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意尽欢》占得一味愚

5、阁楼春宫 假山非礼

　　懿欢这几日都待在自己的未央宫内，毕竟四皇子入皇陵的日子就在明日了。
　　贵妃贤德，要同礼部一起操办四皇子的出殡。她现在也还不是正式的皇后，躲得清闲，出殡的时候多装装就好了。

　　众人都知她与四皇子儿时在冷宫是相识的，虽不知具体情况，但总归认识。何况她作为未来皇后，更不能在四皇子薨亡之际玩乐。
　　于是她只能躺着看书。躺久了，懿欢还是有些闷，翻来覆去，叫芳菲约了叶蓁蓁藏书阁见。
　　有蓁蓁陪着说话也是好的。

　　藏书阁内
　　“你们给主子准备的皇家祭奠，民间祭奠的书呢，都放好了吗!小心着些!”芳菲吩咐着藏书阁众人。
　　芳菲平日里和她说话总配合着称她为姑娘，主仆二人没大没小，好不愉快，在外倒有些四月稳妥的样子了。

　　懿欢顺着戏接:“蓁蓁，明日便是四皇子出殡了。你同我再看看这些礼法，民间的讲究我也得知道。对此事，你我务必尽善尽美。”
　　叶蓁蓁也顺着拉着懿欢的手，“娘娘好生周到，本宫之前从家中也带了一些。本宫来陪着你瞧。”
　　“你们都出去，吾要同叶婕妤一同看书。”懿欢摆了摆架子，同叶蓁蓁到了藏书阁顶楼清人，命贴身侍女守着门。

　　“还有几个月就及笄了，你说话果然管用得很。”叶蓁蓁拿出软垫，在角落铺平。
　　“权势威严、狐假虎威罢了，我倒希望慢些及笄。”懿欢帮着铺，还从袖里拿出些许糕点，顿了顿，看向叶蓁蓁，“你不会真从家里带了祭祀的书吧。你爹会不会准备得过于齐全了。”
　　“想什么呢。今日我给你瞧两个好东西。”
　　两位少女躺在软垫上，丝毫没有礼仪姿势。
　　小脑袋瓜还探头探脑。
　　“什么啊。”说着两人头还撞上了。
　　“你不能少带点发钗嘛!疼啊。”
　　“你到底要不要看。”
　　“要要要。你尽管撞我好了。”
　　原来是武安侯给叶蓁蓁写的信，两人在火光下涂蜡映看，是五个字:四皇子无碍。
　　看完懿欢松了口气，靠在墙壁上:“虽说我知道大殿上那尸体不是他，可近日我总归是有些忧心的。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叶蓁蓁将小纸信就着烛火一烧，爽朗道，“昔日冷宫他也算救过你的命。你是我的姐妹，我自然也会尽力罩着他。”

　　懿欢做作地拉着叶蓁蓁的手:“蓁蓁~”
　　叶蓁蓁故意同她比恶心:“懿懿~欢欢~”
　　两人逗笑，懿欢吃着糕点，似是想起什么:“蓁蓁。”
　　“怎么了。”
　　“你及笄入宫做婕妤也有一月了。你好歹是武安侯唯一的女儿，就算用计让昭妃牵制住了陛下，可到底这么久了，陛下还没召你……吗?”
　　叶蓁蓁歪头看她，欲言又止，“这就是我想同你说的第二件事。”
　　“嗯?”懿欢放下糕点，“不若你直接称病好了，等我成了皇后，拿了后宫大权，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我爹是武安侯，没什么大事，我是走不了的。我也不能让我爹出事。”
　　懿欢打断道: “我也舍不得让你出事。”
　　一入宫门深似海，重臣的唯一的女儿，是皇家用来牵制臣子的好武器。宫中的妃子就算不求为家族和自己挣些荣华，也代表了母家的名声荣誉，哪里那么轻松挣脱掉。

　　“一人出事累及全家。我也不能出事。”叶蓁蓁语气带了些无奈，“所以认命好了，我同你一起在这无聊的四方城里找乐子。”
　　“现在我有我陪你了。”叶蓁蓁将糕点重新喂到了懿欢嘴里，“也还好有你。总之能躲多久是多久吧。这还有四皇子出殡，陛下出入后宫甚少，对我这个黄毛丫头应该也无甚感觉。今后召见次数也不会多。”

　　懿欢也喂了一块到叶蓁蓁嘴里，“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瞧见他的确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样子。我们也能省省心。”
　　“说来他的样貌也是极好的。也许忍忍也能演得下去。”叶蓁蓁边嚼边悄声道，“他的儿子也各个不赖，我记得八岁那位就已经是有些妖孽的眉眼了。”说着还轻啧。
　　八岁。冷宫的君启璟。
　　那时候懿欢五岁。生病的小懿欢被有几个不怕死的妃子骗入了冷宫，最后大门一关，任凭小懿欢怎么怕打都出不去，寒风一吹，她身体依旧在发热。
　　那时又正值冬日，懿欢却只着里衣躲在角落，寒热交替，先时还瑟瑟发抖，而后逐渐僵硬。
　　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消逝了。明明是冰天雪地，却如同黑夜沉沦。她也挣扎不动，懒于挣扎了。

　　可是那个没比她高多少的小男孩救起了她。对着五岁的她，他先是警惕，后是不忍。

　　“陷入回忆啦。”叶蓁蓁叫着她，太子也好看啊。三皇子……话多了点……六皇子……咦比我们还小，非礼勿听啊。”
　　“蓁蓁。”懿欢突然叫她，“如果还有一点选择，几位皇子，你会选……”
　　叶蓁蓁突然捂住了她的嘴，虽说她们这样悄悄话谈论皇帝皇子，被发现已经是罪了，可这话一出，叶蓁蓁还是让忍不住制止她。
　　选?懿欢和她要能选皇子，尤其懿欢必定是母仪天下的人，那岂不是在说君宸早崩?说不得说不得啊。

　　懿欢了然，从回忆的余韵中走出。刚才是她大胆了。她又问:“那觉得谁最得你心。”
　　叶蓁蓁故意咽了咽口水:“都好看，美男子我都喜欢。若非在宫中，我定带你去外边的楼里瞧。”
　　“我又未曾见过。可惜啦。那你必须选一个。”懿欢不依了。
　　叶蓁蓁只得闭了闭眼，“那我用心想啊”，半晌睁眼:“非礼勿听?”
　　“君启昱?”懿欢问。六皇子君启昱，今年……十三岁。
　　“嗯。”
　　“你果然喜欢嫩的。”自小蓁蓁伴读五公主时，就爱去逗弄君启昱。

　　“嗯……没有这个嫩。”叶蓁蓁难得有些别扭，还是故作豪爽地掏出了几本小册子。
　　“这是?”《上京美男子》?《神仙玉树风》?这是哪位可人儿自创的都来了?”
　　“你也要及笄了，是时候同你品鉴这些有趣的事情了。”
　　“其实我觉得不必……”
　　“你放心，现在看的都是有衣服的。”
　　“少女不怀春，人生不完整!”叶蓁蓁悄声劝道。
　　“谬论!人怎么可能以此论完整……”虽说宫中长大，也听说说过一点点，但如此直白的书籍，她还是不由脸红，只得下意识反驳她。
　　叶蓁蓁拉住她，“不管了，这时候怎么能客观考虑呢。还有几个月了，想来你是没有机会心中有他人了。那还不得趁嫁人之前还不多看看图，真的假的全都看，免得及笄之后，皇后枷锁一套，只能盯着那个不喜欢的人。多没意思。”
　　一下午。
　　藏书阁内两个小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消灭了所有罪证，包括烧掉的小纸信的那一点点灰，懿欢和叶蓁蓁都揣好了离开的。

　　懿欢回未央宫时已是傍晚，路上碰见了君启璋。
　　太子依旧一席蓝袍长身如玉，“娘娘玉安。”
　　行为、语调都带着疏离。
　　懿欢了然。君宸殿上问二人入东宫的话一出，不就是有怀疑她和太子的意思嘛。
　　说出来了，也是一种敲打。没说的话，说不定就是咋们这位多疑的皇帝直接动手了。
　　她还未嫁，还算不得皇后，微微俯身算是行礼。
　　为着大家好，她也很快离开了。

　　想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君启璋石榴树下建立起来的友谊都会无法继续生长了。
　　懿欢吃着饭，叹了叹。
　　明日出殡，夜晚的后宫显得格外安静，昭妃也被关了，才和蓁蓁玩过……哪里有乐子啊。
　　“主子，太子殿下托我传话给您。”四月突然靠近。
　　太子?四月说太子身边的太监传话让懿欢晚点去新假山处消食，搭救三皇子。
　　君启墨能有什么好救的?
　　自命风流话还多，无心权势整日拈花惹草，偏偏背靠母妃德妃、外公李丞相这棵两棵大树，用得找她救?
　　“你确定是君启墨?”
　　“是。主子。是李春盎亲口对我说的，想来不会有错。”
　　得，确认过了是对的，还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君启璋又不笨，不至于贴身太监都会被收买倒戈。
　　懿欢放下筷子，“芳菲，我们走。”可能有好戏咯，无聊的后宫生活又将添上一抹色彩。
　　“主子，太子说了晚点。”四月忍不住提醒。
　　“我和芳菲慢慢走不久就行了”

　　御花园路上
　　“生活还真是——可爱。”
　　“生活明朗，万物可爱，一切都散发着好玩的可能性。”
　　晚上这边的宫人并不多，懿欢吃饱喝足颇愉快地往新假山处走，“芳菲你说这叫不叫——浪漫。”
　　“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芳菲一如既往得给面子。
　　“新假山?”懿欢突然顿住。
　　“是啊姑娘，前几日贵妃娘娘说要修整御花园，便来了有好多又高又逼真的假山，落在那几棵香樟树旁，不过要等着四皇子出殡后再挪动了。”
　　懿欢听了，只叫芳菲再回未央宫带点人来。这大中晚上的，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姑娘你一个人啊。”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又是在皇宫，太子让我们缓点来，这可不就是来早了嘛。你回去叫人，消食也热闹些。”

　　差走芳菲，懿欢只觉夜晚静寂，路上的愉快劲儿陡然过去，觉得轻声轻脚从香樟树旁看看那假山。
　　我倒要看看君启璋要她来做什么。

　　一进去她就尴尬了。
　　“我可想你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是一道温柔又旖旎的男子声音，倒是有些好听。
　　“奴……也是……”声音婉转。却像是个胆小男子。
　　紧接着悉悉窣窣的声音。像是脱衣服?!两个男子?
　　救命!不管男的女的，她看了总归不太好。

　　她欲离开，却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来人高大伟岸，懿欢能感知到背后之人身上的力量，夹杂着微微的未眠沉香味袭来。
　　懿欢脑中转过所学的武艺，想起君启璟小时候教的防身术，便是腰部一动，手肘也往后用力。
　　却被来人轻而易举避开，他左手就着她的手臂，拦腰箍得更紧，右手依旧捂住他的嘴。
　　“别出声。”他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
　　二人就站在假山和香樟树之间，若是有人进一看，像是高大男子背后紧抱住一个姑娘。
　　香樟树的香味和男子身上的沉香糅合在一起，懿欢莫名觉得有些腿软。
　　“画中娇，姿色天然，占近风流。”耳边是假山前面的男子在对那位柔弱小倌甜蜜情话。
　　“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一句又一句。还伴随着另一男子的欲拒还迎声。口啧声。
　　懿欢总算听出来了。是君启墨!早听说他从外面带来一清乐小倌，断袖龙阳，夜夜……原来是真的。
　　这皇子平时人模狗样的，背后竟……和人甜蜜温存也要念那么多诗……
　　绝了。真是服气。

　　“知道他们在干嘛吗。”耳边男子似是不满她的走神，又在她耳边悄声道。
　　君启墨二人正投入也不知晓背后有人，越发温存。

　　不巧……她今日从叶蓁蓁处刚好貌似大概差不多知道了他们可能也许在干嘛……
　　懿欢和那男子也几乎是紧紧相贴了。她的发丝正垂在二人双臂相接处，男人觉得有些痒。
　　夏日本就穿得略显清凉。垂目一望。延颈秀项，美人呈露。
　　他不由俯身。
　　薄唇冰凉，呼吸却有些炽热。
　　懿欢只觉得脸颊某处柔软轻烫。
　　！他亲她?!大胆啊放肆。
　　什么破男人登徒子!啊啊啊她迅速反应过来，也不管君启墨了，就要动手，却被钳制。

　　“贵妃姐姐可不要冤枉了人啊。”一道女声传来，声调明显偏高。
　　懿欢不得已停住了动作，恶狠狠盯着他。二人几招缠斗，已是懿欢正面瞧着他。
　　香樟树几乎挡住了月光，微微光亮使得懿欢只瞧见了他高挺的鼻梁和弧度分明的薄唇。
　　懿欢有些不敢动。这破男人把一个箭头抵住了她的腰腹部。
　　箭头尖锐锋利。这个穴位用力扎下去。不死也得大折腾一番。

　　她微微动了动，男人并未动作。她侧身从缝里瞧假山那边的情景。

　　仰抚云髻，俯弄芳荣。贵妃听出了德妃在高声说话，指不定在给君启墨报信。也不急，慢悠悠来抓人。
　　真是人赃俱获。虽说二人衣衫已经完整，发丝却微乱，面色红润，且在此处早有传闻的二人……
　　德妃看着便替自家儿子辩解，二妃开始互相阴阳怪气。这场景，贵妃还不铁定要扣顶帽子给君启墨还有德妃啊。君启墨这名声是别想要了……指不定闹到君宸那儿怎么被罚。

　　懿欢终于知道君启璋让她来干嘛了。她发现腰腹的箭头竟然退回去了，那人好似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想看她会做什么。
　　她也不管那么多，抬步就要出去。
　　却被男人拉了一拉，又是往脸颊上一印，香味一瞬缠绵。
　　士可杀不可辱!哪能这么莫名被非礼了?懿欢也不管那么多了就是动手，却见男子从香樟树背后闪身而走。

　　她想追，却见贵妃那边几步便派人来了，“是谁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