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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我们其实并不需要伪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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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楼拜总是想极力告知人们一件事情——女人和爱情都很危险。前者由于生活枯燥无聊又无人管教,便开始利用爱情和攀比来填补空虚。这正是爱情的必要之处——在我们感到生活乏味时的高尚调味剂,但是它的虚妄正如乏味本身一样。而在现今这个时代,爱情已经变成了年轻人们间的消遣和佯装内涵的矫饰——不,或许它本来的样子就是如此——爱情就是那样的东西,只有善于利用它的人们才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本田菊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他揉揉眼睛,瞪大去看,钟表背景上的凌波丽也睁着眼睛看他,他们两个同样有着血红的眼瞳,只不过前者纯属熬夜所致,而后者压根就是人造生命体。
午夜3点钟。
本田菊把钢笔收起来,仰头躺在了榻榻米上,他头顶的天花板被昏暗的台灯光亮漆成忽明忽暗的色块,有着某种黑夜里特有的隐喻味道。
什么?你问为什么作者一旦把视角转向本田同学,叙述方式就开始变文艺了?
还真是抱歉啊,这是传染,纯属传染!这是本田菊身上强大的文艺气场造成的幻觉——我可能还未提过,本田菊是个小说家兼插图作者,基本上,他的这两个身份是分开进行的——虽然他完全有能力为自己的小说画插图,但是不知是出于兴趣还是什么的,本田喜欢看着自己的编辑——基尔伯特到处联系插图画手而显得心力交瘁的模样。
本田菊与普通的网络小说家不同之处在于,他是真正的文艺青年,就算给他一只臭袜子,只要感觉对了,他绝对能给你说一套夸大其词的形容修饰。而那些修饰,很可能迫使你对着一只袜子而泪流满面。
但是——没错,重点就是,必须得感觉对了才行。
而他手底下的这部作品,基本上就是完全被‘感觉对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感觉给完全抛弃了,换句话说,在离截稿日只剩下一个星期的现在,本田菊有着可能饭碗丢掉的危险。虽然他的编辑着实的好欺负,但是总编可不是容易糊弄的小角色。
想到那个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一边□□一边指手画脚的女总编伊莉莎白小姐,本田不自觉的就开始皱眉头。
他缩在暖炉里翻了个身,被灵感抛弃的体验绝对是无法言喻的纠结。他一边寻思着不如就这么睡下去吧,一边头脑该死的清晰着。
不,应该说,他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实际上——当一个人脑袋里充满了一件事——当然现在的状况时‘一个人’——的时候,你很难说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还抱有理智。
本田菊的状态正如上所述,他在温暖舒适的暖炉里不停的翻身打滚,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从暖炉里站起身,走道电话旁边。
那里放着一张记得密密麻麻的打印纸,仔细一看会发现是个时刻表,如果你再仔细一点,或许能够找出其中每一条的关联——那就是,它们的主语都是一致的,它们被“王耀”这两个字占领者主导。
本田菊皱着眉,手指来回摩挲电话手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样的一幕,对于刚来到中国,并打算常住的本田菊来讲,从此以后并不能经常见到了。因为他一直很忙。虽然这种‘忙’与传统意义上的‘忙’有着微妙的不同。
并且,本田不是那种脸皮很厚的人。他而今天突然变得焦躁、十分想与王耀通话,完全是因为刚刚受过了刺激。
但是仔细想一下,如果他真的将电话拨出去,或者——好吧,直接跑到王耀家门口守株待兔——无论是哪一种选项,结果绝对不会发展成一个相亲相爱的促膝长谈——事实上,本田很有可能掐着王耀的脖子把他推到墙上,不管自己是否被踢被打到足以到重伤观察室报到的程度——直接凑上去,给那该死的家伙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舌(百度)吻。
哦,该死的!
由于联想到那活色生香的美好场面,本田拿在手里的电话不受控制的摔倒了地上。
他皱着眉头擦擦脸,鼻血好像流的有点不太妙……
现在的本田菊,只是一个普通而无害的宅男,不久以后——或者也可以说是从太阳升起开始,他将摇身一变,成为无人理解的孤独一匹狼——跟踪狂,但是在所有这些之前,他曾是很荣耀的留美学生,喜欢电脑编程,也是美国常春藤联盟中某个学院的软件编程系人才。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最后会变成这副样子,成为宅男也就算了,甚至连跟踪偷窥都毫不羞耻。本田的父母一度为儿子的堕落痛心疾首,但是本田自己却不这么想。
凡事都是两面的,而他所追求与看到这,也只是其中的一面,只不过他的父母不幸的与他看到了相反的表面而已,但总而言之,本田从来不为自己是个跟踪狂这件事而感到丝毫的羞耻,当然,他的确是有点缺乏正常人类该有的一些廉耻心,但却同时具有多得古怪的道德感。
本田菊这个人总是充满着矛盾,就好像他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解释‘矛盾’这个词一样。
他今年已经23岁了,大学毕业以后放弃了继续在国外深造的机会,一门心思流窜到中国,凭着国中时期就开始钻研的中国文化底蕴,开始到处闯荡,找工作,然后意外的撞进里伊莉莎白的工作室,开始了翻译与写小说的工作。同时也为自己国家的出版社投稿。
虽然这种工作相对于一个身处日本的日本人来说很正常,并且一段时间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买的本田同学也真的跟呆在自己的祖国里死宅没什么区别,只是苦了到处跑腿的基尔伯特,伊莉莎白的工作室负责本田与日本的出版商联系,光是为请客吃饭这种插科打诨的理由,基尔伯特就一个星期要在中日间往返3、4次,除了为航空事业做了不小的奉献,基尔伯特也深刻的了解到了一件事——对于吃肉喝油长大的本大爷来说,日本餐真的是要死老子的小命了!
本田菊对此不以为然,他的生活本来就简单,所以吃饭什么的,依然按照日本的习惯从简。中国的食物他小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月天天吃,结果一口气长了10多斤的肉,他有心理阴影。
吉尔伯特和本田之间存在很深刻的孽缘,他们在大学时候就认识,同期的还有像是阿尔弗雷德、亚瑟等人精。但是后来阿尔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脑袋坏掉了,哭着喊着要去中国。亚瑟理所当然同去,而当年的四人行,就变成只有本田和吉尔这两个形单影只。
吉尔是个好人,本田想。
但是他没有一个‘好人’该得到的机遇,遇上本田菊首先就是他的劫数。
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夜晚,满脑袋想着男人并不是好兆头。
卡通钟表显示4点55分的时候,本田缩在他的暖炉里迎来第一个高潮,然后再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他一共释放了2次。这种记录听起来就不太妙,而事实上,本田浑身虚脱的瘫软在暖炉里的时候,他感觉空气里所有空虚因子都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毛孔,他眨了眨眼,觉得甚是干涩,手里黏糊糊的触觉让他想要呕吐,而眼前出现的场景,十分神奇的,并不是他狭小的卧室,而是沉淀在回忆中的莫个场景——他看着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的对他笑,那是一种看起来很白痴的笑法,好像这世界上不存在能让那个男人烦心的事情一样,他的笑容一度让本田感到迷惑。
因为实际上,那个男人有着极其不顺畅的成长历程。
他闭上眼睛,想将大脑腾空,他稍微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幻想着王耀的笑容就能一口气来上3次——光说变态还真是便宜他了。
大脑里面有个声音尖叫着,命令他立刻把他弄脏的暖炉清理干净,但是本田实在太累了,精神上和□□上都是。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两个小时,直到门铃开始喧闹。
门外站着他的编辑吉尔伯特,他看起来和本田一样糟糕,没来的即打理的头发四处乱翘,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而且他一直用手拍着脑袋——那是他宿醉时的习惯动作。
本田把他请进来,但是阻止他坐到暖炉里面。
“我昨天傍晚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
基尔伯特接过本田递上来的乌龙茶说到。
他大略的瞟了一眼摊在座位上的书稿,脸一下子全黑了。
“怎么回事,你一个月的成果只有半篇不到这种程度么!”
本田低头不语。过了良久,他淡淡的说,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哦?你说的事情该不是跟踪王耀吧!!”
基尔不屑的嘲笑他。
妹妹头的男人眼神犀利的瞪了回去,他的眼神总是跟他的外貌毫不搭边……
但是很不幸,事实就是这样,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本田菊就像是疯了一样,恨不得自己变成王耀嘴唇边的一根汗毛。他无所不在,用尽手段,即使跟踪与被跟踪的两人心中都心知肚明,但是状况仍然继续失控着。
如果昨天晚上,本田没有在那里见到于王耀一起,状似亲密的少白头男人……他可能还会将跟踪进行到底。
问题是,吉尔伯特是怎么知道王耀的事情的?
“你忘了,我认识阿尔弗雷德,阿尔是谁啊!他可是人精!”基尔伯特挥挥手,不耐烦的解释。“然后我就通过他认识了王耀,然后通过王耀认识了王耀的死党——伊万,实不相瞒,你是个跟踪狂的事情,就是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伊万瞧瞧告诉我的!”
(接上)
本田菊咬着嘴唇不说话,他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基尔伯特叹了口气,他把手搭在本田的肩膀上,虽然他一向嫉恶如仇,并且跟踪狂怎么说都是变态行为,属于基尔伯特踊跃打击的那种群体,但是看到自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好友,露出“哦,该死的,我失恋了我不要活了”的表情,他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去骂他。
“喂,我说你,自打来中国后就变得莫名其妙的!”基尔伯特指着本田摆在橱柜上一长排的古怪物品说道,“那些是啥??你啥时候改行捡破烂的了??”
本田走过去,抚摸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杯子的东西——很明显,它曾被摔得七零八碎,然后某个人用着几乎神经质的耐心把它一个碎片一个碎片的拼合起来,但是无论怎样的耐心都抵不过它曾被破坏过的事实。
那个杯子仍然残破的伫立在那里,像是某个现实狰狞的缩影。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这么做,阻止我去做,可能会让事情便得更糟。”
他淡漠的瞥了一眼他的编辑先生。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威胁……
但是基尔伯特看着这个男人,打心眼里觉得,他真是可悲。
——那是一种被气氛渲染出的同情感,如果你能允许作者在这里多赘述几句可怜的编辑先生所身处的房间,你大概就能明白——
这个房间非常小,只有20坪不到,地板上铺着热采暖地板,没有床,但是有一个很大的、凌乱的书桌。
本田从故乡特意带来了暖炉,冬天的时候,他几乎都缩在里面,像只过冬的小蛇,基尔伯特每次来,都能看见本田蜷腿弯腰的坐在那里,他手边总是放着一些像是垃圾的废物——破碎、无用,但是很干净。
基尔伯特就看着他坐在那里小心的拼合或是修理些什么。有的时候是——像橱柜上放着的,那个有着海宝图案的杯子。有的时候是个短路的台灯,或是折断的筷子、布条危危可及的马扎。本田菊修理着那些东西时的表情,认真专注的好像在做着什么了不起的研究,他一向面瘫的脸都浮起淡淡的红晕。
在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像是垂死者那一瞬间的回光返照。
他把那些修理好的废物按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方式分类、贴上标签,甚至注明它们被捡来的日期,然后选出来本田自己尤为中意的,放在橱柜上面当做装饰,其他的被小心的收进箱子里。
而如今,当他们相对沉默的对峙片刻间,基尔伯特的视线所投之处只有两个,一个是本田阴沉灰暗的脸,这容易让他联想起美式惊悚片里,被恶鬼砍伤,半死不活的‘准尸体’。
他另一个选择就是堆得到处都是的纸箱,基尔伯特记得,上个星期他来这里时,它们还被摆在墙角的,但是现在,纸箱子像是草履虫无丝分裂一样,仅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变出让人惊骇的庞大数量。
任何数量庞大的东西都能让人产生恐惧——至少是一些排斥感,而当你看到满眼的都贴上了‘王耀’这个标签的东西时,诚心来讲,基尔伯特自己甚至都有了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这里并不像是本田菊的寝室——它甚至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基尔伯特更愿意称它为‘王耀博物馆’——当然,是‘废物博物馆’。
而这位博物馆的馆长,只能是籍由着这些东西,来推断、幻想王耀生活。但是他并不痛苦。
他很快乐。
——我并不想为本田菊开脱,事实上,谁也改变不了他曾经伤害过王耀的事实,即使他现在的处境相当可怜,一个正常人看着本田菊落魄的模样绝对得对着他长叹三声。
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抛弃的杜十娘,虽然这种立场相当错位,但是我们还是没办法不对他报以同情,基尔伯特就像我们一样——他是仅有的几个,知道王耀和本田菊之间纠结往事的人之一。他曾经因为这个,誓言和本田菊断绝关系,还叫过他3个月的妖孽,给了他半年的白眼……但是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你问基尔伯特他现在更同情谁,他的答案一定羞于出口——但明确。
因为现在看来,本田才是那个陷在过去里,没办法走出噩梦,只能被恐惧与后悔折磨着,埋没着理智,辛苦生活的人——而王耀——他已经甩开一切,大步向前走了出去。
丢下苦难、背叛,以及本田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