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鼠仙男友》苏以木

3、Chapter 3

　　两人跟着青年夫妇停下的时候，就看见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墨白生与青云忍不住怔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们发现，这条队伍不仅长，而且排着的人很整齐，都是些老人家以及小孩童。

　　两人走上前，才发现队伍其实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与周遭的环境形成了呼应。这时候，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墨白生朝队伍里看过去，就见排在那对青年夫妇前的小孩童抬了抬手，摸了下脸上的眼泪。

　　小孩童穿着很朴素，脸上不知为何脏兮兮的，头发也散乱得很。她的眼眸周围挂着一丝红色，约是哭的时间久了。
　　小孩童动了下被老人家牵着的手，抬头轻声道：“饿。”

　　就见一位驼着背，瘦骨嶙峋的老人家很吃力地朝前面迈了两下步子，拍了拍孩童的手背说：“乖，快了，再忍忍。”
　　老人家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就在下一瞬，也要跟着哭出来似的。

　　队伍末尾，两位神仙看着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场景，心里不知道为何堵得慌。
　　这时候，青云忽然朝前抻了抻脖子，嗅了几下，然后拱了一下墨白生道：“白生，你闻见什么味道了没有？”

　　墨白生回了神，轻嗅了一下，发现除了白纸烧后散发出的焦味以外就没别的什么味道了。
　　“没有。你闻见了什么？”墨白生问。
　　青云如实回答：“粥。”
　　墨白生：“……”

　　“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贪吃了。”墨白生打趣道，“你说会不会有朝一日，蛇仙会变成贪吃蛇？”
　　青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墨白生：“滚。”

　　蛇仙会不会变成贪吃蛇墨白生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这条队伍里，不管是老人家也好，小孩童也罢，都穿着破衣服，手里也都端着木碗。墨白生抻起脖子，朝前面望了望，就瞧见白茫茫的烟雾顺着队伍飘了过来，中间还参杂着青云所说的“粥”的香味。

　　不知为何，墨白生闻见这香味后，忽然觉得有股空荡荡的感觉在身体里乱窜。
　　墨白生：“……”
　　他动了动唇，毫不犹豫地把不知道何时溜进队伍里的“贪吃蛇”给揪了出去。

　　青云一脸懵，携着疑惑的眸子瞪他：“你干嘛？”青云压着嗓音，没好气道，“都快轮到咱们了，你揪我出来做什么？”

　　墨白生瞥了瞥嘴角，没好气道：“粥都是给老人家和孩童吃的，你一个吃喝不愁的神仙凑什么热闹？”
　　青云服了：“谁说神仙就一定吃喝不愁的！”

　　他自己就是！
　　墨白生：“……”
　　鼠仙也服了。

　　“不过，除了揪你，我还要再揪两个人。”墨白生忽然道。
　　青云瞪大了些眸子，携着凑热闹似的语气问：“谁啊？”
　　墨白生抬了抬下巴，盯着队伍里的那对青年夫妇说：“他们。”

　　青云看过去，在人群中一眼就扫到了那对青年夫妇。不是他眼尖，而是那对青年夫妇身上的黑雾实在是太明显，看不见都难。
　　不过……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浓的黑雾？

　　他们方才过来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青年夫妇来的地方。那里是一座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宅子，所以……墨白生自顾自走了过去，在那对青年夫妇身边停下。
　　所以很明显了，这对青年夫妇是来骗吃骗喝的！

　　此时领粥的队伍已经轮到那对青年夫妇了，墨白生走上去的时候，就见那对青年夫妇捧着满满一碗白粥，看宝似的盯着看，嘴角都快咧开了。
　　正当他们满载而归之时，女人的手被人捉住。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墨白生。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耳边传来墨白生沉沉的嗓音：“劳驾二位把骗来的粥放下。”
　　此话一出，不管是前面已经领完走人的，还是后面还在排队等的人，都忍不住朝这对青年夫妇和墨白生身上投来看戏的目光。

　　女人被莫名其妙说了一遭，登时涨红了脸。
　　被气的。

　　“你凭什么说这粥是骗来的？！大家可都看着呢，是这位公子亲手递给我们的！”妇女绷着脸道。
　　墨白生看过去，就看见了这位公子。

　　“是你？”墨白生脸上溢出了一丝诧异。
　　面前的“这位公子”身着一身银白色的衣服，纤细的手腕露在外面，显出几分病态。许寒文手上舀粥的动作一顿，抬头对上墨白生的眸子：“墨公子？”
　　一边看戏的青云：“……什么情况？发粥的人竟然是许公子？！”

　　妇女望了望墨白生，又望了望许寒文，随后又看了眼还被揪着的手腕，眼珠子咕噜一转，唉声唉气道：“哎呦喂，这日子没法过啦！”女人怨天怨地似的语气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往一边撤了撤，生怕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们夫妇二人上有老下有小，好不容易躲过了灾害，如今讨个粥都要被人说是骗子，这天还有没有王法了！”

　　妇女说完，拱了拱身边的男子，男子接着道：“就是啊，我们夫妇二人好不容易躲了过去，心还悬着呢，想着出来讨口饭吃，却……却被人说是骗子！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现在让我死了算了。”
　　说完，男子捡起脚边的石头就要往脑袋上砸。

　　周围的人都在“哎哎哎”地劝着，这时候，一阵轻飘飘的风从墨白生身边经过，径直往男子手腕上飘去。

　　男子捡完石头站起身，人还没站稳呢就迎面吹来一阵风，石头被风吹了下去，直勾勾地砸在了脚指头上。
　　男子：“……”男子哭得更惨了。

　　墨白生：“……”想也不要想，这肯定是青云干的好事。
　　他转头瞪了一眼青云，青云则是偏过头，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
　　墨白生：“……”

　　青年夫妇一唱一和，惹得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兴许大家都是同一个地方，不免有些同情心在这里。本来就穿不暖吃不饱了，现在又搞了这么一出，县里的年轻人还都在一夜之间死光了，老人家们无依无靠，很快便聚了过来，齐齐朝墨白生啐道。

　　许寒文有些头疼，迅速将墨白生拽到自己身边，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木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砸了过来，许寒文眼疾手快，抬手帮墨白生挡下了。

　　木碗“哐啷”一声落地，墨白生就听见一声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揪着心的“咝”声传进他自己的耳朵里。
　　墨白生垂下眸子，就见许寒文的右手手臂正挡在自己的身前。

　　许寒文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仿佛砸过来的不是木碗，而是石头。墨白生蹙了蹙眉，一把抓过许寒文的手撩开衣袖，就看见被砸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
　　墨白生感觉心里被人挠了一下，随后咬了咬牙，脸上溢出一丝不悦的表情来。

　　众人似乎感觉到了墨白生身边的寒气，顿时没了声音。他们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苍天无眼，家里的年轻人都不在了，总不可能让小孩儿出去干粗活吧。

　　他们老来无力，孩子还这么小，碰巧遇到一个好心人施舍，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扔木碗？
　　但是莫名其妙被人说是骗子，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吧。

　　墨白生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正被人用力地拽着，他偏过头去，就看见了同样蹙着眉的许寒文。
　　许寒文的眼眸里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墨白生知道，他不想让他惹事。

　　墨白生最后长长地透了口气出来，他想起了鼠族的祖训，那就是不惹事。最终，墨白生拍了拍许寒文的手背，轻声道：“无妨。”
　　许寒文这才松懈下来。

　　许寒文道：“二位，方才实在是抱歉。我这位小弟刚来不久，还不知道县里的情况，望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
　　人都道歉了，青年夫妇也不是蛮不讲理，况且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妇女摆了摆手，掐了一把男子腰间上的肉。男子吃痛“咝”一声，随后说：“罢了罢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散了吧散了吧。”
　　许寒文向两人行了个礼。

　　众人都觉得这件事也就这样翻篇了，殊不知却在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发出一个声音。
　　“这不是县里赵家的两位吗？怎么来跟我们贫困百姓抢东西？”
　　青年夫妇就要撤退的动作一僵：“……”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定睛一看。
　　嘿！确实是赵家的那两位。
　　众所周知，赵家在平安县里算是富贵人家了，光是家里的丫鬟就数不胜数，怎么会跑来要饭？

　　“原来真是骗人的！”其中有人道。
　　“啐！没良心的狗东西！”
　　一时间，众人全都倒戈，青年夫妇脸都涨红了，活像个猴屁股，丢下木碗气愤地走了。

　　人去碗空，许寒文皱着眉，眼里携着一丝可惜的情绪看着洒了一地的白粥，心里在默默呕血。
　　他蹲下身子，捡起了落在白粥堆里的木碗，放在了一边。
　　真是可惜了这碗粥了。

　　墨白生这时候正垂眸看着他，他确实像许寒文方才说的，不了解县里的情况，但是在看见许寒文蹲在一边，可怜地上的白粥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股微妙的感觉。
　　这感觉和方才许寒文拦着他自己时候的一样。

　　众人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他们也不敢开口，毕竟刚刚还拿东西砸人家来着，便只好端着木碗，重新排队。
　　许寒文的手受伤了，舀粥的重任就交给了墨白生和青云。

　　不得不说，两人的手速快得很，才一会儿时间，队伍就空了。这时候，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孩童从一旁走过来，拉了一下许寒文的衣袖。

　　许寒文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原本想着帮墨白生他们一下的，但是被青云阻止了，还被摁在这里坐着，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干。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感觉到衣袖好像被人拽了一下。
　　许寒文侧头看过去，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只见小孩童身上破破烂烂的，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冻疮，有的都已经溃烂化脓了。总之，身上就是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
　　许寒文的心一下被人揪了起来。就听见孩童道：“哥哥，能给我一些粥么？”

　　揪着的心更加紧了。
　　“先不急，哥哥帮你擦擦。”许寒文说着摸了条干净的手帕出来给孩童擦脸，才发现这孩童其实长得不错，只是脏了点，掩盖了原本的长相。

　　孩童的眼睛水灵得很，许寒文接过他递过来的木碗，站起身道：“我给你盛。”
　　许寒文拖着木碗底，才发现这碗能叫破碗已经是看得起它了。孩童递过来的木碗底下有个不大不小的洞，这哪里还能盛东西？

　　许寒文毫不犹豫给他重新挑了个好碗盛粥：“拿好了，小心些烫。”
　　许寒文怕孩童力气小，拿不稳烫到手，便贴心地拿了条干净的手帕过来给木碗包上。
　　孩童接过，眼里似乎在发光。
　　许寒文看这孩子可怜，于是又给了他两个馒头：“拿着，别掉了。”
　　孩童点了下头：“谢谢哥哥。”说完就跑路了。

　　前面粥发的也差不多了，墨白生偏头看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一个黑影从许寒文身边的角落那里拐了过去。墨白生走上来问道：“方才是谁？”
　　许寒文回答：“一个小孩儿罢了。粥都发完了么？”

　　墨白生点了下头：“嗯，都发完了。”
　　许寒文点头笑了下：“辛苦了。”

　　随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被黑幕笼罩，人间陷入了夜晚。月光倒映着的湖边闪过一丝波痕，随后，就看见湖面上倏然闪过一个黑影。

　　平地妖风四起，青石板铺成的街道边上掀起了一个小漩涡。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叫了一声，原本还亮着的屋子瞬间黑了下来，伴随着一阵呜咽，木门被人破开来，一团黑影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平安县郊外。
　　满地的枯叶被一阵妖风吹起，伴随着一阵呜咽声，一棵早就枯了的树倒了下来。黑夜中，一个白色影子快速闪过，银光乍现，树木被一劈两半。

　　黑影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利，它呜咽一声，又有几棵枯树倒了下来。
　　白影停下了。
　　但很快，满地的枯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接着，就见一条巨大的绿蟒出现在黑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