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18、天煞孤星

　　“你别凑我这么近。”叶尘澜推了推往自己身旁靠的云凰，嫌弃地说道。

　　“你小点儿声，别被慕老师听见。”萧栩立在听墙角的两人身边淡淡开口，时不时注意一下慕言房间里的动静。

　　没错，叶尘澜知道自家哥哥跟叔叔留下自己跑了，特地找三号痛斥两人的恶行，三号一时头昏，帮了这小崽子一把，然后……

　　然后被萧栩林舟逮住了，还好林舟后来还是借此机会去找男朋友，只剩尘澜和萧栩到了凌云大陆古界，谁知出门忘了看黄历，竟又遇到了云凰。

　　最后到了这里，变成了三个人，又刚好撞到叶尘潇来找慕言，干脆就蹲在这儿听墙角了。

　　“他们在屋里说什么啊，能听清吗？”叶尘澜悄咪咪地传音给另外两人。

　　云凰迅速与他拉开距离，传音道：“咱们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吧？好猥琐。”

　　眼看两人又要开撕，萧栩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巧门开了，连忙拉住两人往后躲了躲。

　　走到门外的叶尘潇往这边看了几眼，勾起唇角：“如果这边的事明天下午才能解决完，那我就不急着收拾东西了。”

　　“嗯，他们几个—”慕言点点头，对于墙角的几个人也颇为无奈。

　　“还不过来，看看你们想去哪里游玩？”

　　叶尘澜：“……”是说我们吗？不会吧。

　　“尘澜。”

　　叶尘澜：呜呜好吧，就是我们。

　　“哥—”他被人最先推了出来，拖长了音调走过去，“谁让你偷偷过来，还不跟我商量。”

　　叶尘潇揉揉他的头发：“不想你来回奔波，倒是我的错了。”

　　“不不不不不，”叶尘澜摇头，“我哥做什么都是对的，是我自己闲不住……”

　　原本今天准备在学院待着的，但这三人过来了，就只好出去走走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选的还是毓凌峰。

　　“几个单身狗去这儿玩，是不是不太友好？”叶尘澜率先发表疑问。

　　云凰拍拍他的肩，大大咧咧道：“你懂什么，小情侣去是为了约会，咱们去的话，看风景才是关键。”

　　“就是就是，小朋友你不懂别瞎说啊……”萧栩合上那本《高阶旅行百科》，笑眯眯地拿年龄开始玩笑。

　　坐在一旁的叶尘潇喝了口茶，忽然发现，原来这个时空也能这么温暖。
　　终于，以后再想起这个地方的话，不至于那么让人难堪，还有些值得回忆的过去。

　　反观叶尘澜三人，走到哪儿都能闹得鸡犬不宁——

　　“姓叶的你松手，那是本姑娘付的钱！”

　　叶尘澜难得听话地松开了手，一条手链掉在地上，几颗晶石蹦蹦跶跶的散落一地，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看着即将炸毛的云凰，然后转身便跑了。

　　瞥了眼地上的手链，云凰深吸一口气，挥手收了起来，朝着叶尘澜欠揍的背影追过去。

　　慕言借口临时有事没有过来，叶尘潇就落在后面慢慢走着，这个时候不知道又停在哪儿了。

　　还在一旁小摊上认真挑着晶石手链的萧栩眨了眨眼，漫不经心道：“说好的看风景，他们怎么都在打情骂俏？单身狗没人权啊。”

　　手心的手链忽然被抽走，换成了一枚由银链穿着的指环，简约大方，十分符合萧栩的喜好。

　　萧栩歪了歪头，抬起眸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青年。

　　唔，有点眼熟。

　　＊

　　“小公子，要买只指环吗，送给心上人做礼物啊，我们毓凌峰的老传统啦！”

　　叶尘潇顿住脚步，往旁边的摊子上看了看，是一只素净的指环，用一条银链串着。

　　他轻轻一笑，问：“听说这座毓凌峰有很多旧时的传说，我看山脚下的街上都有卖这条银链的，所以这也有什么来历吗？”

　　一旁的中年妇人听了捂嘴一笑：“小公子应该听过两个俊秀青年的故事吧，这指环啊，可是那位郎君送给小凤凰的定情信物呢！”

　　“是啊，哎哟来我们这儿的人啊都会买这个的……”

　　店家太热情，叶尘潇只得接过来，垂眸仔细看了看，不是特别贵重的，素雅大方。

　　“好，那就这条吧。”
　　拿来送心上人。

　　苏言手上有一只戒指，唤作星凌戒，是星凌阁主的标志物品。

　　想到这里，叶尘潇笑了笑，鼻尖却有些抑制不住的发酸。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注意他。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沾了晦气。
　　这是命运不公。

　　可苏言于他，又像是宿命给予的另一种恩赐。

　　如果苏言没有过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么终有一日，他们或许只能在敌对的立场上相见，那时苏言眼里的他，便只有杀戮，再没有其他。

　　他厌恶这个尘世。
　　刻在骨血里的厌弃。

　　从那些苍白的回忆里出来，叶尘潇在一个茶铺坐下。

　　“尘潇！”萧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语气不似寻常轻松，“终于找到你了，出事了，尘澜跟云凰不见了。”

　　她跟一个小帅哥聊完，再找那两人却没了踪影，连通讯都传不过去，只能先按着信号过来找叶尘潇。

　　叶尘潇跟着萧栩去往跟几人分开的地方，一路上问清了事情的原委。

　　沿路的一个摊贩旁，叶尘潇突然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摊主，缓缓开口道：“你不是昨日的摊主。”

　　萧栩没搞清什么情况，转头看过去。

　　摊主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孔，这下轮到萧栩卡住了——这人正是方才跟萧栩搭话的帅哥。

　　萧栩干咳一声，插话道：“那个，顾羽，你怎么突然在这儿卖起东西来了？”

　　顾羽勾了勾唇，手上却还把玩着一只镯子：“等小美人投怀送抱。”说完他对着萧栩眨眨眼睛。

　　“不开玩笑，说正事呢。”

　　顾羽一撇嘴：“行吧，这摊子是顾家的产业，我就是闲着没事过来凑个热闹，怎么，出什么事了？”

　　凌云顾氏，以制药之术名扬各大高阶时空。
　　老一辈不是过世便是隐退，新一代里除去嫡系少主顾迟，确实有一位旁系子弟天分极高，似乎就叫顾羽。

　　此人不简单。

　　叶尘潇了解过凌云大陆的势力分布，昭国与顾氏虽在同一大陆，但却并无什么利益关系，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顾公子，可否问问先前的摊主，可曾见到一个与我容貌相同的少年经过？”

　　顾羽眯了眯眼，这才看向叶尘潇，回道：“那边，不过有尾巴跟着，不知是劫财，还是劫色去了。”

　　看来家族产业是假，眼线是真。

　　叶尘潇怀疑地看着顾羽，对方坦然地看了回来。

　　罢了，先找人要紧。

　　急匆匆地告辞，叶尘潇朝着叶尘澜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萧栩也想跟上，却被顾羽拉住了。

　　“你干嘛？”萧栩有些不解，因为心急云凰两人的安危，语气里带了一丝小情绪。

　　顾羽撇撇嘴，眼神中有些不明显的失落，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他看人时总是很专注，让人忍不住沉溺在他温柔的注视下。

　　看着萧栩的双眼渐渐变得迷离，最后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他。

　　顾羽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抱在怀中，轻声道：“不好意思啦，小栩，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不过我通知别人去帮他了。”

　　萧栩眼皮努力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闭上眸子失去了意识，乖乖地靠在他肩上。

　　从原本的闹市走出，人烟渐少，叶尘潇突然停下脚步，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亭子，至少他走到这里之前是没有的。

　　林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红色身影，就静静地立在那里，视线落在正一步步走向亭中央的少年，右耳上有东西微微闪着亮光。

　　叶尘潇在亭子中间停下，身影已有几分虚幻，像是一碰就会碎的那种。

　　细看，他的双眸并非清明的，这状态倒像是陷进了某个幻境。

　　叶尘潇看着眼前充满血腥的林都，他记得很清楚，这是叶衍初死的那一天，是他无数次在梦中忏悔的地方。
　　可他明明在找尘澜，毓凌峰距离林都很远，怎么会突然回到这个地方？

　　他收起满心的困惑，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来源自对眼下未知状况的烦忧，他心中有些烦躁。

　　“尘潇……”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叶尘潇身体一僵，闭上眼沉默着，可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尘潇，你转头看看我啊……”

　　叶尘潇慢慢转过身——“叶衍初”浑身是血的站在距离他不过两三米的地方，嘴唇是明显中毒后的黑紫色，正带着可怖的笑意看着他。

　　“好孩子，你快过来，让爹好好看看你。”声音与生前无异，只是带了些许阴冷，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叶尘潇静静地看着“叶衍初”暗自摸了摸手心里的白虎吊坠，定下心神。

　　这吊坠他平日里没有戴在脖子上，只是一直随身携带着，收在自己的识海中，白虎也很愿意待在识海里，不想整日“在外奔波”。

　　叶尘潇终于开口：“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冒充我父亲!”

　　“孩子，我就是你爹啊。”“叶衍初”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叶尘潇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他听到怪物接着说：“因为我已经死了，所以看起来很奇怪，可我是为何而死，你知道的，孩子，你千万不要想着置身事外啊，叶尘潇……”

　　“就是就是……”林都城中黑气突然大增，又多出几个熟识面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叶尘潇，你这个天煞孤星！”

　　“…是你害的我周家家破人亡！”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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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尘潇捂住一只耳朵，他记得这些人，是他小时候亲眼目睹的一场大火，那户邻居家的婆婆总是偷偷给他和尘澜留好吃的，后来……后来他们一家都被几个小孩玩闹点的火活活烧死了！

　　四周很乱，乱的他心烦。
　　他闭上眼后退几步，想躲开这些东西，可一切都是徒劳。

　　“潇儿。”

　　温柔的女声打破喧嚣的界限。

　　叶尘潇猛地睁开眼，发红的双目紧紧盯着站在最前方的女人。

　　那个面容发白但却透出一股病态美的年轻女子慢慢靠近他：“潇儿，别怕，娘知道，这些都跟你没关系，过来，娘带你走，好吗？”

　　叶尘潇看着女人，一瞬间有些失神，眸中渐渐闪起泪光，嘴里一边喃喃着，一边慢慢伸出手：“娘，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