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17、暧昧情愫

　　慕言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走在一处烟雾环绕的荒凉地带，他试探着走了几步，一座白色的楼阁突然出现在眼前，正门的匾额上写的字与周围一般无二，也是模糊不清。

　　一个身着玄衣的男人走了出来，那张脸，俊美中夹带着凌厉。
　　“你来了。”男人对着自己开口。

　　慕言看着眼前的人，总有种莫名的熟悉，可又确实从未见过。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一开口，慕言才发现自己的声线竟与男人一样，无丝毫差别。

　　对面的男人似是看破了他的诧异，直接在他面前幻化出一面水镜。

　　慕言眸光微动，那镜中人是……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男人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疑惑，却并不见慌张：“你我是不同时空的影？”

　　“不，”男人冷淡地开口，“我是你神魂最深处的执念呐，你要记得，找到阿潇—”

　　毫无预兆，眼前的一切突然崩塌，男人也瞬间化作碎片消散于虚空。

　　最后整个空间涌进了大片的血红——曼珠沙华。

　　视线被血色挤满，慕言也没来得及听清他的话，意识便重新陷入混沌之中。

　　“阿潇……”床上的慕言突然模糊不清地念出一个人名。

　　阿……潇？是谁？

　　刚想帮慕言擦汗的叶尘潇突然就顿住了，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方才的动作。

　　叶尘潇是个很敏感的人，一部分是先天使然，还有一部分是年少经历。

　　慕言醒来时，一眼便看到身边的少年，心念一动，伸手拽住了正起身准备离开的少年。

　　叶尘潇心绪正乱着，并未注意慕言醒来，刚转了身便被猛地拉住，脚下一个不稳，竟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咫尺之距，两人呼吸交错，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跳动的频率过快了。

　　大脑尚还迟钝的慕言看着面前眼尾微微泛着红的少年，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划过，触及那两瓣紧抿着的唇时眸光一暗，再没其他动作。

　　最终，叶尘潇率先清醒，移开视线，僵着脸直起了身子：“我借厨房煮了点粥，老师应该也饿了，我去盛过来。”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慕言“……”

　　他似乎，有些心思不纯了。

　　至于刚才见到的青年，还有，一大片的曼珠沙华，空白的记忆里没有头绪，再怎么想也是徒劳。

　　曼珠沙华，星凌阁标志之一。

　　经了这么一桩事，二人间的气氛有些许尴尬，各自都知道这态度不正常，却又不约而同地装不在乎。

　　处理完学院的事情，慕言直接给两个人请了假，他不是喜欢拖延的人，遇事立刻解决才是他的风格。

　　虽然是头一次碰上……感情事。

　　为此，慕言同志偷偷摸摸地查了些资料，学习了一下人间烟火气，省得到时候没有准备再出别的事。

　　只是他究竟要如何解决此事，这就不清楚了。

　　＊

　　虽说叶尘潇生于此长于此，但年少时一直受到苛待，自然没有时间到处去欣赏风景。
　　因此慕言的安排对他来说倒也很是新鲜。

　　“……这里是毓凌峰？”叶尘潇侧目看着带他过来的青年，眼中有些疑惑。

　　“嗯。”
　　慕言想起自己趁夜看的旅游指南，里面有提到这座毓凌峰，好像是什么盘点高阶时空的十大情侣约会圣地之一。

　　毓凌峰有个传说，说是千年前，有两位容貌俊美的俏郎君携手前来游玩赏景，其中一位豪掷千金，还亲自在顶峰留下万千稀有灵药，只为博君一笑。

　　还传闻另一位真身乃是金羽凤凰，心性高傲，于人前不曾有过笑颜，却只对那位博美人一笑的郎君流露笑意。

　　“传说，老师相信这些传说吗？”听了街边一个小贩讲的故事，叶尘潇转头看向慕言。

　　慕言回过神，皱了皱眉：“既是传闻，总有源头，半真半假吧。”

　　星凌大陆金羽凤凰一族，正是千年前覆灭的。

　　可能是因为约会圣地的缘故，这街上确实有很多小情侣。
　　虽在古界，到底是与现世相通，思想不至于太迂腐，也就少了许多繁文缛节。

　　“小心。”慕言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被人撞到的叶尘潇。

　　耳畔温热的呼吸扰乱了思绪，叶尘潇偏头向一旁躲了躲，横在腰间的手臂逐渐松开。

　　“谢谢，老师该回去多歇歇的，昨日突然晕倒，吓了我一跳。”

　　不想承认的是，慕言确实有点想逃避昨天那个荒谬的梦，他绷着脸回答：“无事，你的家里事不是处理完了，既然来了，总要出来看看的。”他又想了想，继续道：“你以前可来过这里？”

　　叶尘潇摇头：“不曾，以前没机会来。”整日想着怎么少挨欺负，哪有空闲去欣赏美景。

　　“我很少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

　　余光里的少年侧过头看他，眼底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在压抑着。

　　慕言露出一个不太完美的微笑：“人的一生会看到很多风景，不执着从前，不贪恋现在。”

　　像是有所预料，叶尘潇突然停下脚步：“老师，我们该回去了，这个地方好像不适合我们一起逛，挺不舒服的。”

　　某个角落有正相拥的一对佳人，说着浪漫的情话。

　　虚无，沾满了红尘气。

　　慕言敛眸，目光不知聚焦到了何处，淡淡地说道：“嗯，回去吧。”

　　回去时的气氛有些微妙，一个不小心，便会跌落深渊。

　　“你先回去，我需要买点东西。”在人少一点的巷口，慕言停下了。

　　叶尘潇不经意地环视下四周，微笑着说：“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嗯，好。”

　　好一会儿，视线才终于从慕言离开的方向移走，又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林潇！”不速之客一看见叶尘潇，便火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叶尘潇的双肩。

　　叶尘潇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怕再被慕言撞见，就直接甩开了肩头的手，冷冷地开口：“这位小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林潇。”

　　“不速之客”林声一下子便慌了，大声嚷嚷道：“我怎么可能认错，你就是林潇！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找了你多久你知不—”

　　“啪！”

　　叶尘潇面无表情地一把拍开还想要靠近自己的那只手：“公子，请自重。”

　　公子，请自重。
　　买完东西回来的慕言刚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愣在了原地。

　　公子，你是不是不会笑？
　　公子，你会为了人情把我送出去吗？
　　公子……公子……

　　是谁？
　　慕言捂住额角，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跟叶尘潇牵扯着的那双手。

　　下一秒，他猛地走上前，一柄折扇蓦地出现在手中，隔开了两个纠缠的少年，另一只手握住叶尘潇的手腕，攥得很紧。

　　叶尘潇皱眉低头看了看，没说什么。

　　“你…你是谁？”林声死死盯着那两只碰在一处的手，咬着牙说，“谁允许你碰他的！”

　　他说话若不那么聒噪，仔细听来倒是与苏言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眼见四周不断有人停留看向这边，慕言有些不耐烦地挥了下扇子，一道凛冽的灵气堪堪擦过林声的鬓边，几缕青丝坠落。
　　“滚。”

　　林声似是被这一扇吓到了，愣愣地看了叶尘潇几眼，转身离开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腿还有些哆嗦。

　　俊秀公子脾气不好，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随之散开了。

　　叶尘潇收起一脸的厌恶，才发觉身边人脸色不对：“老师？”

　　慕言没有反应，腕间怕是已经被握出了红印，叶尘潇便开口解释：“那个人叫林声，是我…我娘的侄儿，多年未见，再加上幼时关系不好，所以……”

　　若是换成叶尘澜在这儿，林声大概就别想完好无损地离开了，就算是仗势欺人也得把他给揍一顿。

　　手中的折扇忽然又消失了，叶尘潇注意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封印了记忆的星凌阁主，还能使用本命法器吗？
　　或者说，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对此慕言也不甚清楚，只是扇子一消失，他的理智也仿佛归位了，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原本握着的地方果真有了印记。

　　“他对你不像有过节的样子？”慕言心不在焉地说了些别的。

　　不是普通的过节，是觊觎，是扭曲的心理。
　　叶尘潇张了张嘴，这些肮脏的过往他没打算告诉苏言，也就不会告诉此刻的慕言。

　　“或许是脑子抽风了吧。”叶尘潇小声地念叨了一句，开始转移话题，“我看老师精神确实不怎么好，咱们先回去？”

　　“……好。”慕言深深地看着他，和声道。
　　叶尘潇，我不知你幼时经历过什么，只是你寥寥几句，一笔带过，我确实会有点……心疼的。

　　这么一闹，叶尘潇也忘了问慕言刚才去买了什么东西，慕言自己也没提起。

　　夜半，一名玄甲暗卫站在叶尘潇身后，低声汇报着近日里发生的事。

　　叶衍秋动作很迅速，与叶尘潇见过面之后，隔日便昭告了册封叶尘潇为太子一事，至此大昭势力重新洗牌，不少叶衍初曾经的下属也都在想办法同他们这边取得联系，表明自己的立场。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观望，毕竟叶尘潇仍未在人前露脸，实力如何犹未可知，这些人就算再忠心于叶衍初，也不敢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

　　至于叶衍秋自己的人，自然也是站在叶尘潇这边的。

　　“观望？”叶尘潇看着手中的密信，“想观望，也得有这个命。”

　　暗卫道：“信上所写的名单，大都是趁乱升上来的，鱼目混杂，背后的势力还未查出，请殿下再等几日。”

　　“嗯，小心行事，下去吧。”

　　暗卫行了礼，退了出去。

　　密信在烛火中化为灰烬，映出叶尘潇冰冷的面孔。

　　他知道的，自己不是什么君子，所以白日里慕言的话，他不敢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