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33、阵中孤城

　　说实话，虽然还未看见整张脸，但苏言对林修染这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脸可以变，气质却不好换。

　　见黑衣人一副小媳妇样，苏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怕什么，我跟林先生就是开个玩笑，哪能真的联合起来害你啊？”

　　叶尘潇略带深意的眼神扫过去，这时候还能开玩笑，他不得不怀疑苏言是不是跟林修染相识。

　　对此，林修染但笑不语。

　　黑衣人回过神，也终于想起了什么，退后一步在墙上画了一道符。

　　林修染朝他们耸耸肩，很无辜地说：“这阵法是刚开始就摆好的，诸位自求多福。”

　　眼前画面一转，苏言下意识抓紧了身边少年的手，十指交叉，他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阵外，林修染抱着双臂半靠在一面墙上，悠闲地看着神魂入阵的几个人，完全无视了黑衣人的怒视。

　　无聊，幼稚。

　　林修染默默在心里念叨着，又突然想到了方才那个少年看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敌意。

　　“他应该在猜您的身份。”一个清冷的嗓音在识海中响起。

　　“我也觉得，那个小孩儿装得一副无辜样子，我看心还挺黑的。”林修染眯了下眼睛，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面具。

　　啧，真碍事。

　　双生魂，顾名思义，一体双魂。

　　天地好似旋转着，再睁眼时，眼前景象已经变了。

　　苏言阁主条件反射般手上一紧—还好，人还在。

　　他拇指摩挲了一下指间的星凌戒，心下了然—现在进了阵的人，都是神魂离体状态。

　　目前的位置好像是一座荒城，死气沉沉的，让人看了就难以生出什么好心情。

　　身边人一直没有说话，苏言疑惑地转过去看了一眼，表情凝滞了一下。

　　——这个骷髅状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苏言阁主表示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创伤，急忙松了手。

　　骷髅塌到地上，瞬间化作了一堆碎骨。

　　苏言难得的沉默了。

　　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连人和白骨完全不同的触感都没有察觉出来。

　　低声咒骂一句，苏言阁主现在非常不爽。

　　既然此处就他一个，那也只能慢慢找其他人了。

　　苏言抬头看了看，勉强辨认出城门上方被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掩盖住的两个大字—林都。

　　林都？

　　苏言愣了一下，这个地方好像是凌云大陆古界，也可能…只是撞名？

　　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这座荒败的城就像几年前刚经历过大战的林都一样，繁华的街道上仍旧有很多没来得及撤走的摊位，就这样被淹没在时光的巨轮中。

　　也许，这源自一场猝不及防的战乱；
　　也许，这座城该沉睡了。

　　一样的名字，相似的情况，莫非林修染跟林都有什么渊源？

　　林……

　　苏言阁主这一世的记忆比较短，不过千年而已，而在这段记忆里也没有关于林氏的大事件发生，所以要么是虚构出来的，要么就是发生于千年之前。

　　像无意中闯入孤城的过客，苏言缓步走过街道，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过了片刻，他突然停下脚步，周围的时空像拼接的图案一样，瞬间崩塌，又在转瞬间重塑成鲜活的画面。

　　——人来人往，十里长街。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副画面都只会感到诡异，而苏言只是挑了挑眉，暗道一声：有趣。

　　这座孤城的另一边，叶尘潇盯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呼吸有些乱。

　　方才他靠近了眼前这潭死水，忽然感觉灵力外泄的厉害，不由得想起木板桥下的洗灵阵，也就在那一瞬间，整个小空间发生了变化。

　　少年的喉结难以自抑地滚动了一下，他觉得刚才自己有点不受控制，身体的自主权不经大脑便被强制交了出去，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突然很想见苏言。

　　一直被人惦记着的苏言阁主此刻已经成功融入了人群中，一边寻人，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可能是装得太像，还有人拉着他问路，于是阁主大人就随手指了个方向，也不骗人，他跟叶衍初在一块儿混了那么久，自然也认识路。

　　不过既然是阵法，必定会有破解之法。

　　主观上，苏言更倾向于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在阵法的催动下一幕幕展现在他们眼前，虽然不知道林修染这么做有何意义，但直觉就是，这是真实的。

　　繁华中心的人流量很大，苏言熟练地搭着讪，得到了不少有效信息。

　　比如，“现在”的时间点大概是一千五百年前，大昭叶姓皇室的第十五任国君当朝，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再比如，“今日”是大昭将军府林氏嫡长子同星凌大陆北堂皇族大皇子的联姻之日。

　　将军府，看来地位还不低，算得上是凌云境内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

　　至于那位嫡长子，常年镇守边关，更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杀神，行事果决，杀伐果断，可对内却是实打实的美人，面如冠玉，性情又桀骜不驯，不拘一格。
　　两种极端的评价，落在一人身上，又不让人觉得三刀两面。

　　而最让苏言感兴趣的是，那位林公子名叫林修染。

　　打听好跟林修染有关的信息，苏言向热情的路人甲乙丙道了谢，十分真诚。

　　林都，大昭，林氏嫡长子，北堂。

　　苏言有个胡扯的猜测，这个时候的林氏可能就是尘潇尘澜外祖家的嫡系，后来逐渐没落。另外北堂然的母亲也姓林，跟林修染多少有点关系。

　　某种意义上，阁主大人蒙的还挺准。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喧闹，苏言挑了下眉，迈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靠近。

　　路上的行人纷纷退到两边，正好给苏言腾出了前面的景象——十里红妆，血色绸缎。
　　正是前来与林氏嫡长子联姻的北堂大皇子，北堂肃。

　　场面搞得确实不错，可惜像这种政治联姻，一般来说出现先婚后爱的可能性不大，最后两个人各玩各的倒还差不多。

　　终究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万千时空，能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总是占据少数的。

　　等长长的队伍行过去，苏言这才有机会看清新郎的模样，然后他沉默了。

　　烈马之上，身穿正红色喜服的男人面容倒也算不得丑，只是神情严肃，看起来实在有些勉强。

　　苏言的gay达秃噜噜动了一会儿，又默默歇了想法——此人直男，同性远离。

　　让这种大直男与男子成婚，看来先婚后爱是不可能了。

　　苏言突然有点好奇，这个时候的林修染会是什么样子，跟阵法外的人是不是不太一样。

　　林都这么大，叶尘潇身边还有大白护着，暂时不会有事，苏言便直接跟上了新郎的队伍，想着按他们一群人的智商，应该都能在林府碰上的。

　　目前看来，这场婚礼似乎就是阵法中的主线任务，沿着这条线走肯定不会有错。

　　苏言猜的没毛病，萧暮四人大概是因为原本就被困在一处，所以再进一层阵法也刚好离得不远，很快便汇合了，打听了才知道，城中今日有一场婚礼，于是四人便做出了同苏言一样的决定—跟着主线剧情走。

　　他们直接问清了路，直奔着林府而去。

　　至于叶尘潇，则是暂时压下心中的那点不安，也明智地顺着“剧情”走了，否则实在是亏了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这位可是一入阵便已在林府中了。

　　偷听了过路小厮和丫鬟的对话，他也得到了一点信息，索性就准备直接去找找林修染的住所。

　　北堂肃的队伍到了林府外，一直跟在后面的苏言十分熟练地绕到了林府后墙处，刚要越过墙直接溜进去，然后……

　　“言哥！”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苏言阁主觉得养一个孩子就够了。

　　突然被人大喊一声叫住，苏言好想说自己年迈的心灵实在受不住这种惊吓，但到了脸上，他也只是幽怨地瞪了对方一眼。

　　谁让这小崽子长了张让人看着就舒心的脸呢。

　　不过看到他们四人安然无恙地站到面前，苏言还是放心了很多。

　　只是…尘潇去哪儿了？

　　叶尘澜也直接便问出了这个问题：“言哥，我哥没跟你在一起吗？”

　　苏言顿了一下，摇摇头：“我跟尘潇传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分开了。”

　　“我觉得我哥应该离我们不远，他一定也会来林府的。”叶尘澜十分肯定地说。

　　苏言轻笑：“那当然，我们潇潇这么聪明。”

　　萧暮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问：“阿言，那我们现在要去找林修染的住处吗？”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林棠都要忍不住皱起眉，这次也不例外，他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刚才苏言准备翻过去的位置：“阁主大人先请？”

　　叶尘澜：“……”林棠大哥！小弟我敬你是个勇士！

　　最后被推上断头台的第一人是叶尘澜，他一脸不情愿的溜进去，观察了里面的情况，没有其他人，便伸手轻轻敲了几下墙壁。

　　外面苏言等人接到信号，也直接跳进去了，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么偷偷摸摸。

　　这地方来都来了，自然要见见主线里的另一位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