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16、重返古界

　　这次去凌云大陆古界，是去参加临溪学院分部的一个会议。原本名单里是没有慕言的，只是他班里的学生在寻声之境中表现实在突出，校方也有意培养，才有了这番事。

　　每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特定的转站点，临溪学院虽然势力不大，却也有自己常年合作的转站点。

　　慕言向来不喜与旁人走的太近，很自然地走在了最后，只有叶尘潇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

　　刚进入通行区域，一队人就突然迎着他们走过来，像是冲着他们过来的。
　　再或者，是冲着叶尘潇。

　　慕言下意识地将叶尘潇挡在身后，是一种保护的姿态，掌心凝力，冷冷地看着前方的一群人。
　　临溪学院其他人也纷纷摆出警惕的动作。

　　双方间无声地对峙着。

　　转站点平日里没有什么人，毕竟在各时空中穿梭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的。

　　还未出手，便闻得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澈的嗓音：“不知来者何人，敢在我北堂皇城撒野！”是北堂的七殿下，北堂弈。
　　这个转站点隶属北堂皇城。

　　叶尘潇顺着慕言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身男装的苏忆站在北堂弈身旁，表情淡淡的，看向他们这边时也只是微微怔愣一瞬，朝叶尘潇使了个眼色，算是打了招呼。
　　看样子是刚从某个古界过来，衣装都没来得及换。

　　至于北堂弈……叶尘潇全当没看到，在苏言受伤后他又去过几次韵川，有一次倒是碰上了这位七皇子。

　　慕言不认识苏忆，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亲近。

　　听闻北堂七皇子向来不问政事，这时却突然露面，实在有些令人不解。

　　前面的青年皱了皱眉，暗自盘算着眼下的局面，只是手下有不长眼的，竟直接拔剑冲向了北堂弈。

　　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一柄竹木剑迎向男人的剑，竟是直接将其震碎，男人被逼退，苏忆抬手将竹剑收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其他人这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仿佛刚才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只有北堂弈侧目看了“他”一眼，略有深意的模样。

　　这位北堂七殿下，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人畜无害，虽然看起来确实是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又知道扒下那层人皮，里面会露出什么来。

　　那队青年人沉默了一阵，顶着旁边众人的目光，消失在原地。

　　临溪学院的带队人同北堂弈拱手行礼：“多谢七殿下。”

　　“无妨，这事就在北堂皇城眼底下，本宫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北堂弈温和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他的目光在一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叶尘潇和慕言身上，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

　　匆匆说了几句，一行人便进了转站通道。

　　北堂弈目送他们进去，转过身道：“方才多谢沐寒兄了。”语气早已没了人前的温润。

　　沐寒，苏忆在北堂弈面前用的化名。

　　“是我多此一举了，殿下身边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我出手？”说出口的确实青年男子的声音。
　　苏忆忽然有些恍惚地想，她这辈子最擅长的法术，大概就是变声和易容了。

　　北堂弈疏离地笑了笑。

　　凌云大陆古界。

　　按时抵达古界里的分部，叶尘潇向慕言告了辞，要先回老家看看。

　　夜半，明月高悬。

　　两年时间，昭国休养生息，也逐渐恢复先前的繁荣。
　　但是皇宫里却比先前冷清的多，也是因为这位新帝不喜情/色，宫里自然少了几分热闹。

　　“什么人！”叶衍秋扔下手中折子，倏地凛起双眸。

　　叶尘潇从暗处走出，外面的侍卫已被放晕，他站到叶衍秋桌案前，微微拱了拱手，露出白皙的脸庞：“皇叔，是我。”

　　早前二人也是见过的，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终究是父子间容貌过于相似，叶衍秋一眼便认出了叶尘潇，和叶尘澜气质完全不同的叶尘潇。

　　辨清了人，叶衍秋脸上多出几分笑意，忙让尘潇坐下，问了些近来的状况。

　　叶衍秋一副很熟捻的样子，这点倒是跟叶衍初相似，待人处事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只是叶尘潇确实不太走心，他同自己的父亲尚不交心，与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叔父自然更为生疏，不过是为了计划，做做样子罢了。

　　“皇叔，恕我直言，此行我是想问，对于储君之位您打算如何安排？”

　　若是当初没有那些意外，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也该是叶衍初。
　　储君之位，于情于理都该留给叶衍初的子孙。

　　叶衍秋着实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儿竟如此直白，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回答：“太子之位本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皇叔……不会害你们。”

　　他不觉得叶尘潇的话难听，反倒觉得卸下了重担。

　　叶尘潇心下了然，自己这位皇叔同父亲皆为先后之子，相处一直融洽，可谓兄友弟恭。

　　当年林都一战，叶衍初为了叶衍秋的安危不顾自己性命，因此叶衍秋对于自己这番话即便是有什么不快，也定不会反驳，这是他叶衍秋欠叶衍初的，如今只能加倍还给两个侄儿。

　　至少，能有人护得住尘澜。

　　叶尘潇同叶衍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多谈叶衍初的事，只在最后才谈到今后的安排。

　　临走之前，叶衍秋拟了旨，决计翌日便昭告天下，立叶尘潇为储君。

　　这样一来，所有的明枪暗箭，就都指向了叶尘潇一人。

　　叶衍秋也是在尘潇走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可他隐隐觉得叶尘潇还有什么秘密没说出口。

　　若是苏言在此，定会拦下这步险棋。
　　只是叶尘潇本就是故意趁着苏言不在的情况下行动的，等苏言知道时，一切都早已成定局。

　　叶衍秋看着案上摆着的诏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叶尘潇牵着鼻子摆了一道，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跟皇兄真像。看来，只能多派些人暗中保护了。

　　叶尘潇一路赶回慕言的住处，就在临溪学院分部中。

　　“寻声，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从慕言房中传出，叶尘潇眉眼一凛，大步走了进去。

　　推门而入，只见其间站着两个人，慕言独自坐在一旁，神色淡然地喝着茶，听到声响才将目光转向门口的叶尘潇身上，微微顿了顿，随即收回视线。

　　站着的两人叶尘潇也不陌生，正是那日在寻声之境中见到的藤妖少年，至于另一位……

　　“老师，”叶尘潇先对着慕言行了礼，又转过身看向站着的女子，“见过南宫城主。”

　　这女子，正是南宫皇城现任城主，南宫薰。

　　先前叶尘潇离开后，慕言便找了个竹林练剑，恰好碰到了在林中对峙着的南宫薰和藤妖少年，他本无意插手，奈何这少年非要跟着自己，于是南宫城主也就跟着来了。

　　听完少年简短的解释，叶尘潇静默了片刻。

　　真是…莫名其妙。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逻辑，少年“初入人世”，没有什么经验，慕言已算是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类，如今碰上，就跟着过来了。

　　理清思路后，叶尘潇看向南宫薰，斟酌了一下用语，道：“城主大人，您认识他？”

　　对着叶尘潇和慕言，南宫薰的语气总是不自觉地放轻，她仍旧看着眼前的少年：“寻声，寻声之境所化形的魂体。”

　　被唤作寻声的少年皱了皱眉，想否认这个名字，可又总觉得似曾相识。

　　叶尘潇看着他二人，慕言也看了过来。

　　随后南宫薰又说了些往事，只是很多时候都带着不确定，让人听着有些迷惑。

　　千年前，南宫薰只是南宫皇城中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生母身份低微，时常受人欺负。
　　这些都是南宫薰的私事，她一笔带过，但并不遮遮掩掩。

　　不知从何时起，皇城中多出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说自己叫寻声。

　　如果老城主在此，一定会摸着胡子兴奋不已——寻声之境的化魂，作为最了解秘境的人，定然知道许多有关秘境的事。

　　可小南宫薰并不知情，她只知道这个少年对自己很好，会给自己带来很多好吃的果子，也会在自己受伤时送来名贵灵药，就连生辰也总有惊喜给自己。

　　这都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可有一天，寻声不见了，她去两人经常见面的地方等了很久，少年都没有出现。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没有人疼爱的时光，只是这次她不想再任人摆布，她开始偷偷地学很多东西，学着去保护自己，想着有一日找到寻声，她想保护他。

　　再后来，她知道了寻声之境，还知道南宫皇族将秘境封印，那个爱笑的少年被永久的困在里面，只有特定时间秘境才会开启。

　　而少年，永远失去了自由。

　　再然后……

　　说到这里，南宫薰顿了一下，面色有几分古怪，继续道：“再后来，四大皇族联手攻破当时恶臭满天的毒谷，毒谷的少主被生擒，皇族的人废了他一身筋脉，贬做奴籍丢在了南宫皇城，任人欺凌。”

　　一直沉默的慕言眼底泛起一丝血色，手上紧紧攥着一杯热茶。

　　“当时的四大城主都在为攻陷毒谷一事而兴奋，顺势在南宫皇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还请了各方世家子弟前来赴宴。”讲到这里，南宫薰的语气有些不稳，又带着迟疑，“那个少主被一位……世家公子带走了，后来，后来……”

　　寻声听到那什么少主的时候就变了脸色，此刻见她不继续说了就有些着急：“后来怎么了？”

　　南宫薰皱皱眉，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我记不起带他走的那人是谁，就像一团模糊的影子，我只知道他确实存在过。”

　　“你说的那个什么少主，我好像见过，还有带他走的人，我的记忆，一定跟那个人有关，我好像还答应了他什么事，可……”他想不起来了。
　　寻声扶着脑袋，拧眉深思。

　　白白听了一桩故事，叶尘潇犹豫着插了句话：“世家子弟，能随意带走那个少主的人，身份必定不简单，能缩小范围吗？”

　　“身份……慕，叶，萧，白，不提最上面的那几位，能跟四大皇族比肩的，也只有这四大家族了。”

　　所谓慕叶萧白，即是星凌大陆中四大单姓家族，地位声望都是数一数二的，更遑论这四族与星凌阁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寻声跟着南宫薰走了，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他相信南宫薰，他信她说的，他更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这不论是对南宫薰，还是对他自己，都很重要。

　　送走了他们两个，叶尘潇跟着慕言返回来，刚想着要问问这次来古界要谈什么事，可有用的到他的地方，慕言便毫无预兆地跌在他身上。

　　叶尘潇慌慌张张地把人扶到床上，出门请了学院的大夫过来。

　　“并无大碍，过于劳神，多休息便可。”大夫揪着自己的山羊胡幽幽说道，起身便离去了。

　　叶尘潇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慕言的房间，放到床榻边的小桌上，半跪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榻上的慕言。

　　寻声和南宫薰看到慕言的反应，还有在秘境中慕言的异常，再加上那位神秘的公子。
　　这些事情，同慕言究竟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