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70、客栈夜谈

　　从法修区出来，苏言和尘潇一起在交易区逛了逛，顺便见识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午膳时间便回了客栈，其余几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干脆就直接在卧房对面的包厢点了一大桌子菜，就当图个热闹。

　　“三号，你们在法修区没碰到什么惹事的人吧？”苏言在糖醋鱼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放到尘潇面前的碟子里，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毕竟才一个上午，云凰和云深那边都被人认了出来，由于尘澜的缘故，迟早要成为亲家，自己也多少得做出点表示，起码表面功夫不能差了。当然，云深骗了锦言的事另算。

　　三号刚洗完手进来坐下，听到问话赶忙回答：“还真碰到了几个无赖，非要拦着我们找事情，不过幸好没闹大，七阁主和慕先生刚好在场，直接派人把他们打发了。”

　　苏言“哦”了一声，又说：“没出问题就行，你多注意点，要是再碰上故意闹事的，派人偷偷跟着，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见不得风傲大会顺利举行完。”

　　萧暮提起小二新送来的一壶热茶，给几个空了的杯子倒满：“也许是故意针对韵川？”

　　林棠道：“韵川应该只是其中一个目标。”

　　苏言刚要赞同，就发现桌上其他几个人也没怎么动筷，都耸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苏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拿筷子在碗边沿敲了敲：“大人说话，小孩子好好吃饭，你们要进团赛，个人基础分要求至少十分，所以都赶紧吃。”

　　叶尘澜乖乖举手：“是吃饱了好干架的意思吗言哥？”

　　苏言给他碗里送了满满一勺排骨汤：“臭小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搞定了几个小朋友，他才说起了今天的事：“我也觉得不只是针对韵川，往届风傲大会也不见得有人这么闹事，偏偏这回弄出这么多动静，怕是有人熬不住了。”

　　再往下聊就有些不合适了，苏言也适时停下了。

　　林棠瞥了眼偷偷往他们几个这边看的林舟，后者一缩脖子，端起果汁开始装傻。
　　“我和萧暮一直在器修区，听说交换场上出了桩闹剧？”

　　苏言点点头：“那个人好像叫…马飞州。”

　　“凌云昭国马氏一族，善制法器，几代以来都极受当朝皇室倚重，在境外也有些名声，想必是因此，才被上面人包庇。”先前萧暮一听到风声，就立刻着人去查了闹事人的身份，没想到竟然凑巧是昭国之人。

　　当事人叶尘澜插了一句：“对对对，他当时大声嚷嚷说自己是凌云昭国的人，我都有点想打他，丢人现眼。”

　　苏言十分赞成地点头：“确实有点欠揍，不过还好你没有报自己的身份，不然还要被他连累，一起丢人。”

　　叶尘潇沉默地吃着菜，心里却是想，苏言分明是怕引来觊觎凌幽石之人的注意，再带来什么杀身之祸，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实际上比所有人都细心谨慎。

　　“不过话说回来，马家这个地位，我是不是不能对他们太不客气？”难为叶尘澜多动脑子想了想，有几秒的小后悔，担心影响了马家和皇室的关系，总不能让他皇叔难办。

　　林棠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口说：“你们父亲对马家家主有救命之恩，而且那位家主是个明事理的人，无需担心这些。”

　　苏言古怪地看着他，后者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漠地移开了视线，完全懒得理他。
　　“论身份地位，你是皇室人，马家能有今天，全在昭国庇护之下，就算真的想动你，也得先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实力够不够看。”

　　他们说他们的，剩下几个已经在总结各自一个上午的积分进度了。

　　自由赛和擂台赛时间总计三日，三天之内拿到十个积分不算难，相比之下，擂台赛就有些难了，只有守擂守到最后才能得到二十个积分，附赠一件上上品阶的宝物，其间能连守七场的也能得一个积分，但和自由赛比起来，显得十分不划算。不过所有赛制都只是追求选手之间的公平，奖励上面没有太平衡。
　　归根结底，选择权都在个人手上，只不过大众普遍认为擂台赛水平更高，往届风傲大会每个区的最终擂主都备受关注，其实也就是长期下来形成的一种现象，至少在苏言他们看来没有什么大区别，费神费力的。

　　第一日接下来的时间，没再出什么事情，苏言陪着尘潇在剑修区，拿了三个积分，方宇后面才过来，也搞定了三积分，其他几个也都在自由赛区攒了三到五分不等。

　　夜里，一行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顿大餐，不过都没点太刺激的食物，毕竟还要照顾六个要参加比赛的小朋友。之后，就各回各的房间，好好休息，迎接下一天的比赛。

　　“言哥，你睡了吗？”突然收到传讯后，尚未入睡的叶尘潇轻轻翻过身，苏言侧身躺在他身边，一条手臂还搭在他腰上，双目紧闭着，看样子是睡熟了。
　　真的睡了吗？叶尘潇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靠近，又在快要碰到时停了下来，只隔空顺着他的脸部轮廓描摹了一圈，鼻梁很高，下颌线清晰流畅，立体感很强。他缩回手，瞪着眼愣了一会儿，不管在一起多久，他还是会被苏言这张脸迷惑到。可惜，他连色令智昏的资格都没有。

　　他轻悄悄地移开苏言的手臂，起身下了床，站在外面关门时，床上的人也没有什么动静，大约是真的累了，星凌阁主的事情是真的很多，他知道苏言前段时间连轴转忙得昏天黑地，现在却还要抽身跟他们一起来参加这场风傲大会，他原本是可以直接推掉的。

　　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叶尘潇抬手敲了敲门，门打开了一个缝，他推开走进去，里面赫然是今日才见过的云深还有一直未曾露面的北堂弈。

　　叶尘潇走到桌边坐下，直接开口：“怎么这个时候找我？”

　　云深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撑住了下颌，语气暧昧：“怎么，打扰到你和那位了？”

　　叶尘潇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白日里云族长倒是让我看到一出好戏。”

　　云深淡笑着看向他，眼神来回流转了片刻，终是没再说什么。

　　北堂弈见云深说够了废话，这才开口：“表哥这个时候让我们过来，是计划有变？”

　　叶尘潇也安静看着云深，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又装了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馊主意。

　　“没事就不能找你们吗？咱们好歹也是一条战线上的，怎么如此疏离？”

　　叶尘潇眼角一抽，心道这种鬼话怕是你自己都不信，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北堂弈倒是比他多了解一些内情：“如果只是深夜一个人伤春悲秋，所以才拉我们过来，那这热闹我便不凑了，先行告辞。”

　　看他当真准备离开，云深这才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白日里的几桩事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有人针对韵川，还有浑水摸鱼扰乱规则的，我想了想，总觉得可能会影响到原定的计划，所以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

　　“你想在秘境开启前解决这件事？”叶尘潇皱了下眉，既然云深这么问了，凭他的性子，说不定真要主动反击。

　　云深神色冷淡地倒了杯茶，举到嘴边吹了吹：“你家那位，是不是猜到这背后之人与东方家内部高层有关？”

　　叶尘潇神色绷紧了些，他不喜欢和云深他们提到苏言：“是谁告诉你的？”

　　云深留意了他的动作，轻笑一声：“不必这么戒备，我两个妹妹不会参与这些事，更不会做我的眼线。那位大人如此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些，我猜他应该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他不会告诉我他怀疑的人是谁。”

　　云深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微妙：“你确定？”

　　叶尘潇机械地点头：“当然。”

　　像是恍然明白了某些事情，云深嘴角的弧度有点抑制不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倒是很想看看，在所谓时空法则面前，那位会不会选择叶尘潇。

　　北堂弈突然抬眼看向叶尘潇，眸中闪动着令人猜不透的复杂光点。

　　“今日就先这样吧，我就不送客了。”心里莫名舒坦之后，云深直接下了逐客令，其余两人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可惜这人从不知羞愧二字为何物。

　　身后的门被云深“嘭”地关上，叶尘潇与身侧的北堂弈对视一眼，又各自默默移开视线。

　　“情场失意，难免要折腾我们。”

　　一直到返回三楼的房间，叶尘潇都还在思考北堂弈这句话，情之一字，云深这样的人也会被难倒吗？
　　推开门进去，床上的人好似连躺着的姿势都没变过，这倒是让叶尘潇松了口气，他小心地躺回了床上，苏言却突然动了动，身体往他这边挪了挪，叶尘潇眼睛猛地睁圆了，还以为苏言被自己吵醒了，结果对方只是换了换姿势，腰上突然一热，苏言又把胳膊搭回了他身上。
　　叶尘潇突然心虚地抿了抿嘴唇，阖眼静了几秒又睁开。
　　“哥。”

　　“……嗯—”苏言拖长了音调回应他，然后才慢慢睁开了眼，大约是还没睡醒，他又闭了闭眼，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困意，却还是哑着嗓子跟他说话，“潇潇，你刚是不是下床了？”

　　叶尘潇整颗心往上一提：“嗯。”

　　苏言闭着眼睛往他那边靠了靠，抵住他微凉的额头：“是不是晚上喝了太多汤啊…外面月亮圆吗？”

　　他的问题跳跃的太快，叶尘潇分不清他到底真醒了还是迷糊着。
　　“现在是月末，月亮不会圆的。”

　　“不圆吗？”苏言眼皮子还在打架，挣扎着留了条缝，看清了他的脸，在他嘴角落下一吻，含糊不清地说着，“不圆就不圆吧，我还是喜欢星星。”

　　什么月亮星星的叶尘潇有些疑惑，只是刚要再问，就感觉到苏言的呼吸声又变得很轻，似乎又睡着了，他只好抛开这些困惑，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恢复平静。

　　月亮太孤独了，可星星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