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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跟踪狂也努力的生活 ...


  •   2、跟踪狂也努力的生活

      伊万以前管王耀叫“小蜜蜂”。
      因为基本上,认识王耀的人都会从他那被各种各样的兼职填满的典型无产阶级人士的作息规律而产生诸如此类的联想。
      当然,王耀也曾被阿尔弗雷德叫过一短时间的“可怜的小蚂蚁”,但是自从大三那会,阿尔的鼻子被打断了之后,他就开始叫王耀“鼻梁骨杀手”,但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王耀迄今为止和3个人干过架,这三个人都因为选择了和那个梳马尾辫、看起来似乎是个娘娘腔的男人做对手——而让自己的鼻梁骨承受了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裂缝。

      但与之类似的损失并不是单方面的,至少从此以后王耀被半强迫式的与其他几个人结成了无法斩断的孽缘,粘糊糊的好像没和开的面,让他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后背阴风阵阵。

      “小蜜蜂”这个绰号直到去年还一直在王耀的交际圈里,被当成经典笑话到处传颂。王耀一开始并不介意,他甚至认为那些笑得水都喷出来的家伙们纯属过度反应,但是后来王湾湾告诉他,“小蜜蜂”还有一个简称,就是“小蜜”。从此之后,只要有人再敢提这个词,王耀的脸就会一片风雨欲来的阴沉。

      其实他的朋友都不害怕自己会被揍,实际上,他们不但不怕被王耀揍、还经常做出挑衅王耀去揍他们的事情。说白了,王耀在认识与不认识人之间,都口径一致的被称作‘好好先生’——怎么欺负都没事的那种。

      但那些闲着没事干、整天把招认厌当最高追求的人们还是有着道德底线的——那就是不能惹王耀哭。

      如果你把他惹急了,他会先忍着,忍不了了就上手揍,除非真的是插到痛楚,王耀便会跳过前两个过程直接哭给你看。

      在这里请允许我赘述一下,王耀哭起来十分有特点——他一边哭一边喝水,并且哭起来没声音,光是在那里颤抖。

      据说喝水这个习惯是伊万帮他养成的,王耀哭起来动静不大,但是很持久,你能想象他哭多长时间、他准能按时按量完成偶尔还超标。

      一般人看到那种架势不被吓到才怪,不过介于伊万他本来就是的怪人的角度来讲,他更关心王耀有可能失水过多死掉,所以会逼着他一边哭一边补充水分。

      而如果你看到那种精巧的脸蛋在颧骨以上眉骨以下出现好像漫画里一样的灰色阴影时,那么真抱歉,你离被烦死不远了。

      王耀喜欢打工、就像他喜欢用假哭当武器一样的喜欢打工。如果你问他原因,他会笑容满面的告诉你,“我喜欢钱。”

      不过与其说他喜欢钱、不如说他喜欢存钱。王耀的存款是他身边同龄人间最多的,他用它交学费和房租水电费、偶尔会给同父异母的弟妹们买昂贵得令人咂舌的礼物,自己却连寿司都舍不得吃一回,他自己的生活里几乎没有开销。

      打工——准确来讲并不是他作为受虐狂的娱乐方式,那的确迫不得已。王耀跟那个有一对资本家父母的伊万不一样,他孑然一身,全得自食其力。对于现代日子过得又宅又颓废的青年人来说,王耀的确十分与众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除了打工以外的私生活接近无趣的家伙,在一年前开始被人悄无声息的跟踪了。

      一开始先是他经常去打工程图的地方。在被对方一声发音古怪的——“好久不见,王先生”——问候之后,王耀攥在手里的U盘直接从松开的手指缝里漏了出来,掉在地上。

      他弯下腰去捡,甚至能感觉那个男人特有的犀利视线在他头顶上打转。

      这个男人叫做本田菊,是另一种意义上,与王耀孽缘不浅的家伙。
      但是他已经消失在王耀生活中整整3年,3年间也就顶多在噩梦里见个面,他的脸一直像是被浓雾缠住一般模糊不清,而一旦王耀想拼命回忆起来,就会立刻被惊醒。在梦中看不清的脸,在现实中避免想起的脸——王耀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本田菊的脸是什么样子了。他深深信仰着时间,觉得就算鼻子对鼻子的打照面都有可能认不出彼此。

      明明过着这样自我安慰的每一天,结果3年后再次相见的时候,王耀的手抖得连U盘都捡不起来。

      “我以后就在这里工作。”

      本田一边启动打印机,一边用闲聊而不失礼貌的口吻这么对他说,王耀觉得自己的脸肯定苍白的吓人,出于某些无聊的自尊心,他一直低着头,并且拒绝言语上的交流。

      离开那家打印店的时候,他几乎是捡条命似的往宿舍的方向跑,转天就满大街的,准备重新找一家打印店。

      结果总算在离学校有5站地的某个犄角旮旯找到了打印店,接着,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他第二次光临的时候,发现那张总是在噩梦里出现的脸又一次残酷的投影在现实中。

      他一边听着店老板对本田菊的电脑技术与道德水准赞不绝口,一边绝望的考虑要不要去买台打印机,但是实际上,他那个月的花销一大部分已经为了王湾湾买了个ps5,几乎就是个穷光蛋。

      他抱着不太高的期望重新回到了以前习惯光顾的那家打印店,不出所料的——本田就好像能一秒钟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样,神奇的——用他那惯常的正襟危坐式坐在电脑前,侧过头对他打招呼的口气不卑不亢。

      王耀多少有点宿命论,他以前就觉得本田菊是他人生的劫数,现在来看,这的确是真理。

      那时候的王耀正在为竞赛忙得头昏脑胀,本田菊的出现就好像在中毒的人心口上血淋淋的来上一刀一样,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差别而已。

      既然是劫数,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正面接受,而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崩溃掉,他自我安慰着这叫做‘消业’——‘消业’是佛家的禅语,说的简单一点,就像是我们丢了钱包,就告诫自己‘破财免灾’一个道理。

      王耀坚信只要努力就会得到幸福,本田菊什么的,只不过是横在面前的一根破树枝,你被他绊倒一会,摔得很惨,但是没关系,至少他教导你下一回看见树枝要记得跳过去。

      艰难险阻就是纸老虎,本田菊厉害一点,也顶多是塑料的,烧一下很快就化成灰。

      大概就是他那种迷信的态度,把两个人之间不正常的见面当成是可恶的‘偶然’,才会没发现自己其实早就被跟踪的事情。

      侑子女王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就连本田菊会像个不河蟹的尾巴一样,黏在他屁股后面这件事也一样,从一开始——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打招呼、王耀第一次对他微笑、第一次被恶劣的欺骗开始——其实就已经预示了现在的状况。

      就是这个道理。

      王耀是学建筑的,学建筑并不要求一个人有切实的唯物观,实际上,王耀算得上很感性的那类人,但是即使感性,王耀依然很聪明。本田作为一个资深的跟踪狂,竟然会如此频繁的出现在王耀面前,除了怀疑他是不是撞到头了,就是他因为某些我们无法知道的原因,变得冲动了。

      而真正让王耀确定自己被跟踪,是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个夜晚。
      那天班级聚会,他被阿尔以及一干屈服于阿尔淫丿威之下的家伙们灌了好几瓶啤酒,然后又灌起了白酒。

      (接上文)
      王耀胃口不好,酒喝了就吐,也因为这,使他成为最后为数不多的清醒人之一。

      与他同样清醒着的人,是那个依然撺掇着亚瑟继续灌酒的伊万,每当这个时候,王耀总是深深佩服起他千杯不倒的豪气。

      据伊万自己称,他自从断了母乳之后,喝的奶粉里都掺了伏特加,他从小喝这个长大的,没了伏特加就不行,没了会变成另一种人格。

      罗德里赫就问,‘另一种人格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伊万打了个冷战,笑眯眯的眼睛下萌上烟灰一般的阴影,他指了指王耀说,“就他那样。”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他那样好欺负。”

      王耀觉得伊万的记忆力可能不太好,这才刚过几年啊,就把初次见面被自己打折了鼻梁骨的事情给忘了。伊万以前的鼻子多高啊,鼻骨骨折的后遗症,使他完全退出了帅哥的范畴。

      不过除此之外,王耀也有另一个想法,他觉得依赖着伏特加为生的家伙,可能自打喝了掺有酒精的奶粉开始,就一直是醉着的,没清醒过。

      伊万虽然喝起酒来很豪爽,但是别的方面你根本不能把他和那么高尚的词联系到一起。就拿那天送其他醉酒的人回家这件事来说,伊万谎称自己头有点晕,就承担了罗德里赫和亚瑟那俩小身子板的责任,其他人——诸如阿尔、吉尔伯特、路德等——在吃肉长大的西方人眼里,体形也相当可观,而在我们中国俗称‘彪形大汉’的几个老男人——就归王耀照顾了。

      所以说,其实伊万老说王耀被人欺负,这种结论得出来的好像挺客观。

      那时的王耀几乎把内脏都吐出来了,走起路来两腿虚浮,状态好像他当年在戒毒所时不给吃晚饭一个样。
      即使如此,王耀作为一个有着你意想不到的高度道德感的中国式好青年,理所当然的承担起几个彪形大汉的归宿问题。
      他打了辆车,回去他住的40坪的宿舍,下了车后,完全自食其力半推半扛的把三个人弄下车,出租车的老板看着吓出一身冷汗,王耀前脚刚踏出车门,他后脚就猛踩油门飞奔而去,估计是把王耀当成某个组织贩卖器官或倒卖人口的不和谐群体了。

      总而言之,王耀就以这种状态,把三位爷弄回了家里。

      虽然作者嫌麻烦而省略了过程,但是请各位相信,扛着3个健壮得不太正常的成年男子上5楼的差事,可以和当年吃不上饭还得给地主拉牛车的贫苦老农一样的艰辛坎坷,某种意义上,其实王耀的形象也与那差不了多少。

      等他帮3个人都擦了把脸,掳下鞋子扔到床上,甚至细致入微的帮忙把被角都掖好以后——王耀才开始规整自己的事情。

      就像每一个对生活态度认真、作息规律的高觉悟青年一样,王耀也有着自己恪守的生活习惯——他把夜晚分成两部分,以11点的钟声为区隔,他称前半部分为‘前夜’。

      前夜充斥着仍然与白天有所瓜葛的种种虚伪与掩饰,那是作为一个人类必须参与这俗世之中的责任。
      在这段时间,王耀一般会与同学或者一起打工的同事聚一聚,做些无聊、但是必要的应酬,在11点之前,他都会保持着这种状态徜徉在各式各样的人群中间,但是那之后——也就是被他称为‘后夜’的时间段——他则倾向于给自己留下一部分安然,来思考白天的种种俗事。偶尔像今天一样收留些醉鬼。或者他会坐下来读一本书,但是事实上,王耀并不经常能做得到。人人都会有惰性。

      而当那个显得与众不同的‘后夜’来临时,王耀一无所知,只是习惯性的为自己泡了杯廉价的速溶咖啡,像往常一样,在等待着咖啡冷却的过程中,洗了个简短的澡。

      他头发湿漉漉的走出浴室时,正好能听到吉尔伯特耍酒疯似地梦呓——由于王耀图方便,把三个大男人安置在自己那张不大的双人床上。
      照顾过两个以上醉鬼的人都知道——一旦一个人开始耍酒疯,其他两个人不久之后也会因为睡的不舒服而纷纷效仿。

      王耀用余光瞄了一眼在梦境中手舞足蹈的大男人,有点无奈,走过去把吉尔伯特搭在路德身上的那只大象腿搬开,用力甩了他几个巴掌把他弄醒。

      “基尔,很难受吗阿鲁?”
      吉尔伯特睁着血红的眼睛,不知什么原因,看着王耀的视线十分委屈。

      “我……我……大爷我……头疼!”

      王耀也觉得头疼,他皱着眉盯了那家伙一会儿,对他说,“你先去沙发上躺一会,我去给你切点生姜泡点蜂蜜茶,乖了,听话!”

      吉尔伯特特别乖巧的点头,抬起沉重的身体,从阿尔身上爬行而过,几乎是摔落着地的。
      王耀也懒得管了,他跑到厨房,从菜篮子里拿出生姜,切成细末,然而蜂蜜却只剩下一点点。王耀抬头瞥了一眼滚滚模样的卡通钟表,12点半。
      他一边叹气一边从新把外套穿上,由于头发还没干,他又回到客厅去找毛线帽,结果看到吉尔伯特坐在沙发上,还在那里乖巧的,冲着空气点头。

      “你不晕吗阿鲁?”
      “我……本大爷……我……很听话……是……乖小孩……”

      任何一个跟吉尔伯特——这种超龄儿童——相处超过半年的人,最后都能麻木的接受他偶尔生理退化的发言,何况他现在只是一介醉鬼。

      王耀面无表情的把半块生姜塞到男人的手里,那个时候,他还在锲而不舍的点头。

      “我回来之前记住都吃掉。”

      他抓厨房里的垃圾袋,检查理一下大衣口袋里的钱包,关门的时候,房厅传来一声痛苦的呜咽。

      “他……他(百度)娘(三昆蛋)的……辣死……大爷我……了”

      辣死你也是活该,为什么这帮家伙总对干扰别人的生活这点充满了兴趣?

      王耀从楼道里走出来后,把垃圾袋放在已经塞得满满的垃圾箱旁边,然后就着今天晚上一系列蠢事,开始一边郁闷的钻牛角尖,一边仍然勤恳的担任着兄长的角色。

      在他的头脑里。有着一条该死的定理——身为年龄稍长的男人,必须要时刻担任起照顾别人的角色——或许这才是王耀总是被身边人欺负,却也总是好脾气的一笑而过的真正原因——但是现在,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起这种觉悟是否真的有必要了。

      王耀曾经因为父母离异的事情消沉过一阵子,不知是不是天生极端(百度)主义的关系,王耀的反叛来得比一般人要夸张的多,这直接导致后来重新回到正常轨道的他,比学校同一年级的孩子们大了2岁。

      2岁,如果单从数学的角度来看,2不过是比最小自然数略大的一个单薄的个位数,但是一旦后面的计量单位变成‘年’,它变象征起某种积淀,而对于王耀来说,2年的积淀,可能比一般人的4年都要来得深刻,来得艰难。

      他走在冬季的夜晚中,突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进而有觉得自己很可笑。
      思索着时间是件危险的事情,至少对王耀来说是这样——那会让他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他并不是害怕去回忆,而是一旦回忆起来,恐惧就会从他过往的那些经历中一点点渗透过来,那是多年以前所遗留下来的幻觉,王耀自己很明白,因为是幻觉,所以总有一天能完全消失,但在那个时候真正到来之前,他都无法诚实的面对回忆——亦或是时间。

      他觉得那些是骗人的东西。回忆迷惑他、时间混淆他。

      他就抱着那种——或许是因为醉酒而产生的——有些阴郁的思维来到便利店。守夜的店员正靠在收银台旁边打瞌睡,王耀从货架上选了一瓶蜂蜜,就用手推了推他。

      店员有一张年轻而疲惫的脸,他抬头看了一眼王耀,露出有点戒备的神情,王耀透过这张脸,几乎看到1年前那个拼了老命大短期工的自己。

      “先生,就要这些么,收您50元,这里是找的零钱。”

      年轻的店员礼貌的措辞让王耀对他产生了好感——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接过零钱,对着青年微笑的提醒了一句,“睡得这么熟,连有人进入都不知道,东西被偷的话,你也不好办吧。”

      青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对了,我这里有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按摩一下,可以醒脑。我觉得很有效——你不是中国人吧。”

      “嗯……我是韩国的交流学生。”
      “是么……很辛苦呢阿鲁。”王耀从口袋里掏出风油精递给他,“要努力哦阿鲁~”

      青年看着手里的风油精很感动,但是发现王耀转身要走,脸上稍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您也是,晚上走夜路要小心,我听说这里最近有变态出没——哦,顺便说一句,变态的起源是我们国家思密达~”

      “呃……”
      王耀的寒暄被青年最后一句ps给噎了回去,由于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的,好像又要结识奇怪的人,王耀立刻警觉起来,坚定的向着门口走去,不再理会那店员鬼叫了些什么——

      离开店门的时候,他转头看了一眼招牌,决心以后绝对不要光临这家店了。

      怪家伙、变态、自恋狂、北极熊,或者是诈骗犯什么的——我已经认识的够多了阿鲁——不想再认识了真的阿鲁!

      但是有的时候——请原谅作者不得已的戏剧性转折——但你就是不得不承认,人倒起霉来,都是接二连三的,就好像寄生在肠道里的猪肉绦虫,一个节连着一个节,怎么拉也拉不完,拉到最后,还连着个小钩,钩在您大肠内壁上,别提多疼了。

      王耀现在的状况就好像被一堆猪肉绦虫包围,并且这些猪肉绦虫的产地还不一样,有美国的、俄罗斯的,德国的、奥地利等欧盟众国的。

      然后,他马上就会发现一条早就潜伏在他体内多时,原产地日本的寄生虫,这条虫子与其他稍显不同的是,当一个东西——无论它是什么——在你身边呆的太久了,即使他就是你痛苦难过的根源,但因为你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而渐渐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本田菊就是这样的一条猪肉绦虫。

      王耀脚步停顿在楼门口的垃圾箱后面,当然,他站在这里的理由不是因为垃圾箱,而是弯腰在垃圾箱前面,不停挑挑拣拣的男人。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无论是在光线昏暗的夜晚,还是人头攒动的巨大人群,他都能一眼认出这个男人——他的确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人。

      “你在干什么阿鲁?”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然后似乎出于自身对礼仪的严格要求,本田菊机械的转过身,他白色的大衣上面都是脏兮兮的污渍,脸上还有有几个黑乎乎的手指印——但即使装扮狼狈,他还是有模有样的对王耀鞠了一躬,用王耀所熟悉的,生硬的中文对他打招呼。

      “您好,王先生。”
      “不是该说‘您好’而是‘您果然很好’不是么阿鲁?”

      王耀绕过那具僵硬的身体,走到垃圾箱旁边。

      在他刚刚扔掉的垃圾袋一侧,有着一个不大的纸盒子。那里面摆着自己用完后扔掉的牙膏、坏掉的灯泡和摔碎的茶杯碎片——他记得那个茶杯是他逛世博会时,花了40多买的海宝图案的纪念品。
      王耀一直认为这个价钱远远超过杯子本身的价值,那40多其中3/4买的就是那眼大无神的海蓝色吉祥物图案——所以2天前伊万把它打碎的时候,他还跟那头北极熊讹了300块来着……

      王耀看着这些,不知怎么,竟然笑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大少爷什么时候该行捡破烂了?”

      他弯下腰,把纸盒子捡起来,‘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全被沉重的砸向地面。它们沉淀在黑暗中,像是河堤一团粘糊糊的淤泥。

      “本田菊——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一瞬间,本田菊的出现、近几日总是不正常的频繁见面、感觉有人跟在后面的虚幻感,所有的一切都能通顺的解释了。

      本田菊站在那里一声不吱,但是他望着王耀的眼神还是如常的犀利。王耀知道本田不说话并不代表他自知理亏,他只是懒得回答而已。

      “我不明白啊。”

      王耀向前走了几步,强迫自己盯住那双过分尖锐的眼,他定定的瞪着,觉得自己的眼睛刺痛的几乎要流出某些矫情的液体。

      他等待着本田的回答,并且决心今晚一定要让他回答出些不是废话的话出来。

      “王先生……”
      “我不明白啊阿鲁!”
      “——为什么要跑到我这里来?为了有趣?还是纯属虚荣心作祟?”

      王耀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将会成为有力的武器,狠狠的刺伤本田菊那些多得不是地方的道德感。
      他认为感到羞愧的应是对面站姿僵直的男人,但是他确真实的体会到自己胸口见那股不安的骚动——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惊慌”。
      “本田先生……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你总是能高明的把恶意隐藏起来呢阿鲁?——我猜——这一次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让我猜一猜……”

      本田直勾勾的瞪着他,嘴角瞬的裂开一个古怪的微笑,他用王耀十分熟悉的坚定口气,说出了他们自重逢以来,真正算得上是“对话”的言语——

      “我……”
      “——很想念王先生……”

      王耀惊讶的看着本田闭上了那双锐利的眼。

      王耀想过很多种可能——本田菊重新出现的可能——比如纯属偶然、比如说想看一眼他落魄的样子、比如说专门开着进口的劳斯莱斯跑到他家楼底下冲他按喇叭,用日本人一向发音难听的美语对他说——“you see ? this is the power of my baby money!(看见了么,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如果真的是为了最后一种可能,王耀都已经想好了,他会对着本田菊特别纯真的笑一笑,再把窗台上的花盆往他头上扔,然后告诉他——

      “没错,我现在才知道,金钱就是他(百度)妈(真受)的万能的,谁说我父母死(好受)绝了!瞧瞧徜徉在这全世界的小炒票,他娘(太受了)的全是我亲爸亲妈!”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种,本田说的话无论从那种角度分析,都像个巨大而恐怖的陷阱。

      他一瞬间哑然了,无言以对那副永远认真面瘫的脸,即使王耀深深的知道,本田菊就是那种说起谎来面不改色的混蛋——他一张嘴,有一多半的话不能相信。

      王耀觉得自己真是丢脸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好像自己理亏一样——必须说点什么——然而一发出声音,他就觉得那真是刺耳的难听——

      “你……骗人……”
      他只能这么说。

      本田睁开眼,坚定的反驳道——
      “是真的!”

      王耀又一次瘪了。
      无法对话,他们永远无法处在同样的地位上进行对话,本田看着他的眼睛将好像监视器一般冰冷难耐,王耀只能低下头,比较着自己100块钱一双的山寨货和本田菊脚上那双真品的花花公子——像是借着物质上的耻辱让自己清醒一样,王耀睁大眼睛,自言自语似地说着……

      “不对……我知道你……你们本来就是骗子。”

      他好像在提醒自己一样,喃喃低语着,

      “不过都随便……你们想怎么样都行……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被抢走的了……没错……”

      本田没有理会那些含义不明的喃语,他对着王耀叹了口气,固执的用别扭的发音重复道

      “我很想念您……很想念您……”

      但是他被彻底的无视了。

      王耀拖着有点虚浮的步子,自顾自向楼门口走去,他身后的本田菊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站在那里,用不高不低的音量重复——

      “我很想念您——”

      那成为了王耀接下去的,一切噩梦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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