑住了：“阁、阁主大人，这回真的不关小人的事，是云深先来挑事的，不信、不信您可以问其他人，他们都看到了！”

　　“没错，是本座先动的手，那又如何？”云深懒得再分目光给这种人，索性直勾勾盯着叶锦言一个人看。

　　就他这张嘴，叶锦言都想赶紧给他缝了，“你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云深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小叶是在关心我吗？”

　　叶锦言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然后硬邦邦地说：“按照规定，先动手者受十道雷罚。”

　　她话音刚落，马飞州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笑，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胜过云深一筹。

　　“方才，本尊抽空问了几个无关人士，确实是云族长先动的手。”苏言嫌站的累了，挪到观众席前排坐了下来，审判官跟着站到了他旁边。

　　马飞州赶忙附和：“没错！”

　　苏言挥扇的手一顿，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他一眼，吓得他迅速低下了脑袋：“本尊刚巧有时间，干脆就插手好好审一审此事。云族长，你可要再为自己辩解一番？”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本尊没有立场，不会偏袒任何人。”

　　云深眨了下眼，同他的视线撞上，余光里自己妹妹身边站着那对双胞胎兄弟，原本按他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的，可是……他看了眼故意躲着自己目光的叶锦言，突然觉得有时候多费口舌也不全是无用的。
　　“这位马公子，今日一早便寻了我妹妹挑事，方才我与叶姑娘闲谈几句，他又自旁边经过，随后便与他那些狐朋狗友躲在一处说话，说了些…”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敛眸掩下杀意，“于叶姑娘大不敬的恶语，本座脾性一向不温和，没忍住便动手了，不过是不小心碰倒了马公子，就被叶姑娘拦下了，审判官倒是给本座面子，当即便来执法，似是准备抓了本座好邀功？”

　　果然不出苏言所料，云深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惹，戾气重，修的又是鬼道，其实也就是护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讲理得很。

　　叶锦言也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字，一时间都忘了躲开云深的靠近。
　　云深垂眸看到她呆呆的表情，心情十分舒畅。

　　不想越推越远，可最初的距离就太遥远，他只能一点点靠近，又害怕反噬，不敢逼得太近。

　　又有审判官的问题……这么一桩桩下来，苏言都要恨死东方皇族安排的这几个审判官了，审判审判不行，搞事情倒是干得挺溜，屁点忙都帮不上不说，还拖进度。

　　突然，云深又多加了几句：“另外，马公子所说的杀人放火，本座想替自己澄清一下，那几个人都是我云氏叛逃余孽伪装的，里面有位姑娘似乎是同马公子有些不可言说的关系，临死前还栽赃本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马公子一个外人还杀了我云氏几个族人，这些事几经人传播，反倒都成了本座的不是。”

　　原来如此，原本苏言还在想，能让锦言看上的人，品性总不该如此不堪，真是传言误人呐。
　　“马公子啊，云族长说的，你可有何要反驳的？”

　　马飞州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我、小的没有对她、对叶姑娘说、说不敬的话……”

　　苏言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这位叶姑娘可是星凌叶家大小姐，你自诩出身高贵，怎么没想过这世上不乏比你地位尊贵之人？”

　　星凌叶家大小姐……马飞州失神地跌坐在地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怎样的作死。

　　尊卑地位，很难彻底消除，也是自出生起便定下了的，有人不服，有人认命，仔细想想，不论如何看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也许，宿命本就是不公平的。

　　“本尊会差人去你府上，如何处置就看你家中长辈的意思了，还有你那些朋友，也该学着管好自己的嘴了。至于审判官，”苏言看着原本站在一侧的人后退一步跪下，暗自叹了口气，自打东方俞离开后，东方一族日渐没落，如今竟被其他势力渗透的如此之深。“审判官，先给在场诸位解释一下，为何对云族长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回大人，云深先生在几个高阶时空的名声如何，人尽皆知，属下探查到他有灵力波动的迹象，担心会出岔子，所以才……”

　　“噢，你的意思是因为担心云族长对大会有影响，所以才先下手为强，连规矩都抛在一旁了是吗？”

　　审判官头埋的更低了些：“是属下思维固化，冤枉了云深先生，请大人责罚。”

　　“罢了，”苏言突然感到久违的欣慰，跟其他几个对比起来，这法修区的审判官倒是公正不少，“你求得云族长谅解便是。不过，经此一事，本尊倒想与在场诸位多说几句。善恶素来难以定位，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与其固守死板的正邪之道，不如善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也许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恶人，用不着草木皆兵。一点小见解，占用诸位时间，十分抱歉。”

　　许是很少能接触到星凌阁主，如今一看，这位星凌阁主还算讲理，看台上某个角落突然传出一声：“大人，都说善恶终有报，这句话究竟占不占理？”
　　他旁边的人起哄：“是啊大人，小人也很好奇，云族长分明没有行极恶之事，却被所谓正义之士喊打喊杀，如今身处法则森严的风傲大会，还要受到如此不平等的对待，是否说明某些大族有违时空规定？”

　　此情此景，怕是不少人觉得这番说辞愚昧不堪。
　　苏言反倒觉得说话的人勇气可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说出的这些话，敢直接挑明了说，就已经很难得了。

　　叶尘潇抬头看了看，好奇发声的人是谁，只是无奈法修区观众太多，人山人海间，着实判断不出说话的是谁。

　　“善恶有报，这话不假，至少据我所知，做多了恶事的人，下场似乎算不上好，不过这世间总有人要做恶人的，倘若都去行善，便也没了好坏之分，至于究竟如何行事，皆在于你的本心。”其实对于这种问题，苏言本人也是没有固定答案的，只能说看个人理解，“也不知道这个回答对几位公子是否有帮助？”

　　“大人肯帮我等解惑，便已是将我们放在眼里了，我们自是万分感激。”

　　这是寻常人对星凌阁的态度，恭顺，敬畏。

　　苏言轻轻笑了笑：“审判官，可以继续比试了。哦，对了，云族长应该也会在城中多留几日，你闲暇时记得去给人道个歉，有点诚意。”

　　他都发话了，审判官哪敢不听，赶忙表示：“是，谢大人提点。”

　　一切恢复如常，马飞州被小厮扶着，怂兮兮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不到半天就惹出这么多乱子，想必也不会再来了。

　　苏言迈步去尘潇那边，与云深擦肩而过时，对方叫住了他。

　　“阁主大人，当真是个有趣之人。”

　　苏言脚步停顿了一下，目视前方：“云族长手段狠辣，家务事还没理清，怎么还有闲心欺负我们家锦言？”

　　云深脸上挂着笑，目光却没多少善意。

　　苏言越过他走到叶锦言边上：“锦言，大会上变故太多，你是代表家族才过来的，记得多留意些。”

　　“嗯，知道了，我还有事要找我师父，就先走了。”

　　苏言点了下头，又注意到云深笑容比方才僵硬了几分，心中莫名舒坦不少。

　　“小叶，你又去找姓慕的—”

　　“他是我师父，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叶锦言头也不回地说道。

　　苏言跟其他三个吃瓜群众汇合，本以为还能吃到点大瓜，结果叶锦言话音刚落，云深就拂袖走了。

　　苏言：“……这就完事了？”

　　叶尘潇：“……”

　　叶尘澜：“言哥，你看热闹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苏言无辜道：“我就是关心关心朋友的感情状况，更何况，你们不也想看热闹吗？”

　　深谙云深脾性的云凰无所谓地说：“我哥那人就这样，没了那张脸，完全就是注孤生的正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