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叆雪霏霏

3、雨3

　　半个小时后心肺科主任范雅玲扭着腰离开休息室，高跟鞋哒哒作响，步伐轻快的不得了。

　　林雨森脱下白大褂，换上西装。等电梯的时候遇到红光满面的范雅玲，“林医生今晚还值夜班吗？”

　　林雨森，“今晚是许医生值班，范主任不是早下班了吗？”

　　范雅玲扶了一下墨镜，“我回来拿点东西。”

　　病房里宋然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然然——”杨非一脸愧疚，一副做错事的老实人面孔，“然然……”

　　宋然背对着杨非，玻璃窗上映着她麻木而惨白的脸，紧紧抓着手里的保温杯。

　　“然然，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不起，我应该跟你商量一下的，但是弟弟结婚急着买房，也是没办法嘛，我不该挪用你银行卡里的钱，等过段时间我让他还你。我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你的……”

　　宋然抓着保温杯的手开始颤抖，眼泪滴在她的手上，“我的不是你的，那是哥哥给我的钱，不是你的，你没有任何理由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挪用那笔钱给你弟弟买房。”

　　宋然哽咽着，眼睛流着泪，疯癫的感觉像个缺了零部件彻底坏掉的洋娃娃，“然然，对不起，要是买不上房小凡的婚事就要告吹了——”

　　宋然木然地转过头，“你弟弟结不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非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老子用你的钱怎么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的钱也是我的——”

　　“放开！”林雨森的手按在杨非的肩膀上，杨非转过头对上林雨森像杀人的眼睛露出了怯懦。

　　宋然跌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泪，林雨森一脚踢在杨非胸前，杨非撞到病床的扶手滚在地上，“就是你把她打成这样的？”林雨森扯掉领带，皮鞋踩在杨非手上，狠狠碾了碾，“回答我？”他声音不大，冷得深入骨髓。

　　杨非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抬头望着林雨森，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恐惧。“你……你是谁？”

　　林雨森狠狠一脚踩在他的头上，杨非鼻子磕在地上鼻血横飞，林雨森抓起杨非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往墙上一推，死死掐着杨非的脖子，“我再问一遍是你把她打成这样的？”

　　杨非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嫉妒，自卑，一一划过心头，随即升起一股怒火，“我打自己老婆怎么了？”

　　林雨森抓着杨非的头狠狠往地上一磕，血随即顺着杨非的额头流了下来，宋然赶紧抱住林雨森，“哥哥，住手——”

　　杨非被打急眼了，冲上来抱住林雨森的腰把他撞倒在地，整个人压上去，一顿拳头乱挥，“住手！”王蓓蓓和几个护士过来拉起杨非。

　　王蓓蓓扶起宋然，“杨非我告诉你家暴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杨非擦了擦头上的血，“是他先打我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宋然哭着拉住王蓓蓓，“不是的王警官，林医生是制止他对我动手。”

　　王蓓蓓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掏出手铐，“跟我到局里走一趟！”

　　杨非一看手铐慌了，马上擦了一把头上的血往地上一趟，王蓓蓓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护士麻烦给他止血，醒了一样要跟我去局里。”

　　宋然抓着被子一直在哭，王蓓蓓抱着她安慰道，“听我的，这种人真的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林雨森擦擦嘴角的血，“外科现在应该人手不够，缝几针我也行。我看他也昏了，麻药也不用打了。”

　　杨非一听躺不住了，装腔作势地哎呦起来，王蓓蓓真觉得要不是这身警服早上去抽他几巴掌了，杨非缝了七针后被王蓓蓓带回警局。

　　林雨森握着宋然的手，“然然，是哥哥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如果那天我——”

　　宋然摇摇头，摸着他脸上的伤，“疼吗？”

　　林雨森眼中含泪，他整个人看上去突然颓了一圈，“然然离婚吧，不然哥哥真会去杀了他。”

　　宋然，“哥哥不要，我——他动了哥哥给我的钱，对不起，是我没收好，对不起——”宋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子，林雨森一下慌了神，无措地抱住宋然，“然然不要哭，不要哭，是哥哥不好，都是哥哥的错。”

　　林雨森痛苦不已，声音随之颤抖，整个人疯癫了一样得抖，声音轻柔地像羽毛一般，“然然不要哭好不好？”他像在哄着一个小女孩，但是又哄不好，着急地要疯了。

　　宋然抓着林雨森的西装外套，“不是哥哥的错，是我不好。哥哥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呆在医院里。”

　　“好，我带你走！”林雨森匆匆办了出院手续，抱起宋然离开。

　　雨还在下着，宋然蜷缩在沙发上，林雨森的家很简单，简洁的家具，简洁的装潢，看着宽敞又明亮。宋然靠在沙发上，沙发上似乎有林雨森的味道，让她贪恋又安心。

　　“房间收拾好了，我抱你去休息好不好？”林雨森的温柔安抚了她的痛苦，也拨开了缠绕在她心头的阴霾。

　　“好！”

　　林雨森小心翼翼地抱着宋然，多一分力怕她疼，少一分力怕她掉在地上，像是放新生儿一样把她放在床上，“好好睡，有事就叫我。”

　　宋然拉住林雨森的衣角，“能不能……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

　　林雨森温柔地牵起宋然的手，“好，哥哥不走。”

　　宋然缓缓合上眼睛，几秒钟后又睁开眼睛，林雨森笑着揉揉她的头，“乖，睡吧，哥哥在这儿，哪也不去，安心睡吧。”

　　宋然再次闭上眼睛，一分多钟后再次睁开眼睛，林雨森依旧温柔地笑着，“好了，睡吧，听话。”

　　宋然这次闭上眼睛真的睡着了，林雨森望着宋然，温柔地眉眼偏执而疯狂，用尽目光之所及，描绘着她的模样，想把她刻进灵魂，融进血肉里。

　　宋然和宋锐被送进红馨福利院后，有个和蔼的护工叔叔每次都会带巧克力来，宋锐总能在护工胡弘那里拿到巧克力，宋然喜欢甜的，尤其是巧克力，护工一个星期给宋锐一块巧克力，不过每次给他巧克力后晚上宋锐都要跟护工去杂物间，宋然出于好奇，有一天晚上跟了过去。

　　回来后她把巧克力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个稀碎，从此见到巧克力无比的厌恶和憎恨。有一天护工踩到台阶上的水，摔断了腿，又不知为何和院长发生了争执，直到宋然被赵有财夫妇领养前的两年内都没再见过护工胡弘。

　　2004年9月红馨福利院来了一对夫妇，带着个十岁的男孩子，在众多孩子中那孩子指了指宋然。随后宋然就被那对夫妇带走了，宋锐追着车跑了一公里，宋然哭了一路，到了新家赵有财夫妇没有像在福利院那样和蔼可亲，指使她干活，赵天昂总是喜欢拽宋然的头发，扯掉她的发带，还动不动就伸脚绊倒她。

　　每次柳琴都只站在边上笑，从不管赵天昂。一开始宋然还会哭还会难过，渐渐地她习惯了。2009年夏天，宋然放学回家看见赵有财拿着她的内衣闻，厌恶之情让宋然作呕。

　　洗澡的时候她常感觉被人盯着，后来她发现赵有财会偷偷站在门缝里偷看她，有时候赵天昂也会偷看她。恶心，厌恶，在宋然的内心反复横跳。

　　2009年十一黄金周，宋然发现赵有财偷偷摸摸地溜进理发店老板娘家。渐渐地赵有财去的次数多了起来，邻里街坊的谣言也多了起来，很快传到了柳琴耳朵里。为此夫妻二人多次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宋然睁开眼睛，天亮了。林雨森趴在床边睡着了，宋然的手被他握着，手大概是给他握了一整晚都麻了。宋然实在忍不住动了一下，林雨森马上惊醒，“是不是哥哥弄醒你了？”

　　宋然摇摇头，“没有，我睡得很好，有哥哥在身边真好。”

　　林雨森笑了，好像清晨的阳光照进宋然的心里， “我去做饭，你再睡会儿。”

　　宋然打开手机，王蓓蓓发来了短信，说杨非被拘留七天。宋然眼神空洞起来，从林雨森离开房间开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雨森做好了早餐，一整夜守着宋然他面上没有疲惫之感，做早餐的时候少有得神采奕奕。

　　宋然脖子上的淤痕刺眼，林雨森每看一眼心里都抽搐一分，眼神也变得阴森起来。宋然知道他在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扯了扯衣领，可是根本遮不住，“哥哥的早餐做得真好。”

　　林雨森笑着，“然然喜欢就好，以后哥哥每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宋然没有回答，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林雨森还是先开口了，“然然，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律师，已经联系他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回那个男人身边去。”

　　宋然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我知道，但是……哥哥能不能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

　　林雨森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宣之于口，“好，但是答应我绝对不要再让他伤害你了，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好不好？”

　　宋然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像披着一层柔光，眼中却笼着蒙蒙的灰。“好，我答应哥哥。”

　　一个星期后，杨非被放了出来，宋然拨通了杨非的电话，“明天见一面吧，我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书。”

　　宋然随即挂断了电话，继续调制着奶茶，仿佛是个会动的机械木偶，店里播放着歌剧院魅影的选段《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本就有些阴森的歌曲，加上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又多了几分阴森，宋然端起奶茶，小抿了一口。

　　晚上八点钟，杨非返回家中，在拘留所呆了七天他心中憋着一肚子火，拿起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几分钟后，“砰——”先是热水器爆炸的声音然后是男人凄惨的哀嚎声，血水从浴室的门下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