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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乡镇副职 ...


  •   业文强的脸色凝重了。
      他点点头:
      “真如你所说。我们多年来是缺乏更好的激励、竞争机制。我们当领导的,□□部们一个干事、上进的初心。你的话我感同身受。我和你一样,出生于六十年代,后来知青,从老家来到这里,在农村放过牛、到工厂打过工;后来有幸进入税务局,干到现在,一样经历过大集体、吃过大锅饭。你我知道大锅饭刚开始的时候好吃,也能满足人们最大的初心——不患不公就患不均嘛!可时间一长,大锅饭靠公平来牺牲效率的弊端突出、毛病多多。就如你所说,基层干部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谁干?没有好的激励,大锅饭吃到最后,吃不饱人,不好吃,吃到最后饿死人。农村人有句老话,叫做‘公家的房漏’、‘公家的马瘦’。话里的‘公’是就是大锅饭下的平均主义、平均分配。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多年靠人自觉得来的成果,恐怕还是‘做水豆腐买河边地——水里来水来里’。一句话,税务事业没有竞争和激励,没有出路。现在国、地税机构分设,你我当领导多年,知道国税系统有垂直的管理和支撑,上头承诺我们有良好的装备、充裕的经费,我们不必为硬件发愁,外部环境不是我们考虑的方向。我们重点考虑的,是内生动力,是如何我们如何带好这支队伍,收好税。这次机构分设,就因为我们没有建立一套激励、评价机制、体制,我这个局长同样深受其害。一帮人围着我,只要组织照顾,不讲工作能力;只讲人情、攀人事,都想把自己、甚至亲戚、配偶,子女,一骨脑儿的塞进国税,图的就是传闻中的国税局高福利、高待遇。我跟这帮做人讲,想留国税好办,第一条,必须是工作好的。可好与不好,怎么评价?他们这话将了我一军,让我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们工作多年,竟然连起码的激励、竞争机制都没有建立,也就谈不上健全,工作怎么不被动?可以预测,要是我们新生的国税局,再不走出平均分配,只凭资历,讲工龄,只会让工作彻底陷入无活力、一潭死水的地步。真到那一天,我怕对不起大家,对不住税务局的上上下下。我们要改。至少在我们县范围内,我们要来个改变。我相信,凭我们税务局领导班子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定能在江海掀起来大的体制改革。这一点我看可以尝试。小环境我们能改变。我们改不大环境,一定能在我们力所能力范围内,树立新的选拔、用人体制,树立一个小范围、小系统的正能量。下一步,先改变一下国税的干部晋升体制如何?我看行。哪怕它涉及的是体制改革,是我们改革的深水区。只有利于提高普通基层干部的上进心,给他们盼头,我们一定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事情要办。”
      回到县国税,洪跃进的培训班还没有散,走道和五楼的会议室不时传出散乱的脚步声、洪跃进在培训教室的讲话的“嗡嗡”声。
      一切闹哄哄的。
      上班的时间才过了10分钟,国税局三楼的段余庆接到了业文强的开会通知,说是通知全体班子成员,加上他,上局长办公室临时开个会。
      开会之前,谁也不知道开这个会是要讲什么,布置什么工作的。
      县国税局原先上百号的人,如今一分家,只剩下了一正两副的业文强、汪杨兴,杨开泰。
      段余庆几分钟时间,便通知了个遍。
      不到10分钟,三位局领导和一名人事股长,整齐并按位置坐到了业文强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可它大间套了里间的格局没变。
      外头的会客室,成了当天的会议室。
      大家为业文强的开会议题没有议论。毕竟小范围的会议,提前不必告知议题。
      除了段余庆,汪杨兴和杨开泰犯了嘀咕:这次临时会议的主题,会是什么?
      两人最怕的,是讲工作纪律。毕竟,汪杨兴最近特别的忙。要是整顿纪律,那他的很多事情,恐怕得泡汤。
      正在嘀咕,业文强走出了他的小办公室,走到会客室坐下。
      会客室安静下来。
      业文强扫了一眼到会的人,直奔主题:
      “昨天晚上十点多了,接地区苏副局长的电话,说国、地税机构分设已经过了过渡期,过渡期平稳,我们可以考虑各分局、税所的副职空缺问题,提拔一帮年富力强的副分局长、副所长,充实基层,让基层成为新的战斗堡垒。同时,他代表地区局意见,建议我们让出一名副科级领导干部名额,另选一名合适的副科级领导,也就是提拔一名副科级干部来顶上空缺。具体是在县局任职,还是要到哪个乡镇,苏副不明确,我也不知道。不该问的咱不问。”
      看了一眼到会人的不同表情,业文强接着道:
      “两个问题都是眼下要尽快解决的。我请大家来,也就是统一一下思想。总之,我就是希望大家保持站位,统一思想。不然,我们选拔个基层副职都取不得一致意见,对我们班子而言,也是一件不好的事。”
      听到此,记录会议的段余庆心里,乐开了花。
      选拔基层副职的事,基层副职是正股级干部,自己是正股,那样的职位,他不放心上。只是副科级领导不一样。那样的职务,人人翘首以盼,他不例外。
      而期待已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刺激之下,他心跳加剧,变成了狂跳不已。
      是啊,自己在股室负责人的位置上多年,最近又把分家的事情办得滴水不漏,照理说,自己陪领导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提拔的两要素,要么背后有人,要么有点真本事。要说自己背后没人,那是与外人说的。他的姑父,可是地区政府的一名要员,近期虽派去了偏远县份任职,可他任的,可是那里堂堂的县委书记!要讲有点真本事,他琢磨着,自己属于德已配位那种。自己做了那么多,群众的口碑是雪亮的。讲工作、讲卖力,他经常加班,不出意外,他也想争取争取!只要他出手,不出意外,一定会是这个副科级干部的有力竞争者。弄不好,还会水到渠成——现成。
      他斜眼看了看另外两名副局长,两人绷紧了脸,说不清是欢喜,还是苦恼。
      看来,未作事前准备的临时会议,就不需要第一副局长汪杨兴来主持会议了。业文强亮出了主持身份,瞥了一眼会议室,道:
      “如果大家都没有什么准备,没什么要说的,那会议就此结束。大家想好了,下一次会议,我们再出选拔名单。至于让出副科级领导位置的问题,我会事先找个别谈话,等征求本人意愿后,再来过会……”
      “我说几句。”
      有人开口了。
      说话的是汪杨兴。作为第一副局长,他率先打破沉默,开始了发言:
      “我先说选拔基层副职的人选。副职的重要性,文强已经提了,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个人意见,要选拔也莫错过了我们县局的这些股长们。他们多年守在县局股室,不说磨破了屁股,说起来,还是够格、优秀的。让他们走上重要岗位,未尝不可。就比如我们小段。他任股长多少年了?从一股干到征管股,再从征管股干到人事监察股,他老是在县局这个小圈子打转转、兜圈圈,不让他锻炼锻炼,怎么行?依我看,也该拉小段出去蹓蹓了。特别这次分家,他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要推荐,我第一个推荐他——让他先到基层干个副职再说嘛!对不对,小段?”
      段余庆手中的笔,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别人察觉,心里却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了。
      这是什么提拔?分明是把我往火炕里推嘛!谁不知道我已经是正股,何苦再来一个去基层混个正股呢?要混正股,我何苦不在局机关?局机关是税务局的核心要害,我在局机关多年,你不给我一个副科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要我到基层去?你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想在种场合让我帮你说话可以,可你不能拿我往死里弄哇!你这不是明显在搅浑水么?
      想着这个,他冲汪杨兴抬了头定定地看了汪杨兴一眼。
      汪杨兴对他毫无理会,依旧道:
      “再一个,县城分局。我提下我们办公室新来的段世宏。他这个人合适。在此,我澄清一点,我推荐段世宏纯属公心,绝无私心。你们再看城关分局的老可。他老是说这同志的不是、那同志的不是。如果别人都不是,那他是?我看,老可的人品有问题。谁都知道,他老可讲一言堂,一个人说了算,段世宏人再勤快,老可对他有不同意见,纯属正常。”
      “最后我说江北分局人选。我看张兴福也有诸多问题。就说前段时间钢铁厂税款的问题。有人跟我私下说,他是在假借查案名义,让镇政府收了陈富华的税不缴库,转手进了镇政府成了税务经费,盘下车,被县委的盯上,不给他任职。我看也该给他安排个好副手了。要不然,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下面想怎么就怎么样吧?至于江北的人选嘛,我推荐一人,罗新贵同志最合适。他在县城分局的大王庄征管点多年,有经验、肯干事,提他起来,再派江北分局去任副分局长,再合适不过。异地任职嘛,是上头的新提法,不是我个人说的。既能避免拉山头问题,还能解决久了,滋生的拉帮结派,是好办法。我们做个效仿,启用一批干部,交流到各乡镇任职,未尝不可。”
      听话的人呆住了。段余庆握笔的手,再次打了个哆嗦。
      汪杨兴说的话,他一句也未记下。乱,太乱了!他不知是不是该记下汪杨兴的话,完成他的会议记录?
      可他知道,如此含沙射影,透出多少税务局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是这些秘密走出这扇门,那整个税务局,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要知道,聂文强多年心血,苦苦撑起的是县城、江北两大分局的两位分局长。今天,他们如同封疆大吏一般,镇守两大辖区,让税务局声名鹊起,创造了不是神话的神话!
      而今天的汪杨兴,一会儿提议自己,一会儿提了两名派往两地的副职,意欲为何?向来极少就人事问题发言的汪杨兴,如此神勇,刮出这样的旋风,是不是想让整个会议多出一分不一样的气温?
      一切变了。
      段余庆感觉,不仅自己心惊肉跳,就连业文强、杨开泰,也感受到了不安。
      业文强和杨开泰,拉下了眼睑。只有汪杨兴意犹未尽,大有言而未尽之意。
      会议室像是起了一股冷风。风带走了人身上的温度,多了丝丝寒意。
      段余庆想着该不该记下汪杨兴的话?要是记下,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多年以后,这份会议记录,将成重大的档案资料——谁都好奇,一个突如其来的临时会议,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信息量!
      可汪杨兴超乎段余庆所料。就在段余庆以为他会继续时,他却做了一个两手一摆的手势:
      “我的意见说完了。下面,请各位接着说。”
      人人瞄向杨开泰。
      这位分管人事的老副局长,嘴巴动了动,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杨开泰的沉默,让业文强才上眉头的不安,上了额头。他的双眉紧锁了。
      没有人说话。业文强头一头倒在了沙发上:
      “好,会议就到这里。其他人,就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吧。哎,对了,小段,你留一下。”
      段余庆心情复杂地停下了脚步。
      汪杨兴和杨开泰走后,段余庆跟业文强走进了他的小办公室。
      段余庆有点小激动。他道:
      “文强,我不同意杨兴的提法。你也别劝我。反正劝我没用。我从基层来,不想再到基层去。要是实在不行,到民主测评环节,我投我自己的反对票。因为,我人在县局,媳妇也刚好调来了城关分局,虽说是地税,可我心满意足了。至少我们在一起。要不然,下一步我们又来个夫妻分居,我岂不成了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业文强“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你先别激动。这只是汪副局长一个人的提议嘛,对吧?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的事情,先放一放。我留你下来,是想安排你,去针求老杨的意见?至少,他现在还是分管人事的副局长嘛!等他的意见了,我也有了我的人选。最终一并走程序,再来民主测评。”
      这话无疑让段余庆吃了一颗定心丸。也让他愣住了:“什么‘他现在还是分管人事的副局长’?这是什么暗示呢?”
      他点点头,正要走出办公室,猛地又折了回来:
      “文强,我坚持自己的原则,副科干不干的在其次,让我到基层任职的事,就免了。不给我个副科,我当一辈子的普通科员也没事。你不用劝我。”
      说完这话,段余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很快,段余庆拿到了杨开泰的推荐名单。
      名单是段余庆专程去找杨开泰拿的。
      段余庆去时,杨开泰一声不吭。他催了几次,杨开泰这才如梦初醒一样,默默拉开办公桌抽屉,递给他一张纸。
      一切像是打哑谜一样。
      拿到名单,段余庆小步快路,回了自己的人事股。
      进了人事股,他关上门,打开了那份神秘的名单。
      名单不看则已。一看,段余庆差点掉了下巴。名单上的字是杨开泰亲笔所写。他的字迹,就是化成灰,段余庆也能认出来:
      “县城分局副职:晋成
      江北分局副职:董留成
      前卫营分局副职:万浩春
      半海所所长:陈立文
      县局副科:张家才
      ”
      再去找汪杨兴,汪杨兴一本正经:
      “我在会上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嘛!推选谁,我说过一遍了,难不成,要我再说二遍?或是没有你这样的人事股长!咱们纪律,可不准会上不说、会后乱说哟!你转告文强,就说我的意见,以我在会上说的为准。谁也别再来烦我,我烦着呢!”
      段余庆去找业文强。
      业文强和杨开泰一样,不说话,递给段余庆一份推荐名单。
      两份名单摆在一起,段余庆算是开了眼:几名副分局长的推荐人选,如出一辙。
      看着名单,几位侯选人人选,如段余庆所料,再怎么推荐,以段余庆多年的暗中观察,最终结果,一定非他们莫属。段余庆由衷发出了一声感叹:
      “业局长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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