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尾和》池硯

2、本不缺爱

　　齐睿从小就不缺人爱。
　　在家被家长爱，到了学校被老师和同学爱。
　　为了不影响学业，他拒绝了多个同学的表白，不然因为早恋而被老师批评的中学生里面，绝对会有齐睿的存在。
　　他永远是被爱慕、被追求的那一个，唯一的困扰，就是选哪个才好。
　　最终选了方乐，除了真的喜欢，更多的原因，还是众多追求者中，要数方乐最为主动。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作为病人，捂着肿起的腮帮子，问他有没有谈恋爱；得到否定答案后，第二次见面便直接捧着一大把红玫瑰，站在他单位门口，说“齐大夫，我喜欢你，请你当我的男朋友”——这样直白大胆的追求者，齐睿头一次遇到。
　　头一次遇到，就被冲昏了头。学生阶段的追求者，多是含蓄羞涩的同龄人；工作以后，社会人为了脸面，多是逐步试探。然而冷淡被动如齐睿，从不会停下来等待或是转身去追，若是对方知难而退，他便顺其自然，继续独自一人，走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
　　方乐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冲到齐睿面前，热情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强势地掠夺了他的视线，让齐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齐睿没有多想，直接就选择了同意。
　　主要还是因为方乐笑得太好看，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嘴角缀着小巧的梨涡，在此之前，齐睿从不知道自己是个颜控。
　　他没想未来，没想过去，就想当下。齐睿接过方乐手中的玫瑰，牵起方乐的手，想着和这么主动可爱的小朋友谈恋爱，也是不错的体验。
　　那一年，齐睿即将而立，方乐还是个二十五岁的傻小子。
　　他们牵着手，并没走很久，方乐就说希望能和他一起到白头。
　　齐睿觉得也挺好，就笑着点了头。
　　点头的是他，因此他不会放弃，再痛也会继续坚持走下去。
　　但是他怕方乐会摇头。
　　怕这个比他小几岁的伴侣，会觉得他太过无趣，后悔了当初共度余生的邀请。
　　若是方乐摇头了怎么办？

　　齐睿双目紧闭，用手撑着前额，思考着如果的事情。
　　“齐主任，一块儿吃午饭去啊。”
　　齐睿放下手，睁开眼睛，透过镜片，看见了站在诊室门口的同事。
　　他想挤出一个客套的假笑，却发现做起来有些困难，脸上像是打过了麻药，根本不受控制，便不再为难自己，冷着脸对人说：“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吃。”
　　“好吧，那我先走了。”同事并不介意齐睿的冷漠，因为这人向来如此，共事多年，他早已习惯。
　　齐睿叹了口气，后悔自己方才失态的表现。
　　他偶尔会产生自我怀疑：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关于“你喜欢我什么”的问题，有人说喜欢他的温柔，有人说喜欢他长得好看。这些说法，齐睿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温柔，长相也顶多只是端正。
　　他最认可的，还是方乐给出的答案。
　　方乐说：“我喜欢被你干。”
　　不是那些浮在表面的原因，是深度了解之后才确定的心意。
　　他也喜欢干方乐。干得方乐合不拢腿和嘴，淌着水儿，颤颤巍巍对他说老公我还要。
　　硬了，想干方乐——干得他坐不住椅子，无法工作，只能趴在床上，发消息埋怨齐睿太过禽兽。

　　上次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知道。结婚七年的伴侣，哪会刻意去记这样的事情。
　　反正不是在床上，做完之后也没一起睡。
　　不该在工作的时候想这些事情。齐睿深呼吸，岔开双腿，希望自己能够赶快冷静。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无法让自己不去想方乐。
　　想张着嘴巴，口齿不清地对他说“医生，轻一点，我怕疼”的方乐。
　　想穿着白色西服，泪流满面地向他发誓“我永远爱你”的方乐。
　　想身上空无一物，问他“先吃饭，还是先吃我”的方乐。
　　想他的方乐，某一天，会一脸疲惫地说：“我们离婚吧。”
　　齐睿猛然回神，过于可怕的想法，吓软了他的欲望。

　　同事和病人接连从诊室门前走过，或讨论着午饭吃什么才好，或拎着装有食物的口袋，快速前往可以吃饭的地方。
　　中午时分，方乐应该刚起床没多久，这会儿不是在吃饭，就是对着电脑在发呆。
　　去吃午饭了。齐睿掏出手机，用文字讯息，向方乐汇报自己的行程。
　　方乐回得很快，只有一字：好。
　　没说其他，更不像最初那样，问他吃什么，或者问他我吃什么才好。
　　他不问，那就由我来问。
　　齐睿发消息，问方乐中午吃什么。
　　方乐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冷冰冰的，看不出来语气和态度。没办法，这就是文字交流的缺陷所在。
　　“给你订外卖。”齐睿用语音问方乐，“你想吃什么？”
　　方乐那边回的还是文字：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管谁呢？齐睿拿着手机，盯着屏幕，没了言语。
　　手机震了一下，是方乐新发来的短消息——语音消息，不长，几秒钟而已。
　　齐睿连忙将手机举到耳边，听到方乐这样说：“我一会儿自己订饭，你也快去吃饭吧。”
　　嗓音沙哑，不疾不徐，看似是敷衍催促，实则是真心地叮嘱。
　　齐睿又听了一遍，听得他嘴角微微翘起，平息的欲望再次抬了头。
　　想干方乐。
　　想爱方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