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城阙》月影兰析

10、第五章 图穷匕出杀机现（1）

　　容心的双腿已经跪得麻木了，可重华殿的殿门依旧紧闭着。她轻捶了捶双腿两侧，并没有打算站起来。因为她深信王贵妃菩萨心肠，一定会原谅羽妃娘娘的。只是羽妃娘娘打了皇上，贵妃娘娘心疼，所以现在还在气头上，只要贵妃娘娘气一消，肯定会心软的。
　　容心这样坚信着。
　　守在门外的太监和宫女们眼中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可能现在这座皇宫里，也只有这个傻傻的容心才会为那个羽妃求情了吧？
　　不远处，灯火隐现，有人抬着一顶软轿正朝这里走来。
　　有机灵的太监张望眼，连忙闪身进去通报。
　　容心也跟着看过去，前头行走的那些人，手上所提的灯笼上写着一个“王”字。
　　容心刹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是王孝杰将军。
　　也许，王贵妃不见她，她可以向王将军求情。
　　容心连忙起身朝那顶软轿冲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轿前。
　　“王将军——”
　　软轿停了下来。
　　轿前侍卫大声怒斥：“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阻拦在王将军前行？”
　　容心垂首，颤声道：“奴婢容心，隶属沉香殿。”
　　轿帘被缓缓掀了开来，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缓步而出。
　　正是王孝杰。
　　虽年已过四旬，但他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六岁的模样，文质彬彬，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是名武将。只不过，那双眼睛却出奇的犀利，让人不敢逼视。
　　传闻中，这个皇朝的第一武将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手段也极为残酷无情。
　　此时王孝杰还没说话，容心就感到一阵迫人的压力，连头也不敢抬起。
　　“沉香殿的人为何拦住本将军？”王孝杰看着容心。
　　容心努力保持着镇定，不让自己退缩，“将军恕罪。奴婢并不是有意冲撞。奴婢、奴婢只是想王将军为羽妃娘娘说情。请贵妃娘娘原谅羽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求求情——”
　　“羽妃？”王孝杰似是恍悟，“原来是这件事。”
　　“求求您王将军——”容心连连叩首。
　　王孝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现在贵妃正在气头上，本将军也无能为力——”话落，他就要拂袖而去。
　　“将军——”容心急了，一把拉住了王孝杰的衣袖，泪流满面，“求求将军——羽妃娘娘她并不是有心打皇上——她——”
　　王孝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正想推开容心，这时，重华殿的大门开了起来，王婷一身华服从里面缓步而出，美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连看也未看容心一眼。倒是她身边的一名小宫女冲了出来，一把狠狠地揪起了容心的头发。
　　“大胆，小小宫婢竟敢如此放肆？”
　　她叫昔儿，是王婷从将军府带来的贴身丫环。
　　据说与王贵妃从小一起长大，重华殿里，除了王贵妃就属她最大。
　　“啊！”容心吃痛，不禁放开了手，昔儿趁机将容心一把拖离了王孝杰的身边。
　　“将军——娘娘——”容心哭喊着，试图找寻最后的希望，但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包括已经走出重华殿的王贵妃。
　　“微臣参见娘娘。”王孝杰朝王婷行礼。
　　“将军免礼了。”王婷微笑着扶起了王孝杰，“本宫原本打算去御花园散散心。既然将军来了，不如请将军陪本宫一道前往。”
　　“娘娘既有此雅性，微臣自当奉陪。”
　　“好。摆驾。”王婷根本连看都未看一眼容心。
　　容心见王婷根本不搭理自己，有些急了。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她挣脱了昔儿的钳制，冲到了王婷的面前，拦住了王婷和王孝杰的去路，“娘娘——娘娘——求求您救救羽妃娘娘吧？求求您——”
　　王婷柳眉微拧，淡淡地丢下一句：“把她赶出去。”
　　立时有太监宫女冲上来，就要强拉起容心。
　　容心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王婷的衣袖，也不知是不是用力太大，被这么一拉，王婷一时没站稳，竟狼狈地跌倒在地。
　　“好痛！我、我的脚好痛——”王婷跌坐在地上，抚着右脚踝，脸色煞白。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贵妃娘娘——”
　　重华殿前，顿时一阵大乱。
　　“大胆！”昔儿上来就给了容心一巴掌，“竟敢撞伤贵妃娘娘，你有几条命够死？”
　　那一巴掌容心并不觉得痛，此时，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浑身发冷，犹如坠入了谷底。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拦住王贵妃，并不是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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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虹月已经不记得自己和景颜是如何开始相爱的。
　　她只记得，那时的她真的很幸福。
　　景颜虽然脾气霸道，又喜欢口是心非，总是会跟她吵嘴，但每到关键，他还是会让着她，宠着她。他们年龄相仿，性情又相投，比起痴长他们几岁、温文尔雅的景钰来说，她更喜欢跟景颜呆在一起。
　　景钰给她的是一种亲兄长般的亲切感，而景颜，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跳之感。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遇到景颜总会觉得紧张，可看到他那高傲倔强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地想跟他吵嘴。
　　也许，很多感情就是从这些争吵和抬扛中滋生出来的。
　　他们走在了一起，她甚至不记得，当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是谁先牵起了谁的手。
　　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好意思跟亲朋公布这一消息。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前世是冤家，所以一碰上就吵个不停，又有谁能想到他们会互相喜欢呢？
　　还是景钰第一个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可当景钰发觉的时候，他眼中闪过的并不仅仅是祝福，还有一丝暗藏的伤痛。
　　那抹伤痛，她捕捉到了。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她一向都把景钰当成了自己的亲兄长般看待，她也以为，景钰必也是一样的。
　　然而，一次无意的酒后醉话，景钰向她吐露了心声。
　　那一次，景钰醉得很厉害。是她认识景钰以来，唯一见过他喝醉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景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乎让她无法喘过气来。直到景颜怒气冲冲地出现，将她一把拉离了景钰的怀抱。
　　那次以后，景钰就再也没有喝过酒，可也自那次以后，景钰和景颜之间就变得生疏淡漠了。
　　是她造成了两兄弟间的隔阂。
　　这就像一根带毒的蔓藤紧紧地缠住了她的心，一天比一天勒得紧，一天比一天疼痛。
　　她想过很多办法，想让他们兄弟俩合好，可总是徒劳无功。
　　景颜总是不断地安慰她，说这并不全是因为她，他们俩兄弟既然生在皇家，就注定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年少时的无忧无虑已离他们远去了，他们长大成人后所要面对的，是更为残酷的现实。
　　争夺帝位的继承，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谁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注定了另一个人必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而她，只不过不幸地成为了他们兄弟产生隔阂的导火线而已。
　　其实就算没有她，他们最终也会走上这条早已注定的道路。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很清楚，既然生长在这座皇朝里，那景钰不仅仅只是景钰，而景颜，也不仅仅只是景颜……
　　那时，景颜的话，太过残酷，也太过真实，而那时的她，更是太过年少，太过天真，她觉得就算为了争夺帝位，也不能走上兄弟相残的道路，一定会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她甚至跑去央求她的父亲，为景钰和景颜的将来想一个出路。
　　可谁也无法料到，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景颜刺伤了景钰。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景颜和景钰会展开那一场决斗，后来也没有人告诉她原因。
　　她只知道，那一战，景钰伤得很重。
　　景颜竟在他的剑里抹了毒。
　　他存心要景钰死在他的剑下。
　　她当时也是气疯了，她无法接受，景颜居然会对自己的亲兄长下毒。
　　她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
　　他们都是同样骄傲，所以，谁也不肯让步。
　　于是，争吵变成了绝裂。
　　——“对，是我下的毒，我就是要他死？得到答案了，现在，你满意了？”
　　——“景颜，他是你的亲大哥啊，为了那个皇位，你竟然狠得下这个心吗？”
　　——“亲大哥又如何？我恨他。赫连虹月，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恨他，我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对你太失望了。景颜，我真的错看了你。”
　　——“哈哈哈，是啊，你错看了我，所以现在后悔了是不是？你已经打算转投他的怀抱了，是不是？”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我嫁给他！”
　　——“你说什么？赫连虹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现在就嫁给景钰，从此不再见你！”
　　——““赫连虹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选择景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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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景颜雨中那绝望嘶吼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却，反而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抹灭。
　　其实，那个时候，她只是赌气。只是一时的气话。
　　可谁又曾想，气话到了后来，竟真的成为了现实。
　　她真的嫁给了景钰。
　　而那个雨夜，更是成为了他们之间情感的终结。
　　什么也无法挽回了。
　　那时，她也总算明白了，为何景颜说，景钰不仅仅只是景钰，而景颜，不仅仅只是景颜……他们的身后背负着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
　　也许，这就是身在皇城的悲哀。
　　她、景颜、景钰，谁也挣不开那道沉重的枷锁。
　　身体深处涌上了深深的倦意，她坐殿门前，靠着冰冷的门沿，心神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墙头的那抹红叶在月光下散发着艳丽的光芒，红得似血。
　　血泪的相思吗？
　　赫连虹月扬唇苦笑。
　　故事中的那个主人公最终还是等到了他的妻子，而她呢，又能等到她想等到的结局吗？
　　失神间，殿外忽传来急切匆忙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不好了——”
　　她惊醒了过来，站起身，看着眼前那名有点陌生的宫女，“发生什么事了？”
　　“娘娘，容心出事了。您快去救她——”宫女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她心一沉，也顾不得细想，冲出了沉香殿，并没有发现身后那小宫女的脸上扬起了诡异的轻笑……

作者有话说

　　阴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