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今天摆脱嫌疑了吗？》金中皮冻

18、18 深陷沼泽的木偶

　　“嘀嗒。”
　　“嘀嗒。”
　　“嘀嗒。”

　　空气里弥漫着湿地的腐臭味，清脆又黏腻的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

　　叶生寒徐徐睁开眼，映入瞳孔的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亮光。
　　眼睫毛微微颤抖，他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双眼被布条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后颈隐隐作痛，双手反绑在身后，靠在墙角的脊背火辣辣的。
　　叶生寒动了动勒得发麻的手腕，蝴蝶骨连接肩胛的部位动弹间有种肿胀感。
　　他咬了咬牙，转而，指尖碰到身侧绵软的布料。

　　还有一个人。
　　叶生寒手指颤动了一下。

　　“醒了？”
　　头顶传来瓮声瓮气的机械音。

　　叶生寒本能地循着声源偏过脸去。

　　“你不害怕。”
　　完全陈述的语气，不带半点质疑。

　　叶生寒微微抬起头，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很平静地呼吸着。

　　对方的视线也牢牢凝在叶生寒的脸上，宛如冰冷的眼镜蛇正伸出红色的蛇信，由上而下舔舐他的脸。

　　下一秒，叶生寒只觉得一只手朝他袭来，他下意识侧过头。
　　只是，后背一疼，他的动作停滞在原地。

　　“别动。”
　　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捏住叶生寒的下颌。

　　对方的指腹稍稍摩挲着叶生寒温热的脸颊。
　　冰冷，又带着些湿意。

　　没等叶生寒反应过来，蒙在双眼的布条猝不及防地被解开。
　　刺眼的光瞬间钻进瞳孔中，他微眯着眼抬头。

　　映入眼帘的一具黑白颜色相间的面具。
　　面具眼睛部位被涂成了黑色，一个单向箭头顺着右眼往上，再往下看去，便是漆黑的唇角上扬，像是恶魔的面具。

　　而现在，那副面具此时正吸附在一个短发青年的脸上。
　　他正半弓着腰，手还停留在叶生寒脸上。

　　“我给你解开了。”
　　青年再度开口，明显是变声器的声音从面具下方传来。

　　叶生寒眨了眨眼，眼前稍显模糊的一切才逐渐完全清晰过来。
　　他的视线绕过青年，落在对方身后的墙壁上。

　　这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四面都是墙，只有一扇破旧生锈的铁门坐落在不远处。

　　“唔……”
　　身边传来一声含糊的咽呜声。

　　“看来，另一个人也要醒了。”
　　青年的手顺势收起，他站直身子，走到身后的桌子前，拉了张椅子，面对叶生寒就坐了下来。

　　叶生寒缓缓转头。

　　于辰辰就这么侧躺着靠在墙上，脸上还有拖拽过的黑色污渍，她没有蒙住眼睛，两只手用拇指粗的尼龙绳禁锢住反绑在身后。

　　“啊……”
　　叶生寒一顿，颈部的疼痛愈发明显，还有些许朦胧的记忆正在慢慢回笼。

　　于辰辰冷淡的语气。
　　两人相互对峙。
　　而后——

　　后颈被什么重击。
　　视线混沌中，叶生寒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巨大的麻袋迎面将他套住。

　　“看起来，你已经记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面具男右手撑在脸上，他饶有兴致地居高临下睥睨着紧抿着唇的叶生寒。

　　“……”
　　叶生寒只觉得自己胸口闷着一口气，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视线聚焦在面具男身后的那面墙上。

　　墙面上正贴着一张略显破旧的照片。
　　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他的脸上带着两个梨漩涡，眼角处还有一颗泪痣。

　　而照片四周，也依次排着两三张其他人的头像。
　　几个人之间用红色的画笔在墙面上写写画画，所有箭头的所指之处都停在中间那个少年身上。

　　好似之前有人在这几个人之间做了严密的分析。

　　面具男注意到了叶生寒投来的视线，他半扭过身，目光停留在墙壁上，他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叶生寒黑黝黝的眼睛被白色的灯光照亮，他眼神一转，直勾勾地盯着面具男，“你在调查什么？”

　　“你真的很聪明。”面具男语气里满是赞赏，“就跟我朋友一样。”

　　“朋友？”
　　“是的，朋友。”

　　面具男点点头，他站起身来，食指点在箭头聚焦的那张照片上，“就是他。”
　　面具下的青年似乎笑了笑，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振动，他接着说：“可惜，他已经死了。”

　　叶生寒闻言，眉心蹙了蹙，他敏锐地感觉到头顶上的白炽灯闪了闪，连带着青年脸上的面具都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死了？”

　　“对，死在三个月前。”
　　面具男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双手放在椅子靠背的地方，头部微微前倾，“警方的通报，是自杀。”

　　“自杀？”
　　叶生寒低垂着头，他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对，是自杀。”
　　面具男声音明显冷了下去。

　　叶生寒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

　　面具上的瞳孔部位黑黢黢的，完全看不见青年的双眼。
　　仿佛是空荡荡的躯壳悬浮在半空。

　　面具男搭在椅子上的双手紧紧扣住，青筋在手背上若隐若现，就连指甲都完全泛着白。

　　叶生寒放置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你不觉得这是自杀？”

　　“是，我不信。”
　　面具男的机械声低沉了下去，“郝一全不会自杀的。”

　　“郝、一全？”
　　于辰辰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叶生寒转头，正好看见于辰辰强撑起身体斜靠在斑驳的墙壁上。

　　面具男冷笑一声，“哦？知识渊博的于法医也醒了吗？”
　　声音毫无波澜，宛如死水，言语里带着明显的恶臭。

　　于辰辰就算被绑着，她的语气里的底气也没有降低分毫，“你刚刚说了郝一全？”

　　“没想到贵人多忘事的于法医还记得郝一全，真了不得啊！”
　　面具男在面对于辰辰的时候，话语里总是带着尖刺。

　　作为刑侦支队里的一枝花，于辰辰还没有听到过这么冷嘲热讽的话，她狠狠瞪了面具男一眼，声调略微拔高：“记得又怎么样？不记得又怎么样？”
　　“我们法医一个月里要解剖多少尸体，难道我还得每一具尸体都去记住名字？”

　　“不过，很遗憾，在我们法医的眼里，不管是什么郝一全还是郝八全，他们就是一坨肉罢了。”
　　“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叶生寒听着于辰辰的话，他的太阳穴不住地突突直跳，反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偏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面具男。

　　“呼哧、呼哧、呼哧……”
　　粗重的呼吸声由着面具传出，带着变声器隐约的嗡动，一起一落。
　　就连面具男搭在椅子上的双手也开始捏紧成拳，手腕的幅度左右摇晃。

　　叶生寒身子微微前倾，他适时地开口问道：“照片上的那个人，名字叫郝一全吗？”

　　面具男急促的呼吸一滞，乌黑的面具从于辰辰的方向，缓缓转向叶生寒。

　　叶生寒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他接着说：“三个月前，警方通报了郝一全自杀身亡，是这样吗？”

　　“他才不是自杀！”
　　面具男厉声打断叶生寒的话，“警方在撒谎！郝一全才不会自杀！”

　　叶生寒追问：“为什么？”

　　“我相信他！”面具男情绪有些激动，“而且，他根本就没有理由自杀！”

　　叶生寒身体往后靠了靠，他微仰着头，直直注视着面具男眉角处的黑色箭头，“所以，你把我和于辰辰绑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于辰辰是鉴定郝一全尸体的法医，你将她绑过来，我可以理解……”

　　“喂！叶生寒！”
　　于辰辰闻言，极为不满地控诉：“你不要太——”
　　“过分”两个字于辰辰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叶生寒冷冷的眼神给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她欲言又止地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把目光转向了其它地方。

　　叶生寒重新看向面具男，“但是，你绑我是为什么？”

　　“枫林中学的凶杀案，是你解开的吧？”
　　“什么？”
　　“为了揭开警方的谎言，早在两个月前，我就一直跟着于辰辰。”

　　“……”
　　叶生寒定定地注视着面具男。
　　后者身上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棒球服，身材看着也很高挑。

　　也就在一瞬间，叶生寒眼前下意识地浮现出之前经过黄色警戒线时，擦肩而过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那个在警戒线前的人，是你？”
　　叶生寒蹙紧眉头。

　　“没错。”面具男语气里透露出赞赏，“你很敏锐。”
　　“看来，我没有看错你。”

　　叶生寒的视线在面具男身后的那张照片停留几秒，旋即，他沉吟片刻，“你是想要我调查郝一全的死？”

　　面具男站起身来，他颔首：“是的。”
　　说着，他从身后抽屉里掏出厚厚的一叠材料。

　　面具男走到叶生寒面前，他蹲下身子，在于辰辰的怒视中，将材料整整齐齐地放置在叶生寒面前，“我给你48小时时间，希望你能把郝一全的死调查清楚。”

　　“如果在48小时内，我没有解开呢？”
　　“你和于辰辰都会死。”

　　面具男语气淡淡，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叶生寒和于辰辰，“这栋房子周围被我浇上了汽油。”
　　“48小时后，如果我没有得到我要的结果，我会一把火烧了这里。”
　　“连同你们一起。”

　　伴随着诡谲的变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头顶上的光线明明暗暗地闪了很久。

　　叶生寒一言不发。

　　面具男转身，摆摆手，“你那么聪明，想必手上的绳子也能轻而易举地解开。”
　　他踱步到铁门前，手指刚触碰到紧闭的铁门，面具男回过头，再度强调了一遍：“记住，你们只有48小时。”

　　“咔哒——”
　　门重新被关上。

　　叶生寒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厚厚一沓用红色签字笔写得密密麻麻的材料。

　　“什么人啊这是？真搞笑，警方会撒谎吗？”
　　于辰辰打破沉寂，她冷笑几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叶生寒没有回话，他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地上那堆纸上。

　　“喂，叶生寒！”
　　忽地，于辰辰的目光死死盯住墙壁上贴着的那张旧照片，“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叶生寒有些头疼从材料里抽出视线，看向于辰辰，“什么？”

　　于辰辰眸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叶生寒脸上，她吐字清晰地说：“照片上的人，和你长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