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拢慢捻》楠阿珠

10、第十章 十八十九（9）

　　三年后的蔚晚，回想与他相遇的最初，痛恨又不得不佩服，苏祁屿费尽心思对一穷二白的她，设下一个个精妙绝伦的圈套，等她自投罗网。
　　从小阅尽人生的黑暗面，十八岁的年纪，也会有一个瞬间，向往美满梦幻的童话故事。
　　而在她的世界即将崩塌之际，苏祁屿出现了，他成了她的造梦人。

　　学湖里的精装小区，旁边就是重点大学，十分安宁静谧的住处，是他早就给她安排好的落脚点。

　　她问他：“我还没进剧组，没有收入，住不起这么贵的房子。”
　　苏祁屿笑着答：“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钥匙只有一份。”

　　见她蹙眉，苏祁屿继续解释：“只是员工福利，祁安的待遇一直不差，尤其对寄予厚望的新人。”
　　她推诿的话在嘴边又轻易地被他挡去。
　　“蔚晚，我是商人，互惠互利，我现在能为你提供的，未来，我相信你会回馈我更多。”

　　他眸中如深海，深不见底，望向她时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宁静，也轻易地信了。
　　她点头，神情坚定。
　　“多谢苏总，我会努力做到的。”
　　*
　　春节假期结束，培训班重新开课，下半阶段的淘汰更加残酷，一周一次表演小考，两个月后就是结业大考，在大考中脱颖而出的第一名，直接获得祁安上半年年代群像大戏三号位的角色。

　　每次小考都会有人离开培训班，声台形表，其他人大学四年积累的能力，她只能用最短的时间达到及格线的水平。
　　她总是第一个到培训班的练功房，最后一个离开。

　　有时候过了晚上十点才回到学湖里，门口的保安大爷已经眼熟她，总忍不住提醒。
　　“小姑娘每天这么晚回来多不安全。”
　　被人关心时心头一暖，然后她乐观地笑着回他：“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培训班里她唯一交好的女生叫罗莉善，她是从十八线城市小剧团的话剧演员被挖掘到祁安，她们俩最近都是考核末尾的常客，也是考核班里留到最晚的人。
　　罗莉善问她为什么这么拼命，她说她是不想回到那个薄削压迫又没前途的小剧团，想留在大城市，而蔚晚年轻，各方面条件都很出色，如果想要演戏，以后有的是机会。

　　蔚晚脱下快被磨破的练功鞋，揉了揉脚腕，那时天已经全黑，练功房里只剩下她和罗莉善。
　　她们俩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望着练功房东侧那一扇长方形的小窗，刚好可以看到星空的一角。

　　“看那边，今晚有很多星星。”
　　罗莉善点头：“漉城绿化很好，星空一直都很漂亮。”
　　“你能看见中间最亮的那颗吗？”
　　“当然。”

　　蔚晚眼中闪过憧憬。
　　“它是最容易被人看到的，我想变成它。”

　　她想起在燕尾巷最黑暗的那一天，他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月色温柔，她眼神柔软了几分，没人能计算出答案。

　　罗莉善听到她小声的低吟。
　　“有人相信我可以，我不想让他失望。”

　　等到罗莉善回味出她那句话里隐含的故事，想要追问时，她已经抱着膝盖，闭上眼浅寐。
　　琥珀色的月华落在她眉间，晕染出清丽不俗的容颜，美得让人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很快，培训班最后一次考核如约而至。
　　最后留下来的十人，只能选出一名优胜者。

　　考核演出安排在漉城最大的剧团，每两个人准备了一个剧目，嘉宾评委和考核流程不亚于一次大学的毕业汇演。
　　蔚晚在评委席看到了赵雅安。
　　老师也注意到她，浅浅笑着，与她点头示意。

　　后台嘈杂的氛围就像他们大多数人的心情，看到那么多娱乐圈大腕和老戏骨坐在台下，应邀欣赏自己的汇报演出，激动和紧张争先恐后在叫嚣。
　　背后时不时传来化妆品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互相穿错衣服不太友善的争执，罗莉善涂口红的手在抖，一不小心，模糊了唇形。
　　蔚晚妆发好了，弯腰用化妆棉轻轻擦去罗莉善的口红，然后细细描绘。

　　“蔚晚，你不紧张吗？”
　　她看向舞台的方向，此时灯光已然亮起。
　　“很紧张。”
　　但舞台亮起的一瞬间，她心里蓦然有一种憧憬，像战士登上战场时的热血激昂。

　　也是那一刻，她终于确定这条路她选对了。
　　她注定要走这条始于黑暗深渊，终点是万丈光明的路。
　　即使一路遍体鳞伤，也不寻来路，不问归期。
　　*
　　蔚晚和罗莉善分到一组，拿到的剧本是有关校园暴力的现代剧片段。
　　一幕戏有两个角色，一个是悲戚可怜的转学生，一个是笑里藏刀的恶毒女。

　　罗莉善抽签获得优先选择权，她再三犹豫，最终决定演转学生。
　　因为这个角色台词丰富，情绪饱满，从恐惧，到痛苦，再到绝望，层层递进，能很好展现一个演员基本功和表现力。

　　而蔚晚拿到恶女角色时捏了一把汗，五分钟的戏，只有三句台词，要诠释好这个角色，大篇幅空白的细节需要她临场填满。

　　灯光亮起，镜头下的一切清晰明了。
　　罗莉善不愧是剧团的老演员，眼泪说来就来。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我从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你们怎样才肯放过我？”
　　“.…..”

　　她的每一句台词都将情绪堆砌到最满，每一帧都是教科书般的演绎，但这是一出对手戏，她牢牢抓住每一个情绪的转折点，却忘了给对手留下入戏的契机。

　　赵雅安微微皱眉，忍不住为蔚晚担忧。
　　她惊艳她出众的外貌，也明白苏祁屿对她的青睐，但专业上的考核，没有任何捷径。
　　这出戏她接不好，先发制人的罗莉善必然会成为优胜者。

　　灯光终于投射在她身上。

　　“嘘。”
　　她食指轻掩红唇，打断了罗莉善的哭诉。
　　“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涂的指甲油好看吗？”

　　她伸出玉白的手，翻转，端详，红色的指甲娇艳欲滴。

　　“好…好看。”她回得颤颤巍巍。

　　蔚晚抿唇笑了。
　　前一秒眼中的纯白烂漫尽数褪去，像静静观赏苟延残喘的猎物，残忍收网。

　　“我也喜欢。”
　　“所以你愿意用你的血，给他添一份不一样的红色吗？”

　　罗莉善像是被她身上那种侵略和疯狂吓到了，害怕地往后逃窜。

　　那一瞬间，她不再是那个角落里清瘦漂亮，训练刻苦，但存在感极低的蔚晚，她好像跟那个习惯欺辱凌驾他人之上的恶女融为一体。

　　谁说青衣脸只能演好人。

　　表演结束，评委的内部打分环节，几位老师有些意犹未尽。
　　“她就是你帮苏总签下的新人？”
　　白颂文原本以为苏祁屿转性也开始学着那些投资方染指娱乐圈，听说蔚晚的来头，表演开始时连头都没抬，这会重新捡回她的资料，仔细查看。

　　“怎样？”赵雅安挑眉，“不枉此行吧？”
　　“这些年的新人不论是长相还是眼睛，愈发地小家子气，这是难得的大青衣，演戏也有灵气，我会好好盯着的。”

　　赵雅安笑。
　　这老小子年过五十，还是个戏疯子。
　　“你可悠着点，这是苏总看中的人。”

　　一个小时后，考核结果终于出来，当赵雅安将第一名的证书放到她手上时，蔚晚仍然觉得像梦一样。

　　“恭喜你，继续加油！”
　　赵雅安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眸含笑地祝贺。

　　白颂文双手背后走到她面前，挑眉，深深端详她几秒。
　　“小姑娘，那就剧组见咯。”

　　蔚晚没想到传闻中恃才傲物的白老师会主动跟她说话，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愣地点头。

　　罗莉善藏起深深掐陷掌心的左手，换了笑脸，上前拥抱她。
　　“蔚晚，祝贺你终于如愿以偿。”
　　“我该谢谢你，莉善，没有你精彩的表演我们这一幕戏也不会得到老师们认可。”
　　“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选。
　　”
　　罗莉善摇头。
　　“不行，刚才有一位制片老师邀请我去参加一个聚会，说有一个角色可以帮我争取一下。”
　　“哎呀，蔚晚你不用替我可惜，虽然我没有拿第一，但通过这次选拔我也认识了娱乐圈很多人脉，以后一定不缺机会的。”

　　蔚晚握住她的手。
　　“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跟我打电话。”

　　罗莉善点头，走之前想到什么，狡黠地眨眨眼，问道：“之前那个你不想让他失望的人，是不是可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啦？”

作者有话说

　　hello 好久不见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