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夏景长》七月烟雨

12、繁花

　　手机待办蹦出提醒。
　　【安仔生日，12日晚六点半】

　　杨奥这才想起今天是安元翰的生日，晚上要去安元翰家吃饭。

　　顾爸爸听见短促的铃声，往卫生间那边看了一眼。

　　不多时，杨奥端着一盆温水出来。

　　顾爸爸还没开口，顾妈妈连忙催道：“快去接过来，别让小杨忙活了。”

　　顾爸爸还没绕过病床，杨奥已经端着水放到了床尾的桌子上。“阿姨您别跟我见外。我闲着也是闲着。”

　　“怪不好意思的。阿姨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顾妈妈满意地打量杨奥，“我现在没什么事了，一天也就输几瓶液。医院挺远的，你白天还要上班，就不要来送餐了。等倾倾回来我让她请你吃饭。”

　　顾爸爸一听老伴儿这么说就要开口，请吃饭也是他们请，为什么让闺女请！

　　顾妈妈飞快扯了一下顾爸爸的胳膊。顾爸爸悻悻闭嘴。

　　恰好这时，病房门开了。钱元夕着急忙慌走进来。看见病床上顾妈妈，哽咽着喊了一声“干妈”。

　　“哎，没事没事。”顾妈妈张开胳膊抱住钱元夕，“多大了还哭。我没事，快别哭了让人笑话。”

　　“谁笑话我……”钱元夕又哭又笑地擦泪，抬眼找顾爸爸，结果先看见了站在沙发一旁的男人。“……杨老师？！”

　　杨奥朝她点头，心说一点都没变，成天哭。

　　“杨老师您怎么在这儿？”钱元夕赶紧从顾妈妈怀抱里起来，她看顾爸顾妈。

　　顾妈妈笑着解释：“我在倾倾店里犯得病，正巧小杨在餐厅吃饭。你们认识啊？”

　　“杨老师是以前剧组，呃，是编剧。我们……”她忽然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杨奥了，又感觉十分熟悉。

　　杨奥提示道：“会所见过一次，公司见过一次。”

　　原来只有两面之缘。可钱元夕怎么也不记得他们在会所打过照面。
　　“杨老师谢谢你。”钱元夕说着朝杨奥鞠了一躬。

　　她是真心实意感谢杨奥。顾倾不再，她今天去顾家蹭饭，才从邻居张婶那里得知顾妈妈住院了。她从小到大跟顾爸顾妈比自己亲爹亲妈还要亲。杨奥就算是顺手为之，她也该诚心谢谢人家。

　　“举手之劳。”杨奥没想到钱元夕会给他鞠躬，赶忙往旁边挪了一步，问道：“最近在拍戏？”

　　“没有，之前在等倾国。最近公司又给找了几个剧组。”钱元夕对面杨奥好像面对高中的班主任，说话既紧张又认真。

　　“倾国一定会拍。”杨奥认真地说，“如果不是必须要拍的戏，可以再等一段时间。”

　　“真的！”

　　四个人闲聊了半个多小时，杨奥才离开。他这边刚走，顾爸爸就问钱元夕。“他是编剧，你说他那个剧叫什么？”

　　“倾国。”钱元夕说，“是他卖的特别好的一本书改编的电视剧。我真没想到，倾倾租的商铺是杨老师的。也太巧了，回头我跟倾倾说，让他多给杨老师做点好吃的，好让杨老师多给我加几场戏。”

　　顾妈妈被逗笑了。有了钱元夕，两个人跟姐妹似的聊起天来天南海北地胡扯。

　　沙发上，顾爸爸拿着一本医院的杂质盯着院长油光水滑的脸看了半天没翻页。还倾国，怎么不直接连名带姓的上呢！

　　——

　　黑色SUV路过商场，杨奥拐进停车场，进商场买了一只腕表。

　　从腕表店走出来时，助理秦修远的电话打了进来。

　　“杨老师，提醒您一声，16号城市书房那边有一个活动。是配合阅读推广活动的座谈会，省媒要过来拍点素材，作为今年省内阅读推广文化活动的专题报道。”秦修远说。

　　杨奥戴上耳机，边打电话边点开待办，“具体时间。”

　　“16日下午三点。”秦修远说，“18日是二人行年会。李总说，要您上台发表年终总结。”

　　“让李玉自己讲，他不想说，林方回也行。”他像个叛逆的孩子，社恐犯了一般，死活不想上台发言。具体原因，他当然不能直白告诉李玉。

　　“行吧。”秦修远语气无奈，“活动策划我发您邮箱了。”

　　电话挂断，杨奥看了眼时间，刚过五点，这会去安元翰家有点早。不过他今天就是想早到一会儿。

　　安元翰开门看见好友站在门外，调皮地问：“你哪位？”

　　“手握你无数丑照的外卖小哥。”杨奥抬手把腕表礼盒送上。

　　安元翰看见礼盒上的logo，嗷地蹦起来，他人微胖，人圆脸圆蹦起来像个大仓鼠。“我真是爱死你们这些土豪了！”

　　宋冉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一见杨奥先笑了。“来的正好，捶牛肉。”

　　“这个我会。”杨奥换了鞋，挂好衣服去洗手。从卫生间出来时，安元翰胳膊上搭着一条围裙，殷勤的冲他微笑，“以后十年是不是没礼物了。”

　　“看你表现。”杨奥说。

　　“表现？”安元翰眼睛眯起，狡黠地上下打量杨奥。

　　杨奥凑近压低声，一副密谋的口吻压低声说：“一会儿看眼色行事。”

　　安元翰一脸狐疑。“你不会要套路我媳妇吧？兄dei，我好日子刚过两年，千万别。”

　　杨奥套上围裙，解开衬衫袖扣，袖管直接撸到上臂，然后用袖箍板板正正地套上。

　　“骚包。”安元翰评价道。

　　进了厨房，安元翰从媳妇手里接过肉丸锤，转手又递给了杨奥。

　　杨奥站在流理台一端捶牛肉，安元翰站在他一旁切午餐肉，另一项工作是给小香肠雕花。宋冉带着手套在洗菜。

　　“烤肉加火锅，要不是天太冷，在院子里吃最好了。”安元翰说。

　　“等天暖和了再吃一顿。”杨奥说。

　　“美得你。”安元翰瞅他，“你快结婚，找个生日夏天的女朋友，以后咱们年年夏天BBQ。”

　　他这么说以为杨奥会怼他两句，结果杨奥点头了，一副“我也是这么想”的表情。“宋冉姐，听说你跟顾倾在国外认识的？”

　　话题转的太突然，宋冉跟安元翰对视一眼。安元翰拿人手软，还记着杨奥的嘱托。当即干巴巴扔了句话玩笑话：“惦记人家小学妹是吧？”

　　杨奥直言不讳道：“想着先交个朋友，不过总碰壁，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找个师父取取经。”

　　杨奥既然这么直白，宋冉也不想顾左右言它。

　　她笑着打趣道：“我算哪门子师父。”

　　她关了水龙头，把菜放进沥水篮子。“我跟顾倾同校不同届，我比她大一级，那会儿她总是一个人在食堂吃饭，一个人上课。后来我主动找她聊了几次天才熟络起来。她那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其实对朋友特别好。”她说着笑了。“如果你只想交朋友，应该不会碰壁。”

　　言外之意，你打人家主意，还不允许人家给你脸色看。

　　杨奥哑然失笑。“是我不单纯了。”

　　“哎哟，什么世道，杨老师都开始不单纯了。”安元翰怪声怪气地说完，把刀往菜板上一放，油乎乎的手往腰上一叉，气哼哼道：“提起小学妹，我想起一个恶心的人。”他拿起菜刀，一刀下去把可可爱爱的小香肠剁成了两半。

　　杨奥纳罕不懂安元翰怎么不高兴了，他看宋冉。

　　宋冉忍俊不禁地朝他摆摆手，说道：“别搭理他。我之前在国外，眼瞎交了个男朋友是个无赖，每回他想起来就这样。”

　　“无赖什么！那是个变态！”

　　宋冉看着池底笑。“说起来，我该谢谢他，要不是他无赖，我还见识不到顾倾彪悍的一面。”
　　圣诞节当夜她跟几个朋友出去嗨。其中一个朋友把她的行踪告诉了她前男友。那人跟着她进了卫生间，要用强。那么多朋友都在冷眼旁观等着他们的“好消息”，只有顾倾冲进卫生间，举起垃圾桶砸了那个体型好似一座山一样的男人，然后又用盗版的中国功夫踹了男人一脚。从那以后那个畜生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

　　杨奥听完，却没觉得多惊奇，她骨子里本就是冲动的人。

　　宋冉讲完畅然地叹了口气，语气一转对杨奥道，“你们聊的怎么样？”

　　杨奥苦笑道：“很少理我。”

　　“哇哦——杨老师也有碰壁的时候。”安元翰幸灾乐祸地笑，“老婆你快帮帮他。”

　　“顾倾吧，她性格就那样，看着不好相处，其实是做朋友的最佳人选。”宋冉说，“她情况你都了解吧。”

　　安元翰才想起宋冉的学妹好像离异。他看杨奥，生怕杨奥问出让媳妇不高兴的话，给了他一个“好好说话”的眼神。

　　杨奥没说话，只点点头。

　　“那还好。谈感情大概是她的短板。没人能对自己的感情冷眼旁观，但是她可以。她上一段感情就跟闹着玩一样……”
　　宋冉笑笑打住未说完的话，另起一头继续道：“刚认识她的时候，差点聊不下去，后来总结出来，想跟她聊的下去，得谈专业，她是美院毕业的，雕塑专业，人物雕塑一绝，不过后来不雕了。烘焙也厉害，咱们国内对烘焙师不太重视，在国外她也是有粉丝的。他师父是本土大拿，我们都叫她小大拿。”

　　杨奥赞同地说：“见识过了。”每次吃她做的甜品都能品出独属于她的味道，很容易与店里另外两位厨师分辨开。“为什么不继续学雕塑？”

　　“说没什么想画想刻的了。”宋冉说。

　　“我没见过这位被我老婆捧为仙女的师妹，总感觉不是我等屁民能染指的。”安元翰拿胳膊肘碰碰杨奥，“你行吗？不行别往人家面前凑招人烦。”

　　杨奥斜他一眼，那眼神满是傲气，像在说：我不行的话也没人能行了。

　　来给安元翰庆生的客人陆续到了，关于顾倾的话题到此结束。

　　但凡有李玉和安元翰在，桌上就没有冷场的时候。一顿饭快到凌晨才散席。

　　安元翰虽然酒量好，可架不住五个人一起灌他。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想让宋冉关心关心他。

　　宋冉从浴室出来，当头一句：“你跟我说说杨奥的感情史。”

　　“啊——”安元翰不乐意地嚎啕一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别闹。”宋冉在他肚子上拍了一下，“他打听顾倾，说明对顾倾有好感。可是我又不放心把顾倾介绍给他。顾倾那人，不会谈恋爱，你看她跟韩颂就知道了，那哪是恋爱结婚呐，神经病抽风都没她那么大症状。”

　　安元翰头昏脑涨，昏昏欲睡。随口哼唧道：“一个大神，一个仙女，还挺配。”

　　这话听起来是玩笑，细品还真是这个理。宋冉给逗笑了，催他，“快跟我说说，杨奥如果合适，我豁出去撮合一下。”

　　“行个屁。他不行！”安元翰大着舌头喊，他已经七分醉了，说话不过脑子，一连串往外蹦，“李玉叫他万年寡王，知道什么意思吗？那张脸白瞎了，根本没谈过恋爱，林方回可是我们那届的女神！女神下凡追他都没追到，我们猜他不举……有回暑假去他家玩，李玉瞎闹打坏他两个相框。他跟疯了似的揍了李玉一顿，后来才知道，李玉把人家的白月光给cei了……你别瞎参和，他山头上早有人住了……你那个学妹还是师妹要是不介意……”

　　安元翰越说声音越小，翻身打起了呼噜。

　　宋冉琢磨半宿。得出一个不确定的结论：顾倾难道像杨奥的白月光？

　　后面又得出一个结论：杨奥在找替身。

　　两个结论一冒出来。宋冉立刻觉得杨奥不适合顾倾。一个心里住着人的男人，顾倾就是再美再好，也不过是一粒隔夜白米饭，干嘛耗费自己的青春填补杨奥空虚的情感。

　　睡着前，宋冉还在提醒自己一定要跟顾倾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