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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雾川鼉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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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朋觉得自己很幸运,在30岁那年寒冷的冬天,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春天。
在每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一个女孩都会踩着细碎的雪,抖落身上的薄霜,推开烤鸭店的门,冲着他笑靥如花:“老板,来一只烤鸭。”
朱朋藏在口罩后面的脸红得比手中待宰的烤鸭还熟三分,他不敢肖想这个天使一样的姑娘,只能把心思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每次称完斤数切鸭子的时候,他都偷偷给女孩多拣几块散装的鸭脖子。
好像那一点点让心脏雀跃不已的爱慕就只能点到为止了。
直到第31天,女孩变得稍显圆润了的下巴冲着朱朋轻轻扬起,声音比烤鸭店门口响起的铃铛还清脆:“我叫胡伊,你叫什么名字?”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声势浩荡气势轰轰。
胡伊喜欢旅游,朱朋就托管了烤鸭店,带着她满华夏度蜜月,还带上了表弟的摄影团队跟拍。
朱朋知道胡伊很漂亮,路人总是用惊艳的目光欣赏着他老婆的美貌,这种目光往往在见到朱朋后就从赞美变成了可惜:又是一朵插在了牛粪上的娇花。
对于路人的这类想法,朱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只会对一些不怀好意的打量感到愤怒,这种油腻的目光往往来自男性,同为男人的朱朋对这种针扎一样的眼神分外敏感。
比如眼前这个贼眉鼠眼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胡伊,这种赤|裸直白的注视让胡伊也感到烦闷和不自在,生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向忠厚老实的朱朋愤恨交加,忍不住和对方骂了起来。
哪知道中年男人嘴比他店里的烤鸭嘴还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是能看上那狐狸精,都不用你打我,我祖师爷青天白日里先往我脑门劈两道雷!”
朱朋骂骂咧咧地抡起胳膊,边揍边骂:“你才狐狸精!你全家都狐狸精!”
被当成猥琐男的凌正英抱着头挨打也不还手,朱朋觉得自己像是两拳打在了铁板上。
“我是道士,不可能看错!”
朱朋停下动作,狐疑地看着他。凌正英刚想挺直腰板,人群里站出一个头发全白,衣着洁净的老头子,缓声说道:“阁下说自己是道士,可有道士资格证?”
凌正英听到“道士证”立马就蔫了,很丧气地说道:“没有。”
他要是当年不离经叛道跑去云游四海,就可以跟师兄们一样拥有道士证,然后名正言顺地要回来鹤观,而不是选择又去背一屁股债去赎回变成疗养院的道观。
“那阁下师承何派?正一教还是神霄派?”白发老者又问道。
“来鹤观。”
白发老者摇摇头,说道:“没听过。”
“没听过是因为你见识短!我的门派很低调的。”凌正英不服气地说道。
白衣老者把手背过身子,比一旁的凌正英更端了些仙风道骨的派头。他向众人解释道:“没有证明,师承无可考,说话行事也不够庄重,教老道我如何称他一声‘道友’啊?”
“欸,你是道士你看不出刚刚那个是——”凌正英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朋照着脸来了一拳,身手敏捷的道长偏头躲开,一脸不可理喻地望着眼前的几人。
在焦灼的氛围里,梅予殊的出现就跟天神下凡似的,在道长眼里自带柔光和花瓣特效。
凌正英挤开人群来到她身边,解释起缘由来。梅予殊抱臂站在一旁听着道长的诉苦,看到朱朋时恍然想起之前在点秋山的芦苇滩见到的狐妖。
当时狐妖穿着白色的婚纱,摆弄着狐狸尾巴一样的芦苇眯眼打量她。梅予殊还得照顾身后躺成一溜陷入昏迷的人,也不想多招惹事端,权当没认出来朱朋的新婚老婆是只妖怪。
这会儿朱朋看到梅予殊倒是很惊讶,说道:“好巧啊,梅小姐你也在这里。”
凌正英嘴里“狐妖”二字还没来得及蹦出来,被梅予殊一个手势止住。道长只得咽下这口气,端起桌上的盘子,把里面的曲奇倒进肚子喂委屈。
梅予殊问候道:“确实很巧,来雾川也是尊夫人提议的吗?”
朱朋憨厚地挠了挠头:“对,伊伊是北方人,说没看过九峡的风光,我就带她坐游轮玩。”
他瞥了一眼正在胡吃海塞的凌正英,疑惑地问向梅予殊:“梅小姐,你和这位……认识?”
梅予殊还想着探探狐妖的底,不愿打草惊蛇。她模仿着之前谌祈年应付老杜和师缨的语气,点头说道:“认识的,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给你和尊夫人造成了困扰,很抱歉,希望可以得到你们原谅。”
朱朋笑了笑,向围观群众挥了挥手,餐厅里的人见事情告一段落,当事人也都握手言和了便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梅小姐你们来雾川坐船,也是为了大年初一去拜龙王吗?”
“你也是?”梅予殊现在心眼学多了,凡是不提自己,先问别人。
“我们不是,我们就想坐船玩,听说白禾水库的风景好,再在那里拍点好看的婚纱照嘿嘿。”朱朋坐下来和梅予殊坦诚地聊着天。
梅予殊也一副很坦诚的样子,问道:“朱先生了解船上的人吗?我们来得比较迟,船快开了才赶上,和大家还不是很熟。”
朱朋一副“你问对了人”的样子,低声向梅予殊介绍道:“我上船前也没想到这艘船上的人个个来头都这么大。你看我后面那个比我胖些的老头子,是个退休的大官呢,多大我也不清楚,我也是看船员的态度猜的。”
梅予殊不露痕迹地朝朱朋后面扫了一眼,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正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小丫头,身边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围着他转来转去地叫“爷爷”。他的子女们穿戴阔气,正眉飞色舞地聊着天。
朱朋朝梅予殊身后努了努嘴,悄声说道:“你后面那个是旅游公司的老总,这艘江轮就是他的,我见船长叫他老板了。”
梅予殊没回头,只是偏着脑袋听了一下后面的谈话声。
船老板正喘着粗气和人低声讨论着价格、船之类的东西,梅予殊耳朵是好,但那两人说话像对暗号一样,就算能听清每一个字,梅予殊也猜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他身边的那个白头发老人我就不认识了,不过他刚刚还帮我说话来着。”说到这儿可能是想起了之前的冲突,朱朋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补充道:“他自称是个道士,真道士那种。”
梅予殊明白朱朋还对凌正英心怀芥蒂,她并不想劝对方放下成见。凌道长这种人类被大多数社会群体人不待见是很正常的,凌道长本人已经不在乎了,所以梅予殊也不需要帮他在乎。
“那这么看来船上的人不算多。”梅予殊思忖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以为春节期间客流量会比较大。”
“本来挺多的啊,老板在快开船的时候,说给每个自愿下船的人赔付两万,就算是吃奶的小孩也有,外加一个顶配最豪华的旅游套餐,三年里随时可以来消费,所以好多人都下船了。你们临到头了才赶上来的,所以没遇见这事。”
梅予殊听到这儿有些惊讶,她追问道:“船老板给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临时有客人加塞。”朱朋瘪了瘪嘴,说道:“船都开出去半个钟了,我没见除你们之外的谁还上来过,我才不信船老板给的理由。”
“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不走?”
“我们专程来这儿拍照片的,伊伊要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去做。船老板还开价到一人五万呢,后来他拿我们没辙,也就不管我们了。”
梅予殊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交叉着手指放在胸前,盯着食指尖合成的尖塔轻轻笑了一下。
朱朋觉得这个笑容应该是很好看的,但莫名感到一阵心慌,手臂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安地问道:“梅小姐,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梅予殊把目光投向窗外碧绿的江涛,远处青山连绵,薄雾朦胧,江轮就像一个小小的虫子,顺着翠色的泪痕,要钻进神女秀气的眼睛里。
居心叵测的妖,心怀鬼胎的人,还有藏在船上的真鬼胎,跟在水下的鼍兽……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年糕:什么时候再见面啊?
酥酥:再等等吧,又不会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