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叆雪霏霏

4、雨4

　　晚上九点钟，水岸老小区19幢楼下停着一辆救护车，几分钟后警车也来了。好事的邻居围观的围观，拍照的拍照，担架抬下来一血肉模糊的男人，全身的皮都给烫没了，看不出本来面目。

　　宋然接到电话，说杨非因热水器爆炸烫伤抢救无效去世了。宋然赶到华阳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杜兰心哭红了眼睛。宋然已经提交了离婚申请，杨非出了拘留所憋了一肚子气就叫了杜兰心来家里，其实宋然不在家的时候杜兰心也会来家里，她有他们家的钥匙。

　　看到宋然杜兰心本能地想躲，宋然直接奔向抢救室，“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看了。”医生提醒着。

　　宋然没有一丝犹豫地掀开白布，杨非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血肉模糊，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宋然盯着杨非面目全非的尸体眼睛瞪得很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几分钟后重新盖上白布，离开抢救室。

　　王蓓蓓和宋然坐在医院的等候区，宋然平静地吓人，王蓓蓓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王警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王蓓蓓拍拍宋然的肩膀，“节哀，那个………报案人………”

　　宋然，“是他的出轨对象。”

　　王蓓蓓，“你知道？”

　　宋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像是没魂了一样，“知道，大概半年前吧，我看到了。”

　　王蓓蓓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早知道丈夫出轨，还被家暴，两人还没孩子，更是没有任何牵挂，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离婚。宋然望着空荡的走廊，苍白地笑了起来，“王警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为什么不离婚？”

　　宋然望着无名指上还没摘掉的戒指，“我是孤儿，一直想有个家，杨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他老实上进，做事又可靠……人总是会变得吧，两年来我们之间最后也只剩互相折磨。我对他虽已经没有感情，但是两年的朝夕相处……”宋然的声音哽咽。

　　婚姻这种事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王蓓蓓也不好多做评价，“热水器爆炸的几率很低，警方已经联系热水器公司过来做事故鉴定了。”

　　宋然，“如果一开始装个新的就好了，他非要买个二手的，前段时间还漏电，他非要自己修，说没事，如果………”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

　　王蓓蓓拍拍她的背，合上笔记本，“节哀。”

　　宋然擦去眼泪，“王警官你去忙吧，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儿。”

　　王蓓蓓背起挎包，“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玻璃窗上映着护士台上滚动的红字，宋然取下无名指的戒指丢进垃圾桶。她站在玻璃窗前，瓷娃娃一样的脸在夜里白得病态，眼睛浑浊的像医院昏暗的走廊，灰蒙蒙中透着死寂。

　　第二天，杨非的父母赶来，老母亲哭得走不动路，几次昏厥。他弟弟杨凡倒是不关心哥哥的死，问这套房有没有写宋然的名字，生怕她独吞了房子。宋然冷漠地把房产证丢在他脸上，“拿去吧，这房子我也没打算要。”

　　杨非出轨的事他母亲早知道了，自知理亏，当宋然把房产证丢给他们的时候，屁也没放一个。

　　西棠市公安局，王蓓蓓拿着杨非家热水器的鉴定报告，过热保护器，温控器，泄压阀同时损坏，就算是二手热水器也不至于同时损坏吧。作为警察的直觉，她觉得没那么简单。

　　奶茶店，宋然看着鉴定书依旧很平静，“王警官，你的意思是说热水器是人为损坏的？”

　　王蓓蓓指了指鉴定书，“泄压阀有人为损坏过的迹象。”

　　宋然合上鉴定书，平静地望着王蓓蓓，“王警官是怀疑我吗？”

　　王蓓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你确实有嫌疑，而且你也有动机。”

　　宋然的眼睛像一口枯井，当王蓓蓓说出自己的怀疑时，宋然眼里竟然没有一丝丝的起伏，王蓓蓓起身，“放心，我只是说你有嫌疑，并没有说你就是凶手，杨非的死有很多疑点，嫌疑人也不止你一个，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

　　宋然捧起咖啡杯，望向窗外，起风了，吹落了一地的树叶。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林雨森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袋进来，“然然，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宋然像个收到礼物开心不已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一条红色的围巾，“送我的？”

　　林雨森，“嗯，哥哥记得你一直想要一条红色的围巾。”

　　宋然围上围巾，林雨森帮她整理好头发，栗色地长卷发略过他的掌心和指间，柔软的发丝还有洗发水的味道，林雨森透明镜片下那双细长的凤眼深了几分。

　　“好看吗？”宋然开心地像个孩子。

　　林雨森，“好看，红色很适合然然。”他攥着拳头，宋然去照镜子，林雨森又攥了攥拳头，想把她的发香留在手上一样，宋然在镜子前拨弄着刘海，捋着长发，寻找一个完美角度的搭配。

　　林雨森揉揉她的头，“然然不管戴什么都好看，不是围巾衬得然然好看，是这条围巾戴在然然身上好看。”

　　宋然被林雨森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尤其是他的大手落在自己头顶的瞬间，她好希望林雨森的手能多停留一些时间。“分别那么久，哥哥变得很会哄人开心了。”

　　林雨森温柔地笑笑，松了松领带，“我说的是实话，然然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任何人都比不上。”

　　宋然脸上有些泛红，“围巾不是白收的，我也有回礼，老板亲自调制的新品奶茶。”

　　宋然调制奶茶的手法灵活轻快，林雨森站在边上看着她，眼睛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流转。

　　西棠市公安局，王蓓蓓继续翻着旧卷宗，当年在河边发现了赵天昂的鞋和外套，还有村里老人看到他拎着酒瓶子往河边去，当时警方也组织了人去打捞但是没捞出尸体。法医鉴定报告中，赵天昂真正的死因是被人砸死的，工人挖开赵有财家的菜井时，赵天昂的尸骨压在一堆乱石下。

　　那口菜井塞满了石头，后来又被水泥给封了，所以十二年来也没人知道赵天昂其实是被人害了。

　　“王姐，西棠村的案子有进展了吗？”刘友和端过来一杯咖啡，他今年二十五岁，不过干刑警五年，看着跟三十几一样。

　　“谢谢，没什么进展，我去西棠一中问过，这个赵天昂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个校霸，经常霸凌学生，他和陆北冥，徐青云三个被称为西棠三少。经常问学生要钱，这个陆北冥的叔叔是当时西棠村派出所的所长，徐青云的舅舅是西棠一中副校长，老师和学生都是敢怒不敢言。”

　　刘友和，“所以当年被他们霸凌过的学生都有作案嫌疑，甚至任课老师也……”

　　王蓓蓓，“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真不敢想，不过校园霸凌屡禁不止，青少年犯罪逐年增加，真不好说，至于任课老师确实需要排查一下。”

　　“陆北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我想起来了，这个陆北冥不也失踪了吗？”

　　王蓓蓓，“你说什么？”

　　刘友和，“十二年前西棠村7.10大案闹得沸沸扬扬，把这件案子盖下去了，这个陆北冥是在赵天昂失踪前就失踪了，也就是7.10大案刚发生那会，我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因为我舅舅和这个陆北冥是邻居，陆北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母亲疯了。”

　　“王姐，王姐！杨非的死有重大发现。”朱城赶紧灌了半瓶矿泉水，小伙子跑的满头大汗。

　　王蓓蓓让他坐下，朱城擦擦头上的汗，“这种老式小区的监控少，还有很多是损坏的，查起来真费劲，不过还是有发现，从上个月开始，杜兰心每次去杨非家，都有一辆车黑色的轿车跟着他。我查到了这辆黑车的主人，一个私家侦探。”

　　王蓓蓓拍拍他的肩膀，“行啊，长进了。”

　　朱城皮肤黝黑，笑起来显得牙更白了，“这个私家侦探是杜兰心丈夫张春阳找的，张春阳怀疑自己的老婆出轨，所以雇了这个私家侦探跟踪杜兰心。”

　　王蓓蓓，“所以说嫌疑人又增加了一个，去查查杜兰心的丈夫。”

　　西棠市的秋天素来多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空气又冷又湿。今天是杨非下葬的日子，来追悼的人相继离开，宋然打着黑伞站在杨非墓碑前，雨水溅在她黑色的皮鞋上。宋然木然的眼睛变得狰狞，嘴角扯出一丝毛骨悚然的冷笑。

　　宋然转身离开墓地，林雨森早早开着车在外面等她了，“手这么冷，先把衣服披上。”林雨森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宋然身上。

　　“空调开了，有没有感觉好点？”林雨森帮宋然捂着手，细细揉搓着她的手指，宋然的手很粗糙，林雨森指腹碰到她手上的茧子，动作轻柔起来，像是怕会弄疼她一样，“然然的手冬天还生冻疮吗？”

　　宋然把林雨森的外套盖在身前，“这两年好了。”

　　林雨森放开宋然的手，指间还贪恋地不肯离开，杨非死后林雨森没问过一句，只是更加关心宋然，看到她的无名指已经没了婚戒，林雨森眼中多了几分笑意。“那我们现在回家了，今晚哥哥给你做饭吃好不好？”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着宋然。

　　宋然微微低下头，半边脸埋在他西装外套下面，林雨森的外套上带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宋然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但是林雨森外套上的味道让她感觉不一样。林雨森开车的样子十分专注，打方向盘的动作很优雅，修长地手指握着方向盘，宋然总是忍不住望着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感叹他的手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