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68、玄月银针

　　苏言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摆动了两下，脸上挂着笑，对着比试台的方向一扬下巴，“我给你们远程介绍一下，台上那位白衣的公子，名为谢倾晗，刚才已经被尘澜拉进你们队伍了。”

　　比试台之上，一身白衣的青年正目光专注地看着面前新配制出的几管药剂，经过一刻钟不停的操作，他实验台上的物品摆放略显杂乱。另一个人的实验台上亦是如此，瓶瓶罐罐，还有碾碎了的花花草草，虽然混乱，两人的动作却都出奇的稳，乱中有序，看样子也不只是摆摆花架子的药修。

　　林舟开始专心致志地观察新队友，还要时不时感叹一句“他手一点也不抖啊”“这个药剂的用量把握的也太准了吧”……诸如此类。

　　叶尘潇问：“尘澜怎么会认识这位公子？”

　　“我去找你之前，他和云凰那边出了点岔子，这位谢公子出言帮忙解了围，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认识了。”苏言回想起叶尘澜那副套近乎的熟练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啧，臭小子还挺会来事儿，有我的风范。”

　　苏淮按住他的肩膀，拆穿他的不要脸：“人家再怎么遗传也跟你沾不上关系，别腆着老脸丢人了。”

　　苏言回怼：“我老吗？我看早上那个小公子恐怕也不足百岁—”

　　“你有理，我闭嘴，我闭嘴。”苏淮迅速打断他，并决定短时间内不跟这人说话了。

　　就这么闲聊了一会儿的功夫，台上的人已经比试完了，不出所料，谢倾晗胜，赢得的方盒里是一粒血珀草的种子。

　　个人赛比试，每场胜出者除了得到一个积分之外，还会获得一个方盒，跟开盲盒一样，里面装的东西都不会差，但运气好的话能开出很高级的宝贝，比如刚才南宫玥拿到的那个盒子，七色棠吟算是上上品了，谢倾晗手里的血珀草种子虽然也珍贵，但外行人未必能成功把血珀草种出来，算是中上品。
　　正因为这样，风傲大会，向来是风险大收益也大，几个大族都从自个儿宝库里拿出来宝贝作为支持的，星凌阁也难得参与一次，送过来的东西至少也是上品。

　　谢倾晗下台之后，正要寻出口离开，迎面有人向他走来，道：“谢公子，您可能忘了，小的姓顾，我家少主想请您过去一趟。”

　　姓顾……经他提醒，谢倾晗也知道是谁了，微微颔首：“好，有劳小哥。”

　　眼看谢倾晗跟着别人走了，苏言几人都探头顺着看过去，只见那人带着谢倾晗去了某座浮台上，四周纱帘挡的严实，也没看出来里面坐的是谁。

　　“看样子来头不小啊。”林舟小声嘟囔了一句，完全忘了他们几个都是嫌麻烦才坐在下面的“大户人家”。

　　苏言摇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咱们的小医师只要别被人挖走就行。唔，那个姓韩的上台了，他还会用药？这么全能啊。”

　　就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过来，苏淮跟着往台上看去，听到审判者念了比赛双方的名字，便出声问道：“韩锐……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苏言点点头：“问题可大了，他刚才在剑修区连胜四场，最后一场还是被南宫家那个少城主收拾住的，我们就跟过来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卡积分，”苏淮心下了然，以往倒也听说过这种卑鄙手段，“审判官没说什么？”

　　苏言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东方家，可能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苏淮同他对视一眼，两人各自笑了笑，点到为止。

　　比赛还在继续，台上两个人看起来都在专心地调配药材，审判者在审判区眼睛一眨不眨地通过监视器盯着他们二人的举动。

　　药修区算是比较无聊的一种比赛，但出于拉拢人的心思，观看者也不在少数。

　　在周围人都互相交谈时，苏言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叶尘潇收回注意力，“什么？”

　　苏言抬手在他头上拂过：“韩锐的心智被人操控了，哥，这事儿你要不—”

　　“我突然有点事，你去。”

　　苏淮突然起身要走，苏言反应迟钝了几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谢倾晗和一个深蓝衣衫的青年并肩出来了，那人刚好是……小凤凰？
　　行吧，某人可算是坐不住了。苏言轻声叹息：“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处理一下。”
　　他和苏淮依次离开，林舟一会儿看看谢倾晗那边，一会儿又看看台上的韩锐，方宇无奈地看着他一直动个不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老实点儿。”

　　苏言慢悠悠往审判区走着，快靠近时已经有很多人在注意他了，青衣审判官却还尽职尽责地盯着监视器，苏言一脚踏上审判区的阶梯时，青衣人抬手往他这边轻轻一挥，苏言把折扇举到眼前挡了一下，“铛”地一声，苏言垂眸，脚边落了一根银针。

　　“原来审判者没睡着啊，本尊还以为这位子只是站着装装样子。”

　　审判者神色一暗，身形模糊了一瞬，幻化出一个分/身留在原地观察监视器，本尊转过身，躬身行礼：“参见阁主大人，方才多有失礼，还请恕罪。”

　　有了这个变故，看台上的说话声变得更为杂乱，又开始议论什么人会让审判者行这么大礼。

　　“无妨，不知者无罪嘛。”苏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两天似乎说了好几次这句话，用真面目对人，着实有点累。

　　“大人至此，可是要看比赛？”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剑修区审判应该已经通知你了，这个人有问题，为何始终不做出反应？”

　　“回大人，上限五场，并未违规。”

　　“本尊问的，是这个吗？”

　　“属下愚钝，请大人明示。”

　　苏言走到监视器旁边，低头看了起来：“想好了再回答，本尊不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审判官屈膝跪下，低头不语。

　　比试中的韩锐注意到这边的异常，面色一僵，当即放下手上的药材便要跑路，这次已经知道比试台范围内设了禁制，索性先径直奔向台下，不料腿弯一疼，竟直接栽到了地上。

　　苏言慢悠悠收回手，举到胸前细细看了几秒，复又垂下：“本尊还没等到审判官的回答，在场诸位，一个都不准走。”

　　玄月银针比方才审判官用的那根银针粗了些许，就这么直愣愣地扎进韩锐腿弯里，总之是看着就疼。

　　观众席的人突然噤了声，虽然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也能看出这位阁主大人似乎是动了怒的。

　　刚要跟着谢倾晗几人一起去出口的苏淮扭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他就说苏言今天怎么这么淡定，明明刚听到噬魂箭时反应那么大，看来是心里一直憋着火。
　　不过苏言这么一说，谢倾晗和他身旁的青年也停住了脚步，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是走还是不走，就……挺尴尬的。

　　周围寂静无声，出口处也有许多人停留，这些人跟他们一样，在苏言发话之后，想走却不敢走。

　　【苏淮：既然阁主大人发了话，两位公子不妨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左右也不过看出热闹的功夫。】

　　每个人的传讯信号不同，星凌阁主的尤为难以破解，苏淮主动找上谢倾晗他们，他们才有机会连接上苏淮的讯号。
　　突然被人传了音，谢倾晗和身旁的青年不约而同抬起头往四周看去，只发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一个青年相貌极为出众。

　　【谢倾晗试探道：阁下是？

　　苏淮：我姓苏，单名一个淮字，尘澜同我说新认识了一位药修友人，想必就是谢公子了吧？】

　　谢倾晗与身边人对视一眼，显然都在猜后面那位或许就是传闻中的苏淮阁主。

　　他们这边一个比一个淡定，审判区里还跪在苏言面前的人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回大人，是…是上面交代过，比赛中会出现一个状态异常的实验品，因为是秘密实验，因此不能公之于众。”

　　“本尊倒不知，有什么实验是需要在风傲大会上明目张胆包庇人的，东方一族究竟是何居心，本尊不想知道，但这规矩是数百位族长共同商议定下的，事已至此，转告你们族长，让他在大会结束前想好说辞平息此事，否则，他应该不会想去星凌阁喝杯茶。”

　　“……是。”

　　“起来吧。”苏言方才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调出监视器画面又重新看了一遍，审判官的分/身也早在韩锐跑路时便回归了本体。他从监视器上移开目光，没再分给垂头站在一侧的审判官一个眼神，抬脚走下台阶去了韩锐那边。

　　玄月银针还定定地在他腿上，韩锐伸手去拔，银针却不动分毫。

　　苏言在他面前站定：“不用白费力气，我对玄月银针的操控程度比你对实验品的操纵力要强。”

　　韩锐动作一滞，慢慢抬起头：“星凌阁主也不能滥杀无辜吧？”

　　苏言觉得他这话有些好笑，心中更好奇韩锐的操纵者是谁了：“所以你无辜吗？”

　　韩锐眼神一变，手中突然幻化出长剑就要朝着苏言砍去。苏言挥出折扇挡下，另一只手展开，猛地压向他头顶上方，韩锐身体一震，长剑掉在地上。

　　苏言拿着扇子的手背到身后，重新站直了身体，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你刚才的话错了。即便本尊滥杀无辜，你又能如何？”

　　韩锐眼睛蓦地睁大，眼神逐渐涣散，竟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人本尊就先带走了，剩下的事，就有劳审判官了。”

　　“不敢，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苏言摆了下手，韩锐的身影便消失了，他抬眼看向尘潇的位置，目光有一瞬的柔和，又很快隐藏。

　　审判官也在苏言离场后平复了心情，重新站在监视器跟前，声音被放大以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清：“参赛者韩锐，刻意隐瞒本人背景资料，且心智有受人操控之嫌，以及恶意卡积分的劣性操作，现驱逐出参赛系统名单，积分作废。此外，主办方东方皇族对其有包庇之嫌，尚待查清。特此公告所有参与人员，望周知。”
　　虽然他领的也是东方皇族的工资，但星凌阁主都发话了，又有这么多人旁观，他也只能公事公办。

　　看完了热闹，叶尘潇站起身：“我去找言哥，你们呢？”

　　方宇看了眼正八卦地跟邻座陌生人聊天的林舟，回答道：“我们回剑修那边。”

　　各自分开，叶尘潇走出药修区，苏言就在外面不远处等着，向来是特意降低了存在感，基本上没人注意到他。

　　“尘潇，过来。”苏言朝他摆了摆手，等人走过来他又主动牵住，一点也看不出方才那副冷淡的模样。

　　叶尘潇心中还有所顾虑：“韩锐—”

　　“苏言。”苏淮紧跟着出现，打断了他想问的话。

　　苏言揉了揉他的手心，抬眸正视苏淮：“不是去找人家搭讪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赶走了？”

　　苏淮反常地没有回怼：“别瞎说，我跟他真不是那种关系。”他就是借着跟谢倾晗攀谈的机会，近距离多看了那人几眼，没打算真做什么。

　　听完兄弟俩哑谜似的对话，叶尘潇收到苏淮离开前打的招呼，颔首回应了一下，本打算接着刚才的话问下去，他和苏言就同时接到了新的传讯。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倒真不让人歇着。

　　【叶尘澜：哥，言哥，自由赛法修区，云深跟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