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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觅人 ...

  •   沈静秋怀念着亡人,一墙之隔的杜时莺也满肚子疑虑。

      那个在记忆里温润和煦的男子,最后一面满身是血的样子,以及杜时闻……

      她不明白那些官兵为什么要抓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不惜以屠村的代价。

      以往这些事她从不愿去想,她知道自己人微力轻,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越长大心中的谜团越多,那皇城究竟有什么豺狼虎豹?惹得母亲这么多年对生活了那么久的皇城闭口不谈。

      一时间,小院又恢复了宁静,只有陶罐蒸气的气微声音,扑着浓重的药味向四方散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杜时闻还未回来。

      平日里这孩子怕生得很,就算是与一向亲厚的陈婆婆也待不了多久,今儿个这情况却是少见。

      杜时莺有些不安,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慌忙从井边打了水清理仍隐隐作痛的鼻子,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水渍,就要去寻杜时闻。

      出门的时候,杜时莺看见燃着火的炉灶,又看了看里面的沈静秋,想了想还是将火熄灭,将陶罐里的药倒出来,在碗里凉着。

      又是一程弯弯绕绕的路,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竟下起了雨。

      雨不是很大,却也算不上小,杜时莺有些无奈的小跑了起来,最终停在了一户门前种有一排柳树的院落前。

      这就是陈婆婆家了,杜时莺呼吸微乱,推开了陈旧的院落大门,院子里挂满了各色染好的布,因为雨下的急,没来得及收,都贴在了一起,成了团。

      陈婆婆耳朵不好,要是在室内估计也听不到下雨声,杜时莺又急急地跑过去收着布,收到一半才看见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早已忙碌其间。

      只可惜年老无力,往日里轻飘飘的布,湿了水好似那灌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用不起来劲。

      杜时莺边帮她收着,边开口,大声问“婆婆,时闻那小子没在这吗?”

      陈婆婆废了老大的劲才拿下来一块布,回头问道,“什么?”

      杜时莺无奈,加大了音量,“我弟弟,没回家,他来买糖的!”

      陈婆婆这才听到,“没有,我今天没做糖。”

      杜时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陈婆婆,近乎是吼出声,“我弟弟今天没来?”

      陈婆婆摇摇头,扯着杜时莺收了一半的那块布,自言自语,“这么大的雨,他来我这干嘛?没糖,没糖……”

      杜时莺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吓得她站不稳脚,趔趄一步,兜头的雨水却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扔了手中的布,冲出了门外。在雨中,在她背后,陈婆婆心痛的将她扔掉的布捡起来……

      杜时莺疯了一般,在巷子里胡窜,一声一声的叫着杜时闻的名字,雨越下越大,雨帘一般,砸的人眼睛生疼睁不开,杜时莺吐出滑进嘴里的雨水,只觉得绝望。

      杜时闻从不乱跑,他自记事以来就只去过陈婆婆家买吃的,其他时间都窝在家里。

      之前杜时莺还总会担心他不正常,可是他自己同自己玩得挺好,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状况,杜时莺这才放下了心。

      杜时莺游魂一样,荡回了家。

      沈静秋站在门口,担忧的望着院门的方向,尽管眼睛不甚清明,她也直直的盯着,看着熟悉的那抹绿色出现在眼前,她展了眉,却在下一刻蹙眉,“阿闻呢?”

      杜时莺没有回答,沈静秋猛地扑上去,不管指尖传来的冰凉的触感,瘦弱的手指深深掐住杜时莺,“阿闻呢?”

      杜时莺仿若感受不到痛觉,只低声,恍惚道,“母亲,时闻丢了,我要去寻他,你好好待在家里,我找遍了巷子都没有,我要去远一点的地方,他肯定是迷路了,对,肯定是……”

      沈静秋哪管她,踉踉跄跄走下台阶,直直冲进了雨里,在淅沥的雨声里,传来了沈静秋焦急的声音,“找不到阿闻你就别回来!”

      杜时莺恍若未闻,也转头冲进了雨里,她没有管沈静秋,沈静秋视力不好,大抵是走不出这巷子的。

      过了桥,走进集市,哪里还有摊贩的影子?

      往来行人早就归家去了,街道都是空荡荡的,青石板上倒影只有杜时莺一个,哪里去找呢?

      她实在不知道,一个十岁孩童哪里都不熟,能去哪里?还是说出了什么事?

      天,渐渐黑了……

      杜时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她走遍了天益县的每一条街巷,没有放过一个犄角旮旯,也没有找到那个会撒娇、有着清澈眸子的小萝卜头。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杜时莺衣裳已经半干,一阵春风吹过来,只觉得刺骨的冷,仿佛心脏都被冻住一般。

      杜时莺昏昏沉沉地往家去,不论怎样,她一定要找到杜时闻,哪怕是去寻官府的人。

      夜色茫茫,清冷的月辉洒落,在青石板上折射,照亮了她回家的路,这明亮坦途在巷子口结束。

      巷子狭窄,月光被房屋挡住,只留下一片漆黑。

      她失魂落魄的走着,空空的巷道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回响。

      蓦地,一只枯瘦的手从旁横伸过来,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脖子,杜时莺吓了一跳。

      正要踢开的时候,却听见了沈静秋沙哑的声音,“杜时莺,快走!他们来了!”

      杜时莺低头一看,黑暗中,一团黑影蜷缩在地上,不是沈静秋又是谁?

      杜时莺费力地将瘫倒在地上的沈静秋扶起来,“走,快走!”

      沈静秋大半个身子倚靠在杜时莺身上,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杜时莺扶着她,依旧是回家的方向。

      “能去哪里呢?时闻还没找到,他一个人会害怕的吧?”

      沈静秋急了,停下脚步不走了,气急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跟我对着干?”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旋即补充道,“就算是有什么意外,你爹也会在下面赔罪的!”

      又是杜迟,杜时莺从未听过老子要向儿子赔罪的糊涂话,就算是在民风开放的天益县也未曾有过。

      说话间,远处隐约有火光亮起,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以及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臭婊子,敢让老子白跑一趟!要是让老子逮住她了,非得好好收拾她!”

      杜时莺听着只觉得这声音耳熟,没等她想起来,就被一股大力扯着往巷口去,原来是沈静秋揪着她拼了命一样的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听到这话的沈管家凉飕飕的瞥张三一眼,颇有些瞧不起,

      “请慎言,这杜小娘子以后保不齐就是县太爷府上的人了,凡是还要讲些分寸得好。再者,今日之事不妥,要不是少爷要得急,老夫也不会来此。带了这多人,小娘子也没带回去,你说怎么办?”

      张三连连垂头,谄媚道,“这杜小娘子家中细软尚在,还有一碗药放桌上,想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沈叔您放心,明儿个晚上我一定将她全须全尾送至府上。”

      沈管家点了点头,一行人各怀心思,沉默的走着。

      沈静秋越跑越慢,直至停下。她的呼吸很重,好似一股子气流出不来在胸口处横冲直撞,憋得她生疼。

      杜时莺扶着她走得东倒西歪。杜时莺昏昏沉沉的走着,腿脚已经麻木,手也软趴趴的使不上劲。

      忽的一个踉跄,她带着沈静秋栽倒在巷子口。

      走了这么久也不过这段路而已。杜时莺这样想着,有些气馁。

      她看着外面宽阔的铺满月光的青石板路,又看了看身边的沈静秋,还是扒拉着要站起来。

      她不能放弃,她还有老母,时闻也没有找到,若是和张三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去,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弟弟了!

      背后的火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杜时莺却将将站起来,伸手去拉烂泥一样摊在地上的沈静秋,将沈静秋挂在她的肩膀上,她自己却又是寸步难行。

      沈静秋大抵也是知道的,拼了命的将她往外推。

      挣扎间,杜时莺仿佛听到有马蹄声伴着车轱辘声渐近,用力抱着沈静秋的胳膊,步履蹒跚地向前走。

      马蹄声渐近,而此刻,张三也眼尖的看到了前方有两个搀在一起的背影,注意力却全在那半干的素色绿萝裙包裹着的玲珑身段上。

      他惊喜得破了嗓子,“是她,杜小娘子,快追!”

      沈管家也反应了过来,忙做了一个追的手势,身后十几府兵听令而动。

      弱小女子携着残病妇人,如何能跑得过受过训练的府兵?

      二者的距离越拉越近,不多时,两人就被抓住了,一群人站在街口,等着沈管家和张三。

      沈静秋疯了一般挣扎,叫骂,还试图去咬抓着杜时莺的士兵。啪啪——-两个巴掌声过去,沈静秋晕了过去。

      而一边的杜时莺却只盯着街道转角看,先是两个穿着甲胄的士兵走了出来,然后是五匹高头骏马,其后套了一节车厢,车厢宽大华丽,马车后面还跟了两队士兵。

      杜时莺放声,“请贵人救命……求贵人救命!”

      无人应答。

      车队越走越近,仿佛将他们当做了空气一般,待沈管家看清这车马的规格,忙慌乱的让士兵们退到一边,自己则是深深作揖。

      车队缓缓从杜时莺面前过,她绝望而憎恨的看着车队,生机……断绝!

      蓦地,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约摸三四十岁的阴鸷男子出现在她眼前,正与她的目光对上。

      马庚看她一眼,扫视了一下这一群人,只单单吐出一个字,“杀!”

      没有任何迟疑的,那两队士兵纷纷上前来,围住这一群人,手中的长矛在月色下泛着森寒的冷光。

      只留下车队前的那两个士兵,防止有贼子不长眼的冲上前来冒犯。

      沈管家这边的府兵是没有资格配备兵器的,也不是出来寻衅滋事的,就抓个小娘子,连把刀都没有带。

      赤手空拳的对上训练有素的兵,挣扎不了两下就被捅了个对穿,晕了的沈静秋有些碍手脚,沈管家手下的人就松了她自顾自的抵抗。

      而押着杜时莺的长了个心眼,拿着杜时莺当挡箭牌,却也歪打正着的躲过了几招。

      沈管家东躲西歪,躲过士兵们的挑刺,找了个角度要跑,冲出士兵们包围圈的时候,他露出了笑意。

      一阵迅疾的呼啸声过,他的笑容便扭曲了,缓缓低头。

      一支猩红的箭尖透过他的胸口,正缓缓朝下滴着血。

      他直直的朝地面扑了上去。

      张三见势不对便一把从府兵手里夺过杜时莺,扼住她的喉咙,威胁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张三不懂什么官家身份,车马舆骑,但他看了因为杜时莺束手束脚的兵,估摸着有些门道。

      果然,他前面的士兵停止了进攻,张三得意的笑了笑,一步一步的往后撤,他面前的士兵也配合的往后退。

      马车里马庚搭了第二支箭,他冷哼一声,一支箭随之射出。

      杜时莺只听见“哧——”的一声,铁箭入肉,三两点热热的液体附于面上,她轻轻一推,张三就倒了。

      她看向马车,“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惟愿……”

      “把这两个女人带上前来。”马庚掀开帘子,打断她的话,冷道。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往上前去。杜时莺费力的拖着沈静秋,一步一步的往马庚这边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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