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意尽欢》占得一味愚

6、假山解围 谈心谈嫁

　　懿欢只得发钗，款款移步，“是我。”
　　“我已经找到了钗子。三皇子和这位公子不必找了。”
　　“这边假山多，路不好走，可不是为我找钗子磕着碰着了，仪态都有些乱了。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连着几句话硬生生顿住了贵妃。
　　两妃见了懿欢，和懿欢都微微向对方行礼。名头在那儿，
　　德妃很是顺道，“哪有不是。帮忙本是应该。不被误会便好了。”德妃着湖蓝色织锦兰花宫锻裙，很是大方端庄，承的就是她父亲那丞相端正清廉的调子。

　　贵妃知晓今日是抓不到把柄了，还是有些不甘心问了问，“一个簪子，怎就让三皇子都去找了。”
　　说着芳菲四月也带人过来了。
　　“贵妃姐姐有所不知，这钗是陛下赏赐的，说是为我及笄出嫁准备的。”
　　“姐姐也知道，我自小无父无母养在宫中。一应东西都是陛下准备。陛下赏赐，我又哪能轻易遗落呢。只得让宫女们去找，路上还遇见了三皇子。殿下很是热心，带着侍从就去找了。”
　　君启墨也顺着杆，“是的。儿臣本是同侍从来消食，遇见懿欢娘娘在找簪子。听说父皇赏赐，就急忙寻找，却不想被贵妃娘娘……误会了。”他向懿欢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话痨很会倒打一耙。
　　接下来贵妃也把这个误会的事情安在了自家宫女胡乱攀扯上，就要仗责了宫女就了事。德妃素来心宽温和，自然要求情。
　　又是一阵儿客套。姐姐妹妹的。

　　懿欢心中叹气。
　　又来。
　　日后她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嘛。这会儿子还能仗着未册封，凤印责任归不到她。
　　平日虽说宫中人都称她为娘娘，她想狐假虎威时也称称本宫，时不时装个委屈应付刚刚那般的好戏。可好歹皇帝也不真管她，平日她安庭轩学业完了也是看看书，吃喝玩乐，清闲了就同君启朗叶蓁蓁等人好不自在，我啊我的自称着到处玩。
　　日后……罢了。
　　也许她日后装也要装成那样。

　　未央宫内，灯火摇曳，灭了又明。
　　懿欢本想早睡的。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被无端非礼了还不知是谁，也不好闹出去调查，想来皇宫能肆意出动的也不是一般人，莫不是什么江洋大盗采花大贼，越想越气。自己日后要于这四方城困着成亲生子。
　　好家伙。还要生子!为了自家孩子安全再和那几个妃子姐姐妹妹斗来斗去?
　　这些事果然都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懿欢索性坐起来，喊道:“芳菲!”

　　水榭溪流，流丹刻壁，石榴花朵红烁。
　　懿欢换了身不那么繁琐的白衣罗裙，从另外一边绕到了东宫。
　　“娘娘……”太监李春盎有些愕然。这娘娘的轻功未免真有些好，这都翻进来了。可得看好周围，莫被发现了。
　　“我找太子。”她直接坐在了石榴树下，炎热夏日，今夜的月色却像是银霜，溪水波光粼粼，她忽地坐姿变蹲姿，又鸭子步走过去，搅着这宫造小溪的水，看着平静的水面在月色下起了点点涟漪，自己玩闹着。
　　来过一次，便觉得这里好像有让人心安的神奇力量。能让太子说回忆，也能让她平稳心情，想想怎么查出那人，然后，一定掌嘴！

　　忽瞥见身后有蓝袍金丝的衣角，她把水泼了过去，为了掩饰自己的恶作剧，转眼抬头言笑晏晏。
　　懿欢坐着，君启璋站着，便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溪旁的她。
　　她美目流转，灼若芙蕖，却带着傻气，“又没真泼到，就那么一点水。”说着拽他的衣袍:“你也坐下来。”

　　本是轻拽，却是被拽动了，君启璋也果然没理被泼湿的袍子，在她身旁坐下:“嗯。”
　　懿欢见得逞了，有些窃喜，点头:“嗯。”而后又盯着他。
　　君启璋有些不自在:“你……做什么。”
　　懿欢忍不住轻笑，想要揶揄这位太子殿下，“不叫娘娘了?”
　　他正色:“你未曾册封。可以不叫。”
　　“那你平时叫那么好听。娘娘玉安娘娘玉安的，我还在想，等册封后，是不是变成‘娘娘金安’了。”
　　“你怎么……。”
　　“想问什么。问我怎么来东宫了?问我怎么有些反常?”懿欢看着他欲言又止，不似平日那般雅正威严，便要靠近他。
　　君启璋避了避，眼神也不再瞧她。
　　懿欢却是不依了，逮住他的衣袖，逮不动又上了一只手拽他靠外的臂膀:“看着我!”她有些像个孩童般胡闹，想要发泄今日的不快，“看着人说话是基本尊重懂不懂，你再不看，我像教训君启嘉一般打你……”说着又停下了，她贪玩，却还是不敢真那么混。

　　君启璋却也只得看着她。
　　她是真的很好看。生平仅见。此刻由着懿欢才轻功跑来，脸上粉晕尤重，香腮思云欲度雪。
　　他也不由有些脸红。
　　懿欢像是捏君启嘉那团子一般上手了:“太子殿下这脸我早就想捏了。啧啧，女子犹所不及啊。”白玉面孔，细腻上佳，定是蓁蓁今日所说的上等男色。

　　她靠得有些近，就像那日在柜中。
　　他又觉身心凌乱，强硬着就要起身。
　　懿欢懒懒的，也由着他。看见他侧站不对着她，她也只是坐着自顾自说道，“我只是觉得。天阶月色凉如水。正适合石榴树下坐坐。”

　　“我遇到了一件事，非我自愿有些懊恼。我又想起今后我要遇见许多事，都是我不想做的，所以庸人自扰，前来提前懊恼。”
　　君启璋正身站着，声音温润:“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想要事事顺心本就是种自傲，不必懊恼。”
　　“作为太子，竟也有这样的谦逊和豁达心态，倒让我佩服。”她有些惊讶，“这也算是百姓之福了。”不过分强求的上位者，不容易让野心和欲望驱使悲剧发生。
　　“我倒觉得你会这样想。”他声音平稳，看不出情绪变化。
　　“懊恼完了的确如此吧……毕竟谁都有身不由己，我们已经不错了。都是可以习惯的，也都是可以完全接受的。没什么不好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有得失，自有自在。过好当前就好。”懿欢答。是啊，她的确也不用浪费时间继续懊恼什么了。
　　君启璋淡笑:“嗯。”
　　“诶。你怎么知道君启墨在那里的。还让我去救场。那假山明明都是前几日才到的。”
　　“我连着撞见两回了。昨日在那里还碰见了贵妃宫中的宫女，想来今日会有一番闹剧。我非后宫中人，你去，更方便解围些。我替三弟多谢你了。”他答到，况且她素来贪玩，多了桩后宫戏罢了，想来她也会处理得有趣。
　　“哦。”原来如此，“你放心，我不会乱说。”
　　“我知道。”君启璋觉得很愉快，私下同她说话，好像她身处阶级却无分等级。他只想剖开自己。
　　“那我们还要帮君启墨和那个公子吗？”她问。
　　“帮他们在一起吗。这怎么可能。”是啊，有些事，怎么可能，君启璋低头无奈般笑了笑。
　　“那他们就只能野鸳鸯咯。”懿欢又用手搞了搞水，“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懿欢忽然觉得没有那么不开心了。便也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摸了摸这棵石榴树，转头:“君启璋。”
　　君启璋看着少女的身影怔了怔，偏头不答。
　　懿欢走向前，风吹拂她头上的白色发带，发带上的银丝在月光下颇为亮眼，“君启璋。”
　　君启璋一时恍神儿。似是忍耐，只是道:“娘娘……”对她是娘娘，他不能……
　　她看着他耳朵也红了，睫毛微颤。
　　莫不是他如蓁蓁图中那一般，一时被美色所诱，此刻有些心悦我?
　　可是这样好像也不赖。懿欢退了退，只是扯了扯他腰间的挂饰：“我此刻不开心。但是我一直觉得，嫁谁不是嫁。”
　　她松开手中的玉玦，“若真有一天有的选。”
　　“君启璋……”
　　“我嫁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