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灯》11pm

5、魂技

　　空间、异兽、密林与萤火……不同于现代场景的森林，在夤夜的渲染之下变得妖冶而瑰丽。

　　百闻不如一见，这是云亭此刻唯一的想法。

　　出发时，比比东将她放入右手的蛛形储物魂导器，无源的晶莹紫光填满储物空间，空间内保存了一切生存所需的物质，重力恒定，温度适宜，云亭漂浮其间，罕见地方向感知失灵。

　　片刻失神，云亭被一股阴柔浑厚的魂力带回现世，墨绿密林闯入视线，巨木遮天，阔叶层叠，丛生的藤蔓将空间填充得幽暗而逼仄，丰裕的水汽无形中增强空气的厚重。

　　“这里就是……猎魂森林？”

　　比比东笑道：“感觉如何？”

　　“很漂亮，但书上说步步危机。”光是她认得出的毒属性魂兽就有好几种，那星星点点的萤火也不过是某些植物魂兽为诱捕猎物而分泌的饵食。

　　云亭武魂附体，开启视觉模块聊胜于无的扫描功能，同时往比比东身边靠了靠，希望这个看起来很强的老师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她。

　　“不用害怕，亭儿，”比比东并不排斥小孩的依靠，只是被巨大的缓冲垫近距离对着，多少有些尴尬，“老师的魂力可以隔开魂兽的攻击，至少在百米之内，亭儿是安全的，不用开启武魂浪费魂力。”

　　“哈哈，老师真厉害。”若非求生所需，云亭也不想和认识不久的人靠太近，遂收起武魂迅速退开，和比比东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跟着人缓慢行进。

　　“说起来，亭儿打算猎取什么样的第一魂环？”

　　“大概七百年六十年以下，拥有攻击增幅技能的魂兽吧……”

　　紫色魂力震开扰人的魂兽，周围白色魂力波动此起彼伏。

　　“亭儿知不知道越级吸收魂环有爆体的危险。”

　　“书上说第一魂环年限最高四百二十三年，但又说随着魂师等级提高，身体素质也会增强，因此等级越高所能吸收的魂环年限越高，可见吸收魂环年限的关键在于身体素质，老师说过我□□抗压能力达到十八级，再考虑到一般魂师抗压等级低于自身的实际等级，所以我大概可以吸收二十级的魂环？”

　　小孩的声音清脆悠扬，逻辑清晰，虽是问句，语调却极为平稳，淡然稳重之感与金发小不点的形象相去甚远。

　　“说得不错，不过由于记录来源的受试者肉身抗压能力只有十六级，所以对你而言，七百年的魂环有些弱了，极限的魂环年限应该在八百年以上。”

　　“有道理......”云亭下意识附和，突然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太恭敬，又补了一句彩虹屁。

　　比比东觉得小孩的反映有种故作世故的有趣，轻笑道：“亭儿为何想要增幅技能？”

　　“因为魂师最多只有九个技能，从长远看，低增幅配高攻击比起高增幅低攻击的输出效率高。”

　　“但在武魂殿，不会缺少配合你的辅助，所以你无需追求辅助技能，而且低年限魂技意味着消耗更低，日后作战不至于因为只有高年限魂技担忧魂力捉襟见肘。”

　　“和辅助系魂师合作，意味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保护对方，对方一旦溃败，则再难翻身，而且辅助类魂师稀有，修炼困难，到了后期，很难有辅助能力跟得上的队友，所以求人不如求己。再者说后期作战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高年限与低年限魂技收益差距太大，低端技能毫无意义，即便真如老师所说，可能面临魂力不足的窘境，也可以依靠自创魂技弥补。”

　　“自创魂技可不是那么好掌握的……”比比东收敛目光，内心暗叹，她已经很久没和人讨论魂师修炼的理论了。

　　突然，比比东停下脚步，素手一抬，一只被强行捋直的红色蜥形动物僵硬地凭空飞来，一经落地就将自己团成了球，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八百一十年上下的狂热魔蜥，很适合你。”

　　“谢谢老师。”

　　云亭也不客气，一年的乡村生活让她动起手来利索不少，至少在为生计迫害小动物时毫无心理压力。

　　开启武魂，剑杖朝狂热魔蜥为数不多裸露在外的柔软腹部刺去，带起皮膜破裂的细音。

　　狂热魔蜥吃痛，迅速展开身体准备逃离，却被早有准备的云亭一脚将头踩进土里，只剩躯干部位在地面挣扎扭动。

　　为防断尾逃生，云亭提起狂热魔蜥的后肢，大片沾满泥土的腹部便暴露在了视野之内，剑尖顺着重力下探，抵住喉管之后用力一刺，猩红的兽血喷了一地，深黄色光点浮现，逐渐凝聚成一圈映有复杂纹路的光环。

　　“解除武魂附体，以魂力牵引魂环，盘膝坐好，意守武魂。”

　　比比东看了眼盯着魂环发呆的云亭，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魂环的场景，也是一样无措，而那个人渣也是以同样的话提醒她回神。

　　她皱了皱眉，压下心底躁动的厌恶感，释放魂力迫害周围的魂兽泄愤。

　　“是，老师。”云亭依言动作，周身穴道释放暗紫色魂力。

　　狂热魔蜥的魂环转瞬间来到云亭头顶上方，强大的魂力压迫得骨骼发出阵阵轻响，一股狂躁的魂力自百会穴灌注。

　　云亭险些迷失神智，连同督脉也不受控制，反射性抗拒起庞大的外力压迫，随着魂环下落，所经穴道无一不成了巨量魂力灌注的入口，头顶的压力虽然减轻，但灼烧的痛感自体表传入腑脏，仿佛烈火焚身。

　　万幸吸收魂环的痛苦远不及冲穴的反噬，运起比比东教的功法之后，外来魂力流动亦有章可循。

　　一个周天下来，云亭体表温度升高，但内里灼热感减轻不少，随着魂力流动逐渐平缓，热痛转变为温和的安抚。

　　魂环落到地面，最终收入体内。

　　云亭深吸一口气，周身经脉穴道随之扩张，仿佛累极之后泡了个热水澡，所有浊气在吐纳之间消散于天地。而身上紧绷的衣物和起身后看向比比东时抬头的角度告诉她，她长高了。

　　“初次吸收魂环，只用了三个时辰，很不错。”

　　身家清白，而且与来自蓝电霸王龙的父族敌对，确实是教皇弟子的不二人选。

　　比比东倚在一旁的树干上，周围落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黄白魂环，在透出晨光的密林中生出诡异的美感。

　　“托老师的福，若不是您教我运转魂力之法，我恐怕已经爆体而亡了。”云亭颔首鞠躬，躯干骨骼嘎吱作响。

　　特定的运转魂力之法的确能辅助吸收魂环，但效果仅限于减小吸收难度，缩短吸收时间，若魂师本体强度不足，依然会爆体而亡。

　　“魂技如何？”

　　云亭感知着脑中信息，眉头一皱，道：“第一魂技名为三烛杖剑，效果为使用剑杖对目标进行五段式攻击，共造成百分之三百八十的物理伤害。”

　　本来想靠着魂环赋予的技能当远程风筝流法师来着，没想到技能只是游戏中的普攻，只能当被风筝的近战，而且在没有装甲型辅助的情况下，近战也只能刮痧。

　　狂热魔蜥作为大众辅助魂环的猎取对象，特性应该已经被理论派魂师吃透了才是，但书上仅提到攻击属性增幅的魂技，在武技方面则毫无记载，害得她拿技能栏就换了个普攻。

　　难道她看了盗版书？这下回去得检查检查那本书有没有缺页少页。

　　“……老师，狂热魔蜥还能提供武技式魂技吗？”

　　“这倒未曾听闻，”比比东招了招手，心里已然有了想法，“来，攻击我。”

　　云亭迟疑一瞬，随即开了武魂，左手推出，爆发出一股强劲的气浪。在气浪接触到面部之前，比比东转瞬间出现在十米开外。这是低段位斗魂的最短距离。

　　“再来。”

　　“是。”

　　魔女瞬间跨越十米距离，依旧是相同强度的轰击。

　　比比东秀眉微挑，终于来了兴致，魂力赋予足尖，脚步一错便离开了攻击范围。

　　云亭腰部发力，带动右手的剑杖瞬发横劈，比比东退步躲过。

　　速度猛然提升的三记斜劈转瞬即至，合抱粗的巨树被劈开半深，剑杖却依然没能碰到飘忽的人影。

　　剑势回环，魔女负手持剑向前推出，旋身后以左手心隔空顶住剑柄，强横的气流自剑锋勃发，螺旋绞缠，剑杖外探追索目标，不出一秒便跟随比比东的位置换了三个方向。

　　暗紫双瞳锁定了比比东的所在，又是一个旋身，剑杖回归右手，瞬时突进到达比比东身边回斩，意料之内斩空后立刻跃起，带动一剑竖劈，而后对着比比东的落脚点掷出剑杖，爆发半径三米的魂力冲击波未能撼动对方的裙摆。

　　看着安然无恙的比比东，云亭苦笑着以魂力引回剑杖，“唉，对狂热魔蜥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噗嗤——”比比东被小孩莫名浪荡的话语引得发笑，也不知这是不是萤灯村特有的表达方式，对一个魂兽也能说得深情款款，话虽如此，她似乎也被带起莫名的愉悦，语调轻松不少，“明明是自己武魂的问题，怎么能怪人家狂热魔蜥。”

　　“武魂的问题？不会是武魂缺陷吧。”魔女圣洁与堕落的气质被茫然萎靡掩盖，平添楚楚可怜的媚态。

　　“本座可不至于收一个武魂有缺陷的弟子。”

　　此刻的云亭仿佛是由她亲手打造的堕落圣徒，让人忍不住靠近玩弄，那后退半步的怯懦，竟隐隐勾起了她将人碾碎的欲望。

　　比比东收敛眼神，压下翻涌的罗刹邪念，沉默片刻后牵起散发紫光的机械手，指腹摩挲着冰凉坚硬的金属构造，在各个指节处释放魂力探查，引发武魂低频震动。

　　金属质感、器物结构，若非附体使用，她都要怀疑深痕魔女的武魂类别。

　　魔女的触感太过细致，不同于一般兽武魂附体的膨胀效果，深痕魔女附体更像是直接换人，云亭原本的痕迹都消失不见，此前解除附体时衣物也未曾变形，这大概是武魂变异的效果。

　　比比东在心中计算，云亭两次发动第一魂技，只消耗了大约一成魂力，就算以十三级为魂力总量来看，这个第一魂技的消耗也低得匪夷所思。

　　且一套魂技打完，只花了四秒钟的时间，但实际上低等武技类魂技根本不可能兼顾瞬发伤害与搏斗技巧。

　　加上云亭本人能瞬间开启武魂进入状态，利用魂力提升移速，魂技的第一段攻击又附带十二米的突进，可以说三烛杖剑在同段位实战中首屈一指。

　　况且魂环似乎改进了武魂本身，发光的指节便是证明。方才她注入魂力探查，明显感觉到武魂强度增加了不少，狂热魔蜥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可以确定魂技强度来源于武魂本身。

　　“深痕魔女的问题在于武魂品质太高，魂技类别趋于固定，以至于普通魂兽的魂环无法影响魂技。”

　　显而易见，深痕魔女走的是武技强攻流，并非她所擅长的控制系一类，不过好在她还有强攻系的第二武魂。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以后是不是只要选择年限足够的魂兽就好了？”

　　“是也不是，虽然普通魂环无法影响固定魂技，但一旦魂兽本身品质够高，魂师在吸收其魂环后，武魂的相应属性也会得到提高，所以亭儿日后吸收魂环，应当从需求属性方面考虑猎环对象，比如攻击、速度之类。”

　　视线下落，比比东很容易就顺着紫色光芒看到了魔女腰间的提灯，松手指了指，“提灯也亮起来了，有什么作用吗？”

　　她大约猜到云亭能单独召唤提灯的原因，提灯与剑杖类似天使武魂的圣剑，为结构上独立于武魂的附属物，因此可以单独显形。不过既为单独结构，应该也有独立功效，就像剑杖主武技攻击，提灯应该也有其独特作用。

　　“亮了？”云亭将提灯托起，定睛看了两秒，赋予魂力运转，“好像附带扫描效果。”

　　“扫描？”

　　“就是……探测。”

　　“这么说，提灯可以配合第一魂技，让你的攻击更加准确？”

　　“是的。”

　　“很好，现在配合你的提灯使用魂技，不过这次，老师可要抵挡了。”

　　“是，老师。”

　　再次推掌，强劲的气浪被无形化解，掌心被轻易推开，比比东轻飘飘地挥手，云亭重心不稳，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云亭：！！？

　　“集中注意。”比比东以手刀斜劈。

　　云亭双眼一动，得益于视觉模块和溯源装置的辅助，加上预判抬手的意识，几乎是在人动作的瞬间就弹了出去，只是对方抬手太快，指甲依旧刮掉了脖子部位的漆。

　　比比东看了一眼魔女的脖颈，造型怪异的黑色板块当下了她的攻击，白色符文上留下了一道极浅的划痕，她弹了弹指甲，有些好奇魔女身上的器物材质。

　　她以魂力在周围画了半径五米的圈，不幸位于圈边的两颗树向外围倒下，“你我都不能踏出这个范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击中我。”

　　“……是。”云亭有些迟疑，倒不是不敢，主要是怕砍了先把自己给反死。

　　“开始吧。”

　　瞬发轰击，紧接着依靠足部发力拉远距离，打断技能顺位，堪堪避过比比东抬手，直接上第四段螺旋剑气，结果气流连带剑身都被比比东挥开。

　　见人欲夺剑，云亭立刻闪身接第二段横劈，运足魂力对着比比东的虎口砍了下去，然后剑杖被震脱了手，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落到比比东手中。

　　或许这就是玄幻世界，明明靠上比比东的手臂时觉得温软，现在打起来了比合金都硬。

　　比比东握住无刃剑身挽了个剑花，随手砍向第三颗不幸的树。半米深的剑痕让她有些诧异，剑杖并未卷刃，可见强度比精铸钢铁还要高上许多，只是重量似乎太轻了些，而且她从未见过食物系武魂之外的器武魂能脱手如此之久，这或许也是武魂变异的效果。

　　“亭儿可有不适？”

　　云亭茫然摇头，被砍的又不是她，哪儿能有什么不适？

　　比比东向剑杖灌注魂力侧向掷出，剑杖接连洞穿两颗巨树，却在剑锋在即将刺入第三颗树时骤然消失，想来是脱离了云亭的魂力覆盖范围。

　　再次问向小孩，依旧没有任何感应，无论剑身如何承压，都不会反馈到人形身上，离体程度比天使武魂的圣剑还要高上一些。

　　“很不错的武器，继续。”

　　云亭重新召唤剑杖，深吸两口气调整心态。将大部分魂力放在推进器的位置，提剑便砍，比比东稍有动作便立刻闪开，五段攻击混搭了个遍，别说擦破皮，就是碰都没碰到人一下，自己反倒几次被引到圈外，有时躲得急了还会把自己绊倒，现在甚至有了魂力见底机体过载的症状。

　　“亭儿，你太胆小了，”比比东依旧站在圈中心，气定神闲，甚至抬手捋了捋鬓边卷发，“你应该追击我的防备漏洞，而非一味躲避我的防御。”

　　“……是。”

　　这有个锤子防备漏洞。

　　累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