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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艰难查账 ...


  •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财务室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一看是午饭时间。陆智起身说老板外出去了,你们的吃饭,我来安排。
      王志山不想吃饭耽误时间,提出来到大食堂和工人一起吃个饭就回来;陆智不由分说,拖了两人去了厂子小食堂。
      小食堂在厂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和不远处人进人出的大食堂相比,清静异常。
      菜肴上桌。陆智招呼两人吃饭,心直口快,开讲陈富华的闲情逸致。王志山听得出,陆智是陈富华的亲侄子,安插进了财务科,名义上干的是出纳,实际上掌管着整个厂的资金进出。如此一来,身为财务科长的杨晓惠只有科长之名,并无科长之实。
      王志山对陆智身份不好当面求证,试探着,问了他几个财务小问题。陆智不懂会计,含糊其词;对每天必看的《天龙八部》,却是有板有眼。
      话题一转,二人聊起了《天龙八部》。
      一时间,陆智眉飞色舞。很明显,陆智明显是个武侠迷。他对里头的人物、地点,甚至每位大侠的招招式式,如数家珍。
      王志山当年在落水沟磷矿看过《天龙八部》,对陆路智记忆混淆地方,提出来与陆智争辩。两人你来我往,聊得火热。一本《天龙八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王志山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权当消遣的读物,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书友,派上了用场!
      李跃文看着两人热闹,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当起了听众。借着聊得热乎,陆智问王志山和李跃文:
      “二位,你们查账查到现在,可有发现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要是有的话,我们一定按你们税务的意思,改。现在的税法啊、政策啊,变化快,别说我们财务,可能就是你们税务局的,也难免出现拿不准的。要是有什么地方我们弄错,你们也当是给我们一个学习的机会啊!”
      这话信心满满。
      陆智猜测,王志山和李跃文一行的到来,一定是收到了他所不知的举报,前来检查的。一个上午过去,检查肯定有了眉目。而他所不知的,是王志山和李跃文并非早有线索在握,这才显得如此镇定自若。没有任何线索,要从钢铁厂几年来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找到对方犯下的手脚,像极了大海捞针,变得艰难。陆智的问话,为他所不知的,是相反将了王志山和李跃文一军。
      事实上,税务查账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它没有硝烟,却如同战场,弃斥着诡战和心理战术。就为此,在彼此两个不熟悉的对手之间,谁都想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谁都想探听对方虚实,一招致敌。可双方实力对比,一方是直接操作事情的当事人,另一方则相当于看客。看客要想在对方裹得严严实实中一探端倪,无疑需要时间来磨。要想看清对方底牌,得花时间。
      一个上午下来,两人一无所获,现今被陆智一问,李跃文掩饰着自己,只顾低头吃饭;王志山则打着哈哈,道:
      “账做得很好,值得我再好好观摩学习。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行家。我们才是打蘸水的,就像是我们不天天接触会计,跟你们相比,我们也是报着学习的目的来的,有什么做得不到位,还请你陆师多指点、指点!”
      陆智一时语塞,装作招呼二人吃饭,掩饰过去。
      小食堂不见杨晓惠。等饭后王志山和李跃文上了财务室,才知道她与工人们在大食堂就餐,就餐后匆匆回了财务室,等着王志山和李跃文到来。
      王志山和李跃文饭后顾不上休息,继续查起了账。
      查账到此,两人又累又困。杨晓惠趴在办公桌上睡起了午觉。而王志山和李跃文边打哈欠,边翻查起了账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人翻完了所有财务报表,再抽查过一两个月账册,账表滴水不露。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财务室杨晓惠起身去办事情,不时进进出出。反倒是陆智坐在两人跟前,形影不离。
      一个下午的几个钟头很快过去。
      算起来,两人在钢铁厂的时间,已经过了八小时。
      近八小时的查账下来,两人自觉账目疑点重重,却苦于无从下手查证,暗暗着急。
      他沉吟着,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志山的无助,是李跃文首次看到的。相比王志山,李跃文第一次查账。面对堆积如山的账簿、凭证,他只有熟悉对方财务核算办法的份,根本不知如何锁定问题。对于税务查账,两人不是师徒、却胜似旦师徒的关系,让李跃文唯王志山是从。如今王志山不时叹冷气,于李跃文而言,只能爱莫能助。
      天色渐晚,王志山环顾四周,财务室除了心不在焉的陆智,只剩下是眉头紧锁的李跃文。
      王志山像极了当年李富有银鱼冷库查税时的无助。能想到的各种查账手法,一一穷尽。他甚至请陆智抱出了出纳账,交由李跃文一笔一笔核对。李跃文从头到尾,一笔笔审查得仔细。可厚厚的账本仅剩薄薄的几页,李跃文除了点头,没有向摇头。很明显,两人的查账,如果再无新思路,将不得不放弃。
      账查完了,一无所获。
      王志山身心俱疲,一屁股瘫坐在椅子,失望和不安,上了心头。不大的财务室,像是两军对垒,谁也不想轻言放弃,想拼尽最后力气,攻城掠地。可王志山自觉江郎才尽,无法再战。末了,他有气无力地对李跃文道:
      “收拾东西,咱准备回去吧。”
      看到王志山准备无功而返,陆智是聪明人,他放下了戒备,对两人笑呵呵地,像是示威一样,头上的短发根根竖起,精神有加:
      “我就说,我们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值得你们左查右查的。这不,又浪费了一天。”
      说过这话,陆智起身,冲王志山和杨晓惠点点头,道:
      “晚饭我就不陪二位了,咱各回各家。累一天了,我到老城租下的出租屋休息。你们两位,就麻烦杨晓惠陪你们,我失陪了。”
      说着这话,陆智用胳肢窝夹上自己的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财务室只剩下了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
      被人冷落,多了屈辱的味道。陆智在王志山决定放弃进一步动作前,判若两人。一切的根源,是一阵较量下来,陆智早已认定分清了胜负。败军之将,如何能享受他的礼仪待遇呢?
      傍晚的晚饭时间,两人耷拉着脑袋,随杨晓惠一同走进了职工大食堂。
      大食堂人多,几十张饭桌,坐满了进出的工友。
      环境不再像小食堂一样清静,变得像是集贸市场一样嘈杂。
      借着吃饭机会,王志山瞟了一眼四处低头吃饭的人。确信无人注意,王志山小声问杨晓惠:
      “晓惠,能不能让我和李跃文上财务室加个班,再让我们再查一晚?”
      杨晓惠迟疑了。上午和下午的时间,财务室来了王志山和李跃文,她这个有名无实的财务科长,被如同家族般企业的各位大神,呼来喝去,内、外不是人。税务的人一出现,她变得苦不堪言、如坐针毡。她紧绷的神经极度脆弱,身心俱疲,濒临崩溃。王志山再提如此要求,惊得她如同惊弓之鸟,压低声音,声音小得像是怕别人偷听一样:
      “你可知道,这事情有多复杂?才是上午,就不见了我们陈老板。我听说他已经上你们县税务局,找你们汪副局长去了。陆老板说了,有事他只找你们汪副局长。”
      “汪副局长?”王志山猛然一惊,手中筷子差点落地。杨晓惠伸出右手,搭在嘴边,像是不想与外人说道,小声道:
      “我担心陈老板会找你们施压,说你们干扰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他的这一手,对其他执法单位用过,我担心他会对你们不利。再让你们上财务室加班,陈老板会怪我的。弄不好,我会弄得前后不是人。所以,我的意思,你们放弃吧,别太认真了。能走个过程,就走个过程算了。凡正你们的工资,不会因为这事少拿一分。我不同。本身我帮私人老板就像是招呼老爹(笔者注:招呼老爹,本地方言。招呼是照看的意思;老爹在当地指的是爷爷,而非父亲)一样,天天当孙子。要加班,我看算了。”
      王志山极力着镇定自己,为杨晓惠打气:
      “别啊。我看你的担心纯属多余。我俩既是代表分局来的,你不用管陈老板。这样说吧。‘县官不如现管’。企业的主管税务是我们江北分局,很多时候,企业只能听我们的。其他的,听了也没用,说了也白说。税务检查这么严肃的事情,我是奉分局长命令来的,谁说不查就不查?现在税务局,实行的是税收管理员制度,税收管理员说了算。即便是税务局长来了,在你们企业面前,也不过是权力稍大点的税收管理员。任何人都只能支持我们工作。我们该怎么查,还得怎么查。要是你不配合,我们换作明天,还得继续来。不查清楚,我们不敢轻易说结束。”
      杨晓惠沉吟了。
      王志山将加班查账的请求,再次提了出来:
      “怎么样,晓惠?”
      杨晓惠思忖再三,一咬牙,道:
      “好,我让金春芬过来陪你们。不过,我就不陪你们了。”
      王志山点点头,和李跃文上了财务室。
      财务室多了一人。见到有人进门,起身相迎。见到王志山,起身的人和进门的人,愣住了。原来杨晓惠通知前来加班的,不是别人,是王志山曾经的老同学金春芬!
      老同学见面,喜不自禁。金春芬与王志山是同乡,二人打小在一所学校,先后是小学同学,后来进入初中,又是同班同学。初中毕业,两人各奔不同学校,这才没有了每天的朝夕相处,少有往来。
      金春芬一边沏茶,一边对王志山说道:
      “你们上午赶来,我去了车间,和你错过了;下午下班后,我本来是要回宿舍的,接到杨晓惠通知,这才直接从车间过来。看到你,我还真不敢相信,是你老同学啊!”
      看着对方,二人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感慨。曾经的同学各为其主,如今却坐到一起,令人陪感亲切和意外。
      坐下查账,两人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季节昼短夜长。
      日头一偏西,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暮色降临,蟋蟀在厂区旁的草丛中细声吟唱,厂区轰鸣的机器声像是成了低沉的咏叹,再不能现存夜晚的恬静。
      金春芬按王志山要求,翻出了她负责的运费账本。
      一本本运费账在手,王志山紧急翻查了最近一个月的运费单据,灵光一现,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他上前紧握金春芬的手,是那样的富有温度与激情:
      “老同学,谢谢!太感谢你了!”
      金春芬的手被王志山紧紧相握,一脸莫名奇妙:
      “怎么了,老同学,一惊一乍的!”
      “不疯魔,不成活啊!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吉祥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我们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该干什么!”
      说着这话,王志山紧急叫来李跃文,让他看他动作。
      在李跃文的注视下,王志山翻开账页,找到对应凭证。凭证翻过;凭证后头,是一张张附件运输单据,王志山记下单据号码,再对着“数量”一栏,摘录后写下数字,再翻到下一页单据。
      在他摘录下,一批批出厂的铁锭,多了物流运输的实物数量。
      一个月份过后,一条条记录顺序井然,在王志山面前一行行排开。王志山拨动算盘珠子,顺序累计月数量,王志山表头的醒目位置,写下“年”、“月”字样;接着,他翻出另一本《销售明细账》,记下当月月销售。数字并列,一大一小在李跃文面前一览无余。两者差距巨大,带着天上地下的反差,令人心惊肉跳。
      一个月的数字在一页纸上记录,摊开捏在王志山手中,像是莲花花瓣一样,层层密密、紧密细致,构成一幅蕴含巨大秘密的数字画图。
      王志山操作至此,李跃文“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你让开,我来。”
      王志山满面含笑,推椅子起身,李跃文坐下。
      两人分头动作,埋头摘抄。
      一个月又一个月的铁锭运输吨量,跳动着,在王志山和李跃文面前汇成各年总计。运输量与销售量的巨大反差,惊得王志山和李跃文双眼圆睁,几乎同时拍了桌子:
      “天,这么多!”
      巨大的兴奋之下,两个人起身击掌。
      兴奋上头,两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脸泛红光,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
      金春芬看着两人沉浸其中,起身又坐下,紧张忙碌。在快速翻过凭证,急速摘抄之后,不时拨动算盘,“噼啪”作响。她不解地看向两人,不知两人在枯燥乏味的账页中,发现了怎样的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深夜十二点钟,数据合拢。
      合拢的数据展开来,结果令王志山和李跃文几乎惊得合不拢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陈富华售出的铁锭,被肢解后,藏匿大半;销售铁锭的数量,不足实际的三至五成,交由杨晓惠按既定销售价格入账销售;真实运输的货运单据,经陆智之手,打了时间差,交到金春芬手中,由金春芬另行结付运费。金春芬付出运费后,在几个月后将支付单据转到杨晓惠面前作税前列支。几年下来,收不抵支,企业利润亏得一塌糊涂。
      做下如此手脚,陈富华自以为高明,能瞒天过海;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税务分局的王志山、李跃文在他尾大不掉、调转不灵中,灵光一闪,在另一本运费账目中细查庞大的运输物流数量,找到了证据,抽丝剥蚕。陈富华像是秧鸡躲稻田,顾头不顾尾,任由身后的大尾巴,暴露无遗。二人一举将其逮个正着,打回原形。
      真相大白。陈富华自觉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法,要不是王志山一开始就用进出资金围拢痕迹,入入不敷出、留下断崖式的窟窿无法弥补,料定必定作妖,作妖背后一定有诈,坚持到最后一刻拿到运费单据,抽取出运输总量,换算出真实销售,要被陈富华瞒天过海,瞒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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