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戴假面的黑乌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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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羽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下，说话的时候，略微上挑的眼眸就完全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
影影绰绰，像极了覆盖住蛛丝的琉璃球，闪光却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叶生寒本能地停下脚步，黑雾雾的瞳孔中倒映着林惊羽似笑非笑的脸。
他默不作声，旋即转身，打算绕着这条大路走一圈再回家。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对方不搭理自己的情况，识相的人应该都知道不再继续打扰。
可是，林惊羽并不是那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
他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亦步亦趋地跟在叶生寒身后，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微笑，似是熟稔地开口：“叶同学，你原来住在这里啊，这里离学校还是挺远的。”
叶生寒没有搭话，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不过，还挺巧的，我家离这个小区也不远。”
林惊羽视线始终停留在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叶生寒身上，他自顾自地疾走几步，与叶生寒并肩。
叶生寒并不打算搭理对方，他脑海里回想着前一天晚上看过的心理相关的书籍，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跟在叶生寒身边的林惊羽见对方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再强行搭讪，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在叶生寒身边。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小区已然空无一人，只有沿着小道的几盏路灯明晃晃地照射出亮光。
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争先恐后地朝灯上撞，扭曲的光影落在地上纠结成了一团模糊的暗影。
“啪嗒。”
“啪嗒。”
“啪嗒。”
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此起彼伏。
林惊羽心情似乎很不错，他嘴里轻哼着歌，双手交叉放置在身后，宛如绅士般闲庭信步地迈着步子向前走。
林惊羽时不时发出的声响，仿若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叶生寒他的存在。
叶生寒就算想刻意无视，都不可能做到完全忽略对方。
“哼、哼哼……”
林惊羽摇头晃脑，小调平缓地从喉咙里探出。
莫名有些耳熟。
叶生寒微微皱紧眉头，心底好像有一颗长久沉睡的种子在悄无声息地破壳，长出的触须无声地跟随着小调抖动。
到底在哪里听到过这首曲子？
叶生寒放在口袋里的手指腹不自觉地相互揉搓着。
等到两人绕着整个小区转了一圈，再度回到原来位置的时候，叶生寒这才如梦初醒。
林惊羽从始至终都跟在他身边。
叶生寒只能抬头，对上嘴角衔着温和微笑的林惊羽，“有事么？”
林惊羽这个人叶生寒并不是很了解，他只知道学校有这么一个“三好学生”。
家境好、外貌好、人缘好。
貌似成绩也还不错。
其他的，叶生寒概而不知。
所以，在面对林惊羽这么自来熟的态度，他并不觉得这是所谓的“亲和力”。
叶生寒反而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种伪装。
就像戴着面具一样。
叶生寒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直勾勾地望进对方眼里。
林惊羽听到叶生寒开口，雾蒙蒙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他兴奋地点了点头，在口袋里翻找一下，掏出一封信以及一张记过处分的纸张递给叶生寒。
林惊羽接着说：“这封信是有人寄到学校里放在你桌子上，因为没人敢送这封信，我就顺势拿过来了。”
“另一张是学校给你的处分书，班主任说一定要本人在上面签字。”
说罢，他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叶生寒，似乎在等对方更多的回复。
叶生寒默不作声地拿过林惊羽手里的东西，先是看了看那张处分书。
目光停留在上面“缺席过多”四个字，他只是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
而后，叶生寒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笔，就着那个姿势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他直接把处分书塞给林惊羽，继而拿着另一封信对着路灯看了一眼。
橘黄色的灯光透过信封照射下来，只能隐约地看见里面有一张对折放置的纸张。
叶生寒的手指搓捻着信封，他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没人敢送这封信？应该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吧？”
林惊羽点头，“你的桌子不知道被谁用红色油漆喷了几个字，而那封信就在你的桌面上。”
“字？”
“V-e-r-e-d，应该是Vered，圣洁的意思，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作剧……”
Vered。
维瑞德。
叶生寒听到这个单词，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凉，连后面林惊羽在说些什么他都没有听清。
明明是冬天，可是叶生寒的额头上愣是出了一层薄汗。
始终在不声不响地窥探叶生寒面部情绪的林惊羽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瞬间就苍白的脸，他很快止住话头，担忧地开口问道：“叶同学，你没事吧？”
说着，他缓缓地抬手去触碰叶生寒的额头。
“！！！”
叶生寒感觉到有不属于自己体温的物体在靠近，他猛地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惊羽已经突破了他的安全距离，离他不过二三十厘米。
漆黑的瞳孔蓦然放大，叶生寒像一只受了惊的猫咪很快侧过头，避开了对方伸出的手，与此同时，他疾步后退几步，再度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抱歉。”
林惊羽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被叶生寒全然拒绝的他也只是耸耸肩，将手重新收回口袋里，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
叶生寒抿紧唇，警惕地盯着林惊羽，“话说回来，其他人都不敢送的信，为什么你会送？”
听了这句话，林惊羽诡谲地沉默了。
一时间，整个偌大的空间便只有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轻响。
良久后，林惊羽轻笑出声，他很认真地凝视着浑身上下写满戒备的叶生寒，吐字清晰地说道：“因为，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
叶生寒眼神闪了闪，以一个绝对防御的姿态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我也没打算立即得到你的回答。”
林惊羽打破沉寂，他用掌心压了压随风微扬的碎发，“叶同学，以后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声音穿透空气直直落入叶生寒耳中。
宛如是野兽锁定目标的狩猎感。
叶生寒不适地皱了皱眉，依旧没有说话。
“那么，下次再见啦，叶同学~”
林惊羽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他朝叶生寒挥挥手，然后慢条斯理地转身，轻迈着小碎步哼着小曲儿渐行渐远。
灯光下，影子拉得斜长。
叶生寒站在原地远远注视着林惊羽模糊的身影，他隐约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最终，他放弃思考，手里捏着那封信往自己家走去。
“啪！”
叶生寒按下开关，清冷的白光穿破黑暗，照亮了整个房间。
放眼望去，地上堆满了东西。
酒精灯、玻璃球、骷髅头、干花……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凌乱不堪，只有沙发那里放置着的一个白色软垫范围内有明显的空余。
叶生寒几下甩开脚上的鞋，光着脚一下将自己甩进软垫里。
他一手捏着信，另一手从旁边堆积的杂物里翻找出一盏台灯。
接通电源，叶生寒拿出那封信对着灯光仔细观察。
信纸并没有被拆开的痕迹，逆光看的时候也与在外面看没什么不同。
只是，因为刚刚是在外面，寒冷让叶生寒嗅觉迟钝起来，所以，他并没有闻出纸张隐隐弥漫着一股浅淡的清新香味。
像是柠檬的微酸。
叶生寒眉头一皱，而后站起身来，他在柜子里翻找着，最终拿出一柄美术刀、一个打火机和一根白色蜡烛出来。
叶生寒重新坐回原来的地方，他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用美术刀沿着信封口的地方切开，倒出里面的纸张。
和外面看到的没两样，里面的确是一张折叠的纸张，并且是空白的A4纸。
可惜，如果不是那股柠檬味的话，叶生寒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
但是，它不是。
一般来说，把柠檬水或者白醋作墨，用笔蘸着它写在普通的白纸上，干了之后，纸上的字体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可是，一旦纸张接触到明火，过高的温度就会让酸性物质逐渐生成一种赛璐玢的物质，而它们的燃点低于纸张本身。
因此，烘烤时，写字的地方先烧焦，原本不存在的内容也就显现出来了。【注1】
叶生寒动作轻柔地展开纸，小心地拿着它放置在跳动的火苗上，整个纸张开始浮现出褐色的字体，沿着右上角直到占据整张纸。
那是一行用英文花体字写出的留言。
“Vered,Welcome home.I am waiting for you here.”
“Vered，欢迎归来。我在这里等你。”
看到这段话，叶生寒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再次确认纸上没有其它内容后，才放下纸张拿起看似什么都没有的信封。
之前，叶生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信封里的纸张上，等到将信封翻了个面，他才发现，信封的底端还有一圈很淡的金色花纹。
那是镂空形的一朵朵彼岸花的形状，在灯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叶生寒愣怔地看了那些东西很久，最后他沉默地将信封与纸张折叠好，旋即放在了橙红色的火焰上。
橘黄色的火苗舔舐上纸张，两张纸都燃烧起来。
彼岸花的颜色也逐渐从金色变成黑色，黑色的彼岸花在火焰中轻微跃动。
最后，只余一堆灰烬。
叶生寒站起身，他将灰烬包裹起来，走进厨房，扔进一旁的铁质垃圾桶里。
等完全确认里面的东西都燃烧得一干二净，他才重新站起身回到原位。
叶生寒重新坐回沙发垫上，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发着颤。
不知何时，叶生寒的身体已然染上了寒气，就算已经把房间里的暖气开到最大，身体的失温还是让他瑟瑟发抖。
叶生寒有些焦虑，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手指甲。
“咔。”
“咔。”
“咔。”
指甲部位已经被咬得凹凸不平。
叶生寒深吸一口气，他强行镇定下来，从刚刚翻找美术刀的地方拿出纸笔，手轻微抖动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思绪。
“第一，位置已经暴露。”
“第二，那些人马上要找上门来了。”
“第三……”
“嗤啦——”
过大的力度将那张纸给硬生生地划破了，就连笔芯里面的滑动珠都被硬生生地刮落下来。
黑色的液体极其缓慢地从里面渗出，模糊了之前的字迹。
叶生寒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脖子微仰，目光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正在这时，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发出了细微的震动。
叶生寒如梦初醒地拿出手机，连来者是谁他都没看清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吃饭了吗？小家伙。”
对面是一个极其轻挑的成熟女性的声音，她似乎是喝醉了，连声音尾声都带着往上飘。
听到女人的声音，叶生寒混乱的情绪才评定少许。
电话那头是他的监护人，名义上的姑姑。
一个名为艾尼?科利尔的外国血统女人。
“吃了。”
叶生寒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带着颤抖。
“嗯？吃什么了？”
艾尼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并没有过问，只是轻笑几声，“别跟我说你又是吃的烤地瓜。”
叶生寒没有狡辩，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
这回，艾尼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问道。
叶生寒很少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低落的情绪，这一次，他却如此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无力。
艾尼不放心，又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生寒伸出手，对准头顶的LED灯，定定地看着拇指上面的咬痕。
他很缓慢地摇了摇头，摇头之后，叶生寒才发觉对方看不见。
叶生寒清了清喉咙，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冷。”
“真的？”艾尼怀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被哪个小姑娘给甩了吧？”
“我才没有！”
叶生寒被硬噎了一下，思绪猛地卡顿，一时间感觉自己发冷的身躯逐渐回暖。
他的目光再度停留在残留着划痕的纸张上，彻底恢复过来了。
叶生寒单手把纸张揉成小小的一团，远远地抛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语调轻快地开口：“是真的没什么事，你不要这么啰里巴嗦的，容易更年期。”
Bingo！
正中红心！
见叶生寒恢复常态，艾尼也就放心了。
不过，她仍旧嘴上不饶人，“说什么呢！怎么对长辈的？！”
叶生寒轻笑一声，与艾尼话了几句家常就挂断了电话。
说话的声音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叶生寒收起微笑，面无表情地拎起垃圾桶走进卫生间，他将里面的的灰烬连同纸团一股脑儿全部倒进马桶里。
打开冲水开关，“轰隆隆”的下水道过水的声音。
“去你妈的。”
叶生寒低声骂了一句，他定定地看着那些灰烬全部顺着水流冲走，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戴假面的黑乌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