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八·止水之死（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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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天色渐暗。
两人沿着南贺河长长的河堤一前一后走着，止水玩的无聊，边走边朝河里扔石子，浮生只听得身后“咚咚”水花迸溅的声音，一下一下，异常沉重。
“呐……浮生，你相信小鼬么？”止水淡淡的声音落入耳畔，她顿住脚步，背对着他，轻点头。
“那如果他做了你无法原谅的事，你还会相信他么？”
“我不是三岁小儿，如果他真的做了，我不会原谅。”
“也是。”止水苦笑一声，“毕竟他的一些难言之隐你无法知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去相信他，即使他做错什么也是有苦衷的，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只是一些事把他逼的冷酷无情。”
浮生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声音细不可闻，“我愿意试试。”
“这样我也放心了，如果连你也不去相信他，那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沉重。”温暖的眸子望向被夕阳染红的河水，止水抓了抓自己一头卷翘的黑发，“我觉得我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宇智波一族的兴衰，都掌握在小鼬的手里，只要他好好活着，我死也能瞑目了。”
这话听在耳里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白了男人一眼，“你这话听着像在交待遗言。”
“小浮生你好过分哦，居然咒我死。”止水瞪着眼睛恐吓他，“我会长命百岁的。”
“你一看就是个短命相。”浮生翻着眼睛反驳他。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无心的一句，最后却一语成谶。
岸边青草蔓延，河水在风的轻拂下泛起层层涟漪，止水看向远方，神色温柔，“大家都会好好活着的……”说完他回头冲浮生眨眨眼睛，“哦呵呵小浮生呀哥哥先走一步了～书我会尽早还你的。”
男人落拓不羁的笑声回荡开来，震的她耳膜一阵泛疼，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浮生站在河堤上，风吹的及腰的长发凌乱飞舞。
将颊边的发丝勾在耳后，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浅的弧度，“嗯，大家都会好好活着。”
只是后来，止水并没有归还书。
他自杀在了面前这条，名为南贺的河中。
三十七·止水之死（下）
今年的夏天有些反常。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下雨，天气闷热，让人心中燃着一团无名火。
止水窝在床上，一手抱着电风扇一手拿着昨日从浮生那里借来的《亲热天堂》限量版，细细地读着。
“后来，知夏子终于明白，爱是不嫉妒，爱是不憎恨，只要看着最爱的人好好活着，那才是她真正追求的幸福。她笑了，美丽的脸庞如同盛开的樱花，她抱着情人写给她的书信，安静地朝着湖水中心慢慢走去……”读完最后一段，他有些怅然地合上书。
“没想到女主居然死了。”他懒散地躺下去用书盖住脸，“爱情这玩意儿啊，真够折腾人。”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扇叶飞速旋转时发出的嗡鸣，止水翻了个身，书从脸上滑落，黑亮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惨白的墙壁。
“最爱的人好好活着，那才是自己追求的幸福么？”他喃喃出声，轻阖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当年那个稚嫩的身影。
那时的鼬很小，个子还不到他的腰部，干净的短发，圆圆的脸，笑起来腼腆可爱，他时常牵着小小的鼬走过热闹的集市，走过高高的山岭，走过清澈的小溪……孩子总会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明亮的眸子纯净淡然。他手把手教会鼬基础忍术、掷苦无和手里剑，会在鼬训练时受伤后用绷带细心地为他包扎，会看到孩子在熟练使用豪火球之术后跑过来兴奋地拉着他的衣摆叫“止水哥”。
那时的鼬，还只是个稚嫩的孩子。
直到后来，止水已经记不清鼬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曾经年幼单纯的孩子学会戴上面具伪装自己，在严格的家规下举手投足间被训练的优雅高贵没有任何差池，脸上失去了鲜明的色彩，他依然叫他“止水哥”，只是却带上了疏远淡漠的表情。
他有些悲哀地想，这个腐朽的家族终究让这孩子背负上沉重的命运。
“咔”！电风扇忽然发出一声钝响，停住了。他被惊醒过来，眨巴着眼睛呆愣地看着坏掉的电风扇。
“这水货！亏我花了大半的工资！”他气愤地骂出声，抓着自己一头凌乱的天然卷拼命摇头，“宇智波止水你真的不适合伤春悲秋啊！大好时光全都拿来想宇智波鼬那小兔子身上了！”
他翻身下床穿上忍鞋，把书揣进怀里，慢吞吞地走出门。
黄昏将至，天空泛起诡异的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止水有些孩子气地瞪着眼望天，“哦呀～这红的真像我的兔子眼啊～”
“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哪有说自己的写轮眼是兔子眼。”清冷的声音自耳畔传开，他一惊，回头就看到正抱着佐助的鼬。
黑头发的小家伙抱着哥哥的脖子，炫耀似地扬起小脑袋，朝止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这小混蛋。止水抽搐着嘴角瞪了过去。
“你别吓到佐助。”已经和他齐肩高的少年给了他一肘击。
“小鼬你个没良心的！你可是大爷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做了哥哥就得瑟了！”他指着鼬哇哇大叫。
鼬无奈地扶额，“你偶尔也有点做大哥的样子吧。”
“对了小鼬，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下，你一定要听。”止水收起笑容神色凝重，“我想了很久了，不得不说。”
鼬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佐助的头，“你先回家，听话。”
小家伙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一脸不满地扭头。
“我又不会吃了你哥！大人说话小孩子闪边儿去。”止水伸出食指戳了戳佐助的额头。
“不许对我哥哥动手动脚！隔壁家的姐姐婶婶们都说你不正经好色！”小佐助从哥哥身上滑了下来，一脸轻蔑地看着天然卷男人。
“哇哇！佐助你个臭小子居然敢这样对大爷我说话！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喂喂，小鼬你别拖我！”止水已经被鼬揪着衣领拖出很远。
天边的暮云越来越暗，未曾泯灭的光线落下，扎得人眼睛生疼，两人靠在南贺河河堤边的栏杆上，沉默不语。
终是鼬开口打破了沉寂，“止水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身材高大的男人幽幽地转过头，神情苦涩，“鼬，你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么？”
少年侧过头，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父亲说过，伯父伯母是得疾病死的。”
“疾病而死？哈哈，真是可笑的谎言！”止水双手紧握栏杆苍凉地大笑，“我十四岁那年晚上，亲眼看到我的父母被族人杀死，而派来暗杀者的，正是你的父亲和大长老。”
鼬愕然抬头，触目的是一双冰冷的黑色眸子。
“你应该知道这几年宇智波一族所掩藏的罪恶，你父亲要发动叛变，而族里那些想要和平不愿就范的人都被警务部队暗地处理，给外界的理由则是疾病致死。而我的父母，就是这场政治阴谋中可悲的牺牲品。”男人的脸几近扭曲，眼中燃着愤怒的火焰，“你知道我有多恨么？恨这个家族的腐朽，恨这个家族的残酷，但讽刺的是，仅凭我的力量是撼动不了这个家族分毫，我只能卑微地活着，隐去所有锋芒，做着众人口中的‘天才’，继续为这个家族效力。但是我心中的委屈和痛苦，谁又能知道？”
“止水哥……”鼬颓然地垂下头。
“那段时间我生不如死，直到遇到六岁的你，那时的你很小眼睛干净没有任何世俗的东西，我很想守住你心中未曾泯灭的光，不想让你重蹈覆辙我的经历成为被这个家族所控制的傀儡，所以我借着教你忍术的名义接近你，一直把你当亲弟弟对待，我让你学会韬光养晦，时时刻刻听从你父亲的话，那是因为你不可在你父亲面前有太多叛逆的行为，站在权力位置上的最高者必定是心狠手辣，即便你是他的儿子。所以，自从你进入暗部和木叶高层接触频繁后，引起了你父亲的疑心，便派我来监视你。”
“你是来监视我的么？”放在栏杆上的双手猛然收紧，少年嘴角浮起冰冷的笑意。
“自从宇智波一族战败千手一族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越积越深，实力越强大就越不甘被束缚，族里的人开始互相不信任，互相猜忌，甚至对自己的手足下手。所有的孽缘都是这双眼睛和虚无的力量带来的，我真的是厌倦了。”止水注视着河堤下平静的河水，深色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平静，他伸出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我并没有监视你，看着你背负那么多我真的很心痛，小鼬，按着你认为正确的路走下去吧，作为哥哥的我会一直支持你。”
鼬没有避开，任由温热的大掌宠溺地抚摸着他的发，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越聚越多，让他难受的无法呼吸。
“后天就是你和纱野的订婚礼，虽然我知道你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但她是个好女孩，不要伤害她。还有那个浮生小姑娘，她的确不如纱野那么完美，但她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懂你、信任你的人，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她。”止水收回手，五官柔和下来，淡淡的笑容仿若冬日的太阳，脆弱却又温暖，“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很幸福了。”
“对不起。”鼬缓缓地侧过头看着男人硬朗的五官，视线越过止水，他看到天际边血红色的暮云在风的促动下越来越远。
人生如同这流动的浮云，终究不知会飘到何方，又在何方停留。
“哦呀~别这样深情地看着我，否则我会认为你爱上我了哟，哥哥我可是男女通吃呀！”止水脸色一变，又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嘴脸，他伸手去捏鼬的脸，对方这回终于敏捷地避开并附赠一把苦无。
“小鼬你谋杀你哥！”男人又干嚎了起来，鼬无奈地摇摇头，瞬身离开。
“等等！你帮我把书还给浮生！喂！”止水干瞪着眼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河堤。
颓然地垂下肩，他挪动着步子跳下河堤来到河边，缓缓地坐下来。
风忽然变大了。
眯着眼自嘲地笑着，他明白自己该做一个了结了。
真正能逃离宇智波一族带来的束缚，只有死亡，他已经觉悟了。
可是人终究是畏惧死亡的，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止水，也会感到痛苦和无助。
可他不得不去这样做，在族人和村子的利益中苦苦挣扎太久，他太累了，想逃避了。
“小鼬啊，你一直景仰的哥哥其实是个没用的废物。不过我没有遗憾了，该做的我都做了。”止水低低地笑出声，双手覆住眼睛，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顺着指缝滑落下来，他弯下腰，像孩子般失声恸哭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雷声滚滚，顷刻间暴雨滂沱而至，雨声和雷声渐渐掩盖住他的嘶鸣声。
他悔，他恨，他不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可他又感到幸运，因为他遇到了那个清冷如冰的少年，那是他黑暗的世界里唯一想要守护的光，他舍不得去伤害那孩子，可在族人的逼迫下，他不能去反抗。
因此，他选择了最蠢最悲哀的做法来了结一切。
他是骄傲的宇智波止水，他是众人艳羡的天才，他是喜欢用傻傻的笑容来掩盖自己悲伤的温柔的哥哥。可最终，他注定成为这场政治阴谋中又一个牺牲品。
颤抖地从袖子里掏出已经写好的遗书扔在乱石堆里，他起身，拭去脸上的水珠，如释负重地笑了笑。
一步一步朝着湍急的河水中走去，冰冷刺骨的水透过薄薄的衣料逐渐蔓上皮肤。
忍者的骄傲是不允许自杀的，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会选择这种逃避的方式，自杀的忍者是会被人唾弃，名字也不会刻在慰灵碑上，正如卡卡西的父亲旗木朔茂，正如现在的他——宇智波止水。
可他已经不在乎，他的功过是非已成过往云烟，他的心中，已经再没有什么眷恋的东西。
“啊啊~如果还有下辈子，希望自己不是一个忍者而是普通人，有自己的房子，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可以好好去爱每一个人。”依然是轻佻的语调，他微笑地任由河水蔓上脖子，嘴里喃喃道，“这一世，只是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
天际边一记炸雷落下，雨越下越烈，河水翻腾着将他缓缓吞没。
入夜。
大雨依然没有停止，雨水敲打着窗棱发出刺耳的声音。
黑暗中，鼬猛然睁开了双眼，额头上冷汗涔涔。
“哥哥，你怎么了？”身边的佐助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
“没什么。你睡吧。”他轻声抚慰道，坐起身，颊边的发丝滑落下来软软地垂落，他紧紧地按住左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
心很痛，仿佛被利刃硬生生地挖去一块，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手无意识地抚上眼睛，却触到一片冰冷的湿意，他怔住了。
为什么……他居然流泪了？
翌日清晨，木叶暗部在南贺河中打捞上一具被河水泡得肿胀的尸体。
经确认，为宇智波一族的族人——宇智波止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十八·止水之死（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