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嘉兰绽放 ...
-
Susan虽已销假回来，但年末公司外务人员还是人手不足，所以横波一直两边兼着，甚是辛苦。
她倒不像别人那样抱怨做双份工拿一份薪酬，颇有点埋头苦干的老黄牛意味。
阿森等资深业务很欣赏她这种工作态度，当面夸赞她比之那些好高骛远、做事取巧的年轻小姐不知强了数倍。
横波只是微笑着不搭话。
她的年纪亦比她们要长，经验又不足，能力一般，做事亦不见得质量效率便高过她们。
唯一占点优势的，恐怕只有工作勤力和待人恭谦了。
她把他们当前辈看待，摆出一副低姿态虚心请教学习，他们飘飘然之余，教得也就畅快。
她们则把他们当踏脚板和挡路石看待，不是变着法儿利用便是想尽招儿贬损，自然关系不睦。他们若看到她们走弯路或吊水坑，自然也不会去点醒其一个字。
横波回去感谢母亲，“原来您那套商店学徒的处事原则还未过时。”
母亲很受用，微微笑着。
连波却大笑，“姐，别天真了。不能因为你到现在为止还安全着，就否定丛林中的所有危险呀！”她譬喻着。
母亲却不解，“你大姐在说工作，又扯到哪里去了！”
连波无奈地看她一眼，摊摊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直愣愣地折回自己房间去。
大家不敢叫她，怕打断她思路。
待连波房门关上，流波也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妈，咱们家真是太有趣了！怪不得我每次回来都不想开学呢。”
横波捏捏她苹果般可爱的脸颊，“咦？不是说喜欢宝岛吗？”
流波撇撇嘴，看了母亲一眼，悄声向她耳语，“最近我因为对一个人的观感改变了想法，有时间详细告诉你，大姐。”
母亲凑近了些，狐疑地望着咬耳朵的两姐妹。
流波使个眼色，横波会意，赶紧把话题引到玛嘉和吉莲身上来，成功地掩护小妹撤退。
呵，她是长姐，理应如此呵。
这天又跟阿森出外务，忙了一天最后一家才是来过的TVB。
阿森还惦记着给她要签名，“我去问一下。”
横波给他个感激的眼神。
阿森马上极为受用地赶着去履使命，一边还嘴里小声念叨着，“唉，这年头……会用眼睛说话的女人不多呀。”
横波倒没在意他的自说自话，好奇地往节目制作棚里张望着。
这档美食节目是在半年前推出的，很快便创下了高收视。
不过据阿森说，凡是傅增湘担纲监制的往往就是高收视率的保证。
他，不折不扣是香港电视界的斯皮尔伯格。
棚内人进人出，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想必便是总指挥兼策划了吧？
傅增湘？
横波忍不住略偏过身子，想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人很多，那个人又专注地盯着显示屏，看不见正脸。
她的身子越来越倾斜，直至到达一定角度后忍不住一个趔趄，险些儿摔倒在地。
还好，有人从后面扶住了她。
那双手，很大很暖……很有礼貌地待得她一站稳便离开。
横波回头，很意外地看到上次向她讨要桂花糕的年轻男人。
还是件白衬衫，款式更为休闲，却同样的清爽。
她脑中开始出现幻觉，仿佛这个男人有着满满一柜子各种款式不同牌子的白衬衣。
他亦记起了她，露出了和桂花糕一样甜蜜的笑容来，“小姐……没记错的话，您的食盒还在我那里。”
横波微笑，摇头表示不打紧。
她……竟没有开口纠正他的称谓。
小姐……
听起来……感觉不错。
又有些脸红，嘉嘉和小莲，你们有个虚荣心盛的坏妈妈，不是学习的好榜样。
“傅先生！”有人向这边喊道。
他颔首，对她略欠身，“失陪一下！”
她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绅士风度十足地行礼，然后向着制作间走过去。
他……就是傅增湘？
还兀自在震惊中，不提防他又突然折回，微笑着对她伸出手来，“差点忘了……傅增湘！”
果不其然是他，TVB的无冕之王。
横波几乎是被动地与他相握，“横波……我叫叶横波。”
好名字!她看到他眼睛在说。
“横波，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上次的桂花糕……是你做的吗？”
“嗯。”她点头。
傅增湘的眼神晶亮起来，仿佛她给他解决了个大难题似的，拉起她不容分说地朝着制作间走去。
“你……要干什么？”她疑惑不解中有些惴惴。
“傅先生！”那个被人围在中间的导演站起来，不明所以地看了横波一眼，很着急地对着他说着什么。
傅增湘神情自若，拍了拍导演要他放轻松。
旋即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说，“横波，能帮我个忙吗？”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是在哪里。
直觉告诉她，他要她帮的忙没有那么简单，不应该轻易答允。
可……他的神情那么诚恳，让她很难开口拒绝。
陆明姗说过，拒绝也是门艺术。
她……向来便不是艺术科的高材生。
但……好在她也不类罗陆般允文允武的精明练达。能让她帮的忙，想必也不难，至多跑龙套而已。
横波叹口气，直视他的眼睛，“只要……我能做到的……”语声低微，连自己都听着无力。
傅增湘笑了，年轻的俊颜散发着自信和无限热力。他打个响指，冲着有些发呆的导演说,“人找到了，叫化妆师过来，半小时后开始直播！”
横波……彻底傻在了那里。
阿森成功拿到签名后刚赶回来，碍于利字头上一把刀踌躇着不敢上来英雄救美。
他的年末分红……全倚仗这宗大单呢。
怎敢令傅公子眉头皱一下？
横波倒也没寄希望于他，正搜肠刮肚地努力自救。
“傅先生……”
“叫我增湘。”他倒是好整以暇，故意打断她。
“傅……”她看到他眼神一凛，“增湘，我并不是圈内人，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
他笑容放大，“我要的恰恰就是这种效果，你很合适这个节目。”
横波心头再度涌上浓浓的无力感，但仍不放弃，“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局促地拉了拉衣襟，又将散落的一绺鬈发拢回耳后。
傅增湘纯以男人欣赏女人的目光打量着她，毫不掩饰地赞叹，“perfect！这样才更显得自然，纯净，符合我们节目的定位。”他这档节目本就针对广大的家庭主妇开设，并不需要多么美艳逼人的女主角。像横波这样面慈目善，容色秀丽，恰恰符合每个主妇心底暗含的愿望，又不至引起她们的妒嫉，确是最佳人选。
“我……您原来的主持人呢？”她几乎要绝望了。
傅增湘面色一沉，“刚红起来便耍大牌，想撂我的场以胁迫加薪……横波，救场如救火，请务必帮忙！”他够坦率，熟稔不避讳的语气就像是个相识已久的老友。
横波又有些心软了。
可天知道……她今天只见他第二面而已！
而且……他要她帮的也不是一般的举手之劳，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现只后悔没跟罗珊娜修炼嘴功，每一条原本理直气壮的理由都被他巧妙地堵了回来。
不过好在节目还没开始，她还有改变主意的权利。
“我……”她想说“真的不行”，不提防被阿森拉到一边。
“横波，你可知道谁在跟你说话？是傅增湘啊，许多一线红星还求之不得呢！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考虑考虑吧。”阿森诚恳地说，想了想又及，“不是每日天上都能掉馅饼的，你要珍惜。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当然，这单要是成了年末分红也很可观，倒也不假。”
横波虽此时心情纷乱，听了阿森苦口婆心却又坦诚地可爱的一席话，也禁不住笑了。
她想起了罗珊娜的规劝，女人，一定要有自信。
父亲亦说过，人无信而不立。
她……刚刚答应了他，不是吗？
她终于叹口气，望向正略摒着气等待她回答的傅君，语声出奇地镇静平和，“我有多少时间准备？还有……至少应该告诉我，今天准备介绍什么菜肴吧？”
傅增湘松口气，俊颜略展，走上前对她细细讲解起来。
当晚的主题是粥品。
节目录制棚内，厨房用具和各种食材一应俱全。屏风后还有几只氤氲着粥香的电饭煲，是各大赞助商提前从自家食肆送过来的，只待节目最后盛上去给观众做个样子而已。
横波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连波是对的。
她以前还同她争辩，说节目上的汤水粥品应当是几小时后才拍摄完成的。
现在看来，她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些。
傅君要她记牢几个摄影机位，黄灯便是提示，红灯亮起才正式变幻角度拍摄。“别担心，会有工作人员在旁边举着提示板提醒你。”他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她还是很紧张。
化妆师过来为她略修饰了一下，只淡淡抹了些腮红和唇蜜。
“要的便是这种邻家女孩的效果。”傅增湘在旁边一径叮嘱着化妆师，生怕她破坏了横波那种天然美。
她想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两子之母，早不是什么“女孩”了。无意间却自闪亮的橱柜门上瞥见自己的倒影，骇得倒吸一口冷气。
换上了厂家赞助的棉布家居服的她，略施薄粉后愈发显得颜色娇艳，又清新自然，确实像个新婚不久的年轻主妇。
直播前三分钟倒计时，她紧张地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锅把。
傅增湘走过来，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横波，听我说，放松，深呼吸……对，再来一次……记住，就像在你自己家里一样，你在想，今天做什么好呢？什么能带给家人新的惊喜？你一边做着一边自言自语微笑着……对，就这样！”他浮现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来。
助导开始倒计时，“30，29，28……”
傅增湘放下手来，临走鼓励地轻拍她的背，“横波，用你发抖的手握住另一只的手腕……试试看！”他眨着眼睛退了下去。
“3，2，1……camera!”
开始了！
因为是同期录音，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现场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镁光灯那样强烈，刺得她不得不睁大双眼。
有一瞬间，她几乎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呆呆地站在那里。
大部分人的脸色一黯。
傅增湘的目光则一直跟随着她，笑容不变，充满了信心。
那明朗的笑颜似乎隔空为她注入了温暖的力量，似由个僵硬的木偶霎时间变回活人。
她开始冲着镜头微笑，“嗨，你们好!我是横波，正和你们一样……在准备今天的晚饭。”语气轻松自然，出乎她自己和所有人的预料。
横波精神一振，渐渐忘记了身处录制棚内，忽略了身遭所有人，全神贯注地对着摄像机笑着，说着。
“妈妈煮粥一直是先烧水，让水沸一会儿，然后再下米。”她一边做着示意，一边对着镜头耸耸肩，“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时为了省事，就把米和水一同放进去才点火。”说到这里，她吐了下舌头，“结果就是……”略有些羞赧地笑了下，“妈妈的粥被孩子们喝得精光，而我的……只喝了一碗而已。”对自己摇着头，仿佛在忏悔不听老人言的后果，“呵，那一碗还是我为了比较两锅粥的差异强逼着自己喝下去的。”过了一会儿她才神色认真地凑近了镜头说。
场中传来几声工作人员压抑的轻笑。
他们原本对傅增湘怀疑的目光再度变为无比钦佩。
他确实是独具慧眼的伯乐。
谁能知道那羞怯不自信的小妇人一上镜头便这般的自然随意，充满着让人无法抵挡的亲和力，话语朴实又那般……幽默，让人忍俊不禁。
傅增湘亦满意地望着横波。
她克服了最初的恐惧，渐入佳境了。
“粥，有“世间第一补人之物”的美誉。自古至今，由北及南，依着原料、食性、季节可以自由调配，品种繁多，不一而足。今天，我却要介绍最普通，最平实的一味，白粥。”横波开始脱稿了，没有按着提示板照本宣科。
导演和助导神色凝重起来，齐齐望向傅增湘。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等等看。
一边为以防万一，要导播准备好插广告。
重新望入场中时，他却禁不住对她钦佩。
第一次上节目，还是被临时抓刀，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犹能脱稿发挥，实在是有其表演天赋。
他暗暗期待着她能给他带来更大惊喜。
横波还在继续，“大火烧滚后用中小火来笃，使水性动荡。这段时间不宜搅拌，会破坏粥的味道。若是米汤过满，怕溢出锅外，可以加点食用油。几滴便可，效果却十分好。”她说到这里笑了，“别忙着夸我聪明……这是女儿们上学后自课堂听来的，教给我这个笨妈妈。嗳，不过，都说母亲愚钝女儿便聪明，反之亦然。所以，天下父母心呐，还是心甘情愿拿我的笨去换女儿的聪明了。呵，有点阿Q对不对？”她又笑，“姑且称之为，笨妈妈的哲学吧。”
傅增湘注意到在场所有年纪稍长有儿女的人都被感染了，人人均浮现出微笑来。
他在心里暗暗给她喝彩，好样的，横波，充分抓住了人们的心理。
“你问用什么米最好？拿普通的白米来说，最理想的是香稻，晚稻性稍嫌软，早稻更差些。陈米不宜煮粥，失于平淡味松懈，一点也不粘绵鲜美。其他的，粳米甘平，滋养补益；而糯米甘温，为温养胃气妙品。”她又笑了，“当然，若你记不下来我这一大堆照本宣科，又不耐烦做口粥便细分得像学究般，那么，记住一定要用新米！”她打开盖子，示意摄像头拉近，“像这样米粒随水沸腾起来，米汤也渐渐变稠时，盖上锅盖，”她说着示意，“用小火煨熬，把米粒里滋胶都“熬”了出来，米粥也就稠糯润厚，喝起来有滋有味了。”
这时镜头切换，一边的工作人员赶忙盛上一钵“后台”熬好的白粥。
镜头重新切回，对着白粥来个特写。商家早做足了功夫，那粥白如雪、稠似蜜、糯似元宵，清香阵阵，虽薄却不稀，虽腻却不粘，望之便使人垂涎欲滴。
横波盛了一小碗，舀一汤匙，吹气后作势品尝，脸上无限惬意的神情。
傅增湘分明看到摄影师的喉结一动，咽下一口口水。
他好笑之余，也极想尝上一口那粥。
横波微笑，“说了这么多，其实一碗好粥的奥秘很简单。”她对着镜头前的观众竖起一根手指，“想象一下，以最快乐的心情，去给你最心爱的家人熬至一锅粥，会是什么结果？”她美丽的笑靥上转而有几分凝重，“你们的爱与心意，胜过一切茶楼粥肆花样百出的辅料……一碗爱心熬就的白粥，胜过所有，不是吗？”她最后笑着说。
镜头拉远，导播插入字幕，接下来打广告。
现场气氛仍保持在刚刚结束的状态中，一片静谧。
然后，没有任何预期的，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
所有的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拍起手掌。
他们感谢她带来如斯美好的享受，亦是被她展现的美好心灵所震撼。
如此至真至纯的情感，在生活节奏繁忙的现代社会真是少之又少了啊。
善于煽动观众情感、不容易感动的一班电视人们，被这个面带羞赧的小女人所深深折服了。
横波很吃惊，脸蛋儿绯红，眼睛从不解到噙满了感动的泪水。
她弯下腰去，向大家深深鞠躬致意。
掌声更响了。
良久，横波才直起身来。
她不知道，那一瞬间，傅增湘仿佛看到了嘉兰绽放，香飘千里。
他决定这个栏目今后便改名为“横波的厨房”。
---------------------------------------------------------------------------
这一阵子单位忙得不行，晚上睡眠一直不足，感觉整个人精神很差。然而，今天我又一次没能在11点以前就寝，突然就写到这会了......而且，刚才我写的时候又哭了（含泪那种），挺傻的吧。没细看，肯定有错字或不通顺的，大家见谅啦，明天有空再改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嘉兰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