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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考察程序 ...


  •   汪杨兴的推选,段余庆大跌眼镜。
      他实在不能理解,汪杨兴怎么啦?
      选拔乡镇副职的事情,岂是谁想搅局,就能够达成的?民意难违,难道他身为副局长多年,竟然不知?
      来不及细细思量,段余庆将侯选人上报地区局。
      地区局考察组下来了。
      带队的考察组长,是一位姓白的人事科长。
      白科长直言不讳,说考察几名正股级干部,本不需地区局的下来。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原本可以等额的推选,到了你们江海,会成了差额推选,报给我们两个备选人?
      汪杨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段余庆刚想说出内情,业文强上前,替汪杨兴打了遮掩:
      “不奇怪。白科长,我们这次给基层配齐班子,涉及分局、所多,一共四个基层、人涉及四人。这么多的提拔,在国税局历史尚属首次;恐怕在税务局历史上,也不多见。为示慎重,我们想充分发扬民主,顺便,也给我们下一步的人事任免,开个头嘛!”
      白科长带领一行人进入考察程序。
      考察的第一步,是民主测评。
      民主测评结果,备选人员一个没有通过。
      考察组将差额考察变成等额考察。
      考察对象既定,考察组进入征求意见程序。
      安排一拨人留局机关,白科长带人直奔江北。
      江北口碑极好的董留成,差点被沦为差额推选,引发了他的好奇心。他想到那里一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北的张兴福,接到了考察组前来征求个别干部意见的通知。
      张兴福通知每一个人:所有人不准外出,听候考察组个别谈话的命令。
      江北十月的天气乍暖已寒。
      考察组赶到江北,天气陡变,刮起了寒冷的北风。
      江北所有干部十余人,站在凛冽的北风中,等来了白科长一行。
      考察组一下车,第一个要见的,是考察对象董留成。
      在这之前,董留成、万浩春等少数众口一词的名字,不时出现考察组人员面前。
      像是被施了魔法,接受测评的江海县局机关和部分分局、所领导,赋予了董留成、万浩春魔力般的存在。人人口中,不时报出他们的名字,高频次地出现在考察记录簿上。
      最终结果,近50人的测评问卷,光是董留成、万浩春就得了45票。90%的推荐率,在各个基层少有往来、多年互不相识的人与人之间,成了鲜见的比例、也成了考察组鲜见过的集中度。
      据白科长事后说,这次测评,不光是没有被推荐的人投了他们的赞成票,就连少数的备选人,包括人事股长段余庆,也投了他们赞成票、投了自己反对票。
      测评结果出炉,两人名字一再闪现,直登榜首,强化了考察组记忆,撩起考察组成有成员的好奇,让人人少有地兴奋。
      几天的民主测评,考察组这才意识到,什么是一个平凡人的强大。
      走进江北,董留成成了考察组要面见的第一人。
      白科长与董留成握了手。
      令白科长意外的是,面前的董留成个子礅实、面色黝黑,象极了山区的少数民族干部;而他不修边幅的胡子拉碴,甚至连身上的税务制服,也是皱皱巴巴。朴实而微带些邋遢的外表下面,说话没有慷慨,没有激昂,更多时候,只是一声长长的应答,少了光环,更没有集光灯下的光鲜。
      白科长问过他几句,董留成少有地咧着嘴、傻傻地笑了。他的笑,笑得不自然,脸上的表情,象是那种面部神经麻痹,似笑间,带着非笑。
      白科长怔住了。
      握手短暂而迷茫。
      见过本人,白科长令董留成回避,通知离场。他成了不允许在场的人。
      好不容易等来到考察,却要被告知离开分局,董留成多了忐忑。他对自己的自信,一点点散尽,成了焦虑和不安。
      这是他职业生涯中,首次接受的提拔考察。在此之前,包括张家善在内,谁也没有遭受过如此严苛的考察。
      分局上下,包括王志山在内,更没有人知道,考察为何不准本人在场?
      就在董留成走出分局,考察组坐进会议室。考察组翻开名册,叫起了第一个接受谈话的分局普通干部。声音响起,有人听到是在叫着王志山:
      “王志山、谁是王志山?叫到名字,请过来会议室。”
      这一晚,董留成回到花明容身边,少有地失眠了。
      一连几天,县城方向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安。先是班子推荐,后来是民主测评,到了现在,考察组甚至开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却对接下来的谈话,一无所知。
      他睡不踏实。
      从未有过今晚一样,令他如此脆弱。他一遍遍咀嚼着过去、现在和将来。
      过去自信满满的董留成,自信心在他心中,少有地开成一朵盛开过后的花瓣,在暗夜中无声飘落。
      曾经的坚如钢铁,脆弱不堪。他想将不安和脆弱,隐藏在黑暗之中。可黑暗不像一剂麻醉剂,无法摭挡思虑,带给他安心。他再次多了压力和困顿,凭由它们悄悄爬出,将他包裹。
      无法入睡,床铺“吱吱”作响。
      花明容被惊醒了。她嗅到了一种焦虑。拧开灯,借着黄昏的灯光,花明容睁开睡眼,看到董留成神情恍惚的模样,吓得一下子起身,看向董留成:
      “怎么啦,都半夜了,还没有睡?”
      董留成怕吵醒了花明容,极力地不出动静。花明容已醒,他不再闭上眼假装入睡,跟着翻身坐起,道:
      “我有心事,睡不着。”
      花明容看了看床头柜上闹钟的时间,凌晨两点。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拍了拍丈夫的背,像是一个母亲安抚小孩一样:
      “天塌不下来。睡一觉就好了。睡吧,啊!”
      花明容大大咧咧的温柔,带着爱怜与柔软,让董留成少有地体会到了温情。他握她的手掌手心,温暖而坚定。像是握紧了内心最柔弱的一面,令他油然而生一丝温柔性情,和她相拥,感受着无与伦比的幸福。家是两个人最心安的港湾。他不想把单位的事情,带给安明容。他重新躺下,却是无法入眠。
      第二天花明容一觉醒来,看到董留成两眼熬成了黑眼圈,人无精打采。她“咦”了一声,打趣道:
      “老流,不是你的风格呀!以前你一沾到床,不出五分钟,就听你吹起喇叭、打起鼾声。怎么啦?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最近干了什么亏心事,瞒着老娘,被吓成这样?”
      董留成去了分局。
      分局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考察组已经走了人。
      见到王志山,董留成问:
      “你,昨天是不是被找去谈话了?”
      王志山卖了关子:
      “你说呢?人家要求保密,我不告诉你。”
      “算我求你,我的担心,你懂。别卖关子了,跟我说说,他们问了你什么?”
      看着董留成的紧张,王志山不解,你董留成怎么这么心虚?在他的印象里,董留成从未如此。他向来自信脆弱。为此,王志山不解,就这么一个副分局长,你如此在意?
      王志山本想说出自己是考察组第一个谈话的人。作为最看好的同事、战友,他是双手捧他的。可碍于承诺,话到嘴边,成了拒绝:
      “我真不能跟你说。”
      “我的好阿瓜,我好象是听到考察组找你了。算我求你,你跟我说说细节。”
      “我说什么,真那么重要吗?”
      “重要。这次考察,对我来说实在重要。不怕你笑话,我为这事,昨晚已经没有睡个安稳觉了。我工作六年了,才有这个机会,肯定在意。说我不想当副分局长,那是假话。可提拔这种事,不是你我这种小人物能左右的。有人放风,说是上面有人想派来江北顶替我,让我担心。这次提拔,对我来说,是相当重要。”
      头天的保密承诺,让王志山将话咽回了肚子。他故作轻松,叉开了话题:
      “具体谈了些什么,我不说,也不能说。我只想说一点,什么事情,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再怎么费心,永远不是你的。一切要拿实力说话,水到自然渠成。你看你,以前的自信哪儿去了?不是我笑你,你差不多成惊弓之鸟了。一幅忧馋畏讥的样子。你真不是我想象中的老流。是不是你也跟李跃文一样,有紧张和腼腆的时候?真搞不懂,你智商哪儿去了。要知道,真正投你票、支持你的人,不会来讨你的好;只有那种骗你的,说投你票、说你好话,鬼话连篇、讨你的好。你永远不能在一个真人面前,听到一句假话;也根本不可能在一个鬼话连篇的人面前,听到一句真话。”
      董留成哑然失笑。
      另一头,考察组委派的杨开泰,带人去了前卫营分局考察。
      前卫营分局列队欢迎。
      站到队列面前,杨开泰直言不讳:
      “这次考察,本不用惊动地区税务局的,可出于慎重,地区局的派人来了。他们来后,人手不够,让我带人到你们前卫营,帮他们一帮,要搞个别谈话。来的路上我想过了,一个职所级干部,芝麻大一点,走那么多程序干嘛呢!形式主义害死人,我们搞那么多形式,没用。我们的干部,平常是什么人,我们还不心知肚明。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搞个别谈话?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这次推选出的前卫营副分局长万浩春,人这么优秀,民主测评的结果就说明问题了。群众眼睛是雪亮的。我看有谁会有不同意见?不可能嘛!这点素质,我看我们前卫营的干部是有的。我看个别谈话就不用太啰嗦了,走个过场就行。要是谁有不同看法的,现在站出来,跟我讲。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谁能来顶上我们万浩春,特别想当这个副分局长?”
      杨开泰一发话,齐整的队伍一下子变得松松垮垮。人人嘻嘻哈哈。
      万浩春没有想到,通知考察时,段余庆把事情说上了天。为此,他请石党洪出面,通知所有人不得请假、不得外出,原地待命。特别负责考察的领导一来,要求人人站到政治高度,视这次考察为最高级的头等大事,严肃对待。
      不想,人人严阵以待等来杨开泰,竟然把事情弄得象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特别万浩春,他忍俊不禁,开了口,却是连说带笑:
      “嘻嘻。我说老杨,你是不是想给大家轻松下气氛,把一件头等大事,说得这么丁点大,像就我们吃个老面豆一样简单?(笔者注:老面豆,当地方言,是指发泡了水的老蚕豆,经反复蒸煮后,变得酥软,象面食一样)你不怕人家说你不发扬民主,要拿拍屁股当脑袋?”
      杨开泰脸色一变,拉下脸来:
      “说你万浩春一天到嬉皮笑脸,你真拿我这个老同志耍嘴皮子?别老大不小的,一天到晚跟我开玩笑!你下一步就是我们分局的当家人了,可不许再这样哦!”
      万浩春手一抬,庄重地敬了一个礼:
      “收到!向领导致敬!领导辛苦了!”
      说完,他再次伸手,和杨开泰握了手。杨开泰拉长的脸,一点点松弛下来。他走上前,打量起了队伍的每个人。走到何立毅面前,他道:
      “分局谁最年青?我看没有比这个小伙子再年青的了嘛。好嘛,你来说一下,你能不能胜任这个副分局长?对局领导班子任命万浩春这件事,你有什么意见?”
      何立毅愣住了。他可不敢像万浩春一样,在杨开泰面前随意。杨开泰面前,他想了又想,憋了半天,红胀了脸,这才道:
      “报告领导,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别说胜任,我还年青,不敢像万浩春一样,来当这个副分局长。对局领导的任命,我没意见。再说了,我没有个六、七年,是没有这个能力、那个资历。”
      杨开泰冲石党洪扭了头,开心笑了:
      “你看看。党洪,我就说嘛。得了,大家解散,该干啥干啥。至于谈话,我们简单点,弄一个便是。”
      说完这话,杨开泰让石党洪解散列队。他叫来万浩春,拍了拍他的肩:
      “小万,这回,你可得给我甩开膀子干了!别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净拿我这个老同志开涮!”
      万浩春手再次往额头一比划,行了一个礼:
      “杨领导的话,一句顶一万句。那是胯档里放炮仗——完全震雀(正确)!”
      气氛变得轻松。人人笑着,散开了。
      各乡镇分局的副职任命书,在人人的期盼之下,最终亮相各乡镇。
      时间已是周日。
      周日的冬日暖阳,照得万浩春喜滋滋的。他怀揣任命书,骑上摩托,前往半山驶去。
      半山有他媳妇乐玉梅。两人一同毕业分工税务局。分家后,乐玉梅留在半山地税税务所。他要第一时间赶到半山,与她分享升职的喜悦。
      车子驶出前卫营,过了县城,已是行人稀少的通往半海的乡道。
      万浩春归心似箭。他一脚油门,一转弯,路前方多了行人。万浩春刚要避开了右前方行人,车子不听使唤,上了超车道。
      乡道狭窄的超车道上,冒出了一辆吉普车。
      避让不及,两车碰撞。
      巨大撞击声过后,行人惊愕之下,看到万浩春连人带车,倒在地上。摩托车发出刺耳的凄厉尖叫声,向前滑行几十米。
      万浩春一头着地,头盔散落一地,鲜血直流。
      迷糊中,吉普车上走下一人,惊慌万分,问万浩春,你伤到哪儿了,现在怎样?
      隐约听清对方是吉普车驾驶员,叫他“万浩春”,一阵晕眩袭来,万浩春眼前西下的夕阳,一片通红。
      他无力地抬了抬手,指了指吉普车,断断续续,说你,你赶快送副驾驶上李副乡长,上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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