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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爱恨情仇 ...

  •   处理完白事后,萧廿和以往一样回到算命摊子。

      算算日头,再坐一个时辰就可以回家吃饭了。萧廿今日因为刚刚从山上回来,身上还穿着素色长衣。这是他唯一一套质地稍微精细点儿的衣服,长衫广袖,专门为操办白事的时候做的。

      也正因如此,他不喜欢这套衣服。元修平日里帮他收拾的时候,这套衣服也是单独放置在一个地方。

      今天大都知道他是刚操办完白事,所以除非太急切,不会有人会在今天这个时候来找他。

      深知这一点,萧廿在这里只坐了半个时辰就打算离开。

      刚刚起身,他便感觉到有人靠近。

      “这位公子,想看点儿什么?”

      “萧公子,在下陈明,奉总督大将军之令,请先生去趟军营。”是一个少年人,声音略微嘶哑。

      “稍等。”萧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不知将军可否容廿回家换套衣裳,廿身上这套是专在操办白事的时候穿的,贸然前往,怕是会冲撞了总督。”

      萧廿说得谦逊,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内容也很在理。陈明便应了下来,跟着他回家换了身衣裳,而后,二人一同入了军营。

      军营戒备森严,是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入的。若是寻常人,入营见陈义须得蒙眼。而萧廿,本身就患有眼疾,多年来不用盲杖人尽皆知。所以让他入军营,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不下地走路,直接找人背着扛着过去。

      不过,在陈明去找萧廿之前,父亲特意嘱咐了,萧廿入营无需戒备。

      虽不明白老爷子的用意,陈明还是遵循军令,让萧廿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领他进去。

      在走的途中,萧廿闻到了血腥味,多年来练就的耳力,让他听到了棍杖的声音。

      不过这是军中的事情,他一介布艺,老实本分地继续当瞎子才是最好的。

      “总督有军务处理,稍后便来。”陈明将人带到目的地后,扶着萧廿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请公子在此处等待片刻,有什么事可以叫门口的守卫。”

      萧廿道:“有劳了。”

      陈明出去后,萧廿便一直坐在原处,茶水只喝了一口。等了许久,外面人声喧嚣逐渐淡去,终于有人进来。

      听声音,并不是刚才的陈明。

      “公子,总督有要事不能亲自见公子,特让卑职来带公子去一个地方。”

      “有劳。”萧廿站起来,在对方的引领下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便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转过无数个拐角,萧廿知道这人是有意在带他绕圈子,便也不急。走了许久,终于进了一个帐子。

      才刚刚迈入,萧廿就被满屋子的血腥味呛了一脸,但面色仍旧不动。

      一个咳嗽声响起,略微耳熟,萧廿侧耳听着。

      “阿……阿廿?”声音十分虚弱,但还是能够分辨出来是谁。

      “郭大哥?”

      带着萧廿进来的人领着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继续道:“郭公子,总督已经遵照公子的要求将萧公子带来,郭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郭齐天刚刚醒来,虚弱得很,声音有气无力,轻飘飘的却也保持着流畅:“我昨日出城,与萧公子在距离驿馆最近的一条小路口分离。我将马车留给萧公子后,便独自前往驿馆想着先安顿下来,等萧公子来后我再自行动身去办岳父大人交代的事情。”

      “刘老爷,让你去办什么事?”

      “岳父大人……咳咳咳——岳父大人让我去替他送一封信。”说起刘大善人,郭齐天不免会牵动伤口。

      “送到哪儿?送给谁?信呢?”

      郭齐天一开口便是一阵咳嗽,萧廿道:“军爷还是问慢一些的好。”

      “送到函首关,给一个商人。我在驿馆等到萧公子后,便从驿馆买了匹马继续骑着往前走。走到路上突遇劫匪,一开始我以为是附近的山匪余孽。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的,我骑着马继续往前狂奔,那些人骑的马素质极好,我根本躲不及,没跑几步就被他们追上了。”

      “后来呢?”

      “后来……我记不清了——不对,有人救了我!”郭齐天声音一高,就咳了几下,“当时我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便想着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保住性命要紧。从前我也学过些身手,但对方人多势众。不过我发现他们并不急着要我的性命,而是将我带走了。过了很久,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有人救下了我,将我放到一匹马上。等再次醒来,便在这里了。”

      “军医替你疗伤,并没有发现你身上有那封信件。”

      郭齐天努力回想片刻,最后摇摇头:“应该是被那伙人拿走了。”

      “他们是你的仇家吗?”

      郭齐天有些疑惑,还是摇摇头:“我之前,从未见过他们。”

      屋子里沉默片刻,士兵继续道:“从最近的北城门出去若是步行到函首关,要半日。刘老爷不会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你在傍晚时分去函首关送信?”

      郭齐天:“岳父大人一贯如此脾性,这点萧公子可以作证。”

      萧廿神色一往沉静:“的确,这是刘老爷的行事风格。”

      他的口碑在墨县一贯是极好的,士兵便不再追问,跳过这个话题。

      “那个商人,是谁?”

      郭齐天摇摇头:“岳父大人只叫我把信送到函首关的一个商人手中,没有说商人是谁。”

      萧廿补充道:“依照刘老爷的性子,到地方自然会有人收,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士兵掐掐眉心:“行吧,那信呢?”

      萧廿:“军爷刚刚已经说过了。”

      士兵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已经说过这件事,便道:“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到信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郭齐天思索片刻,道:“岳父大人将信件给我后我便一直装着,与萧公子分开后还在身上,后面就再未曾察看过。”

      士兵点点头,放下笔,道:“今天先到这儿,还请郭公子好好休息。萧公子,请随我来。”

      他将纸递给郭齐天盖手印,而后便领着萧廿出去。

      走到外面,萧廿道:“郭大哥他的伤势如何?”

      “萧公子不必担忧,都只是些皮肉伤。军中有专人保护专人照料,郭公子的伤势很快便可以痊愈。”士兵回答道,“倒是在下有一个疑问,”

      “军爷但说无妨。”

      “萧公子与刘老爷熟识,此时刘家灭门惨案,萧公子可有怀疑的人?”

      萧廿微微皱眉,思索片刻,才道:“自从我与刘老爷相识以来,他为人和善,待人接物都是极好的。要说怀疑的人,墨县里应当是没有的。”

      话里的意思算是比较明确了,士兵不再多问,而是道:“萧公子,这边请。总督将军吩咐了,由卑职送您回家。总督将军说,萧公子与刘老爷交好,此次刘家灭门,恐波及萧公子。安全起见,还请公子最近不要离开墨县。另外,我们也会加强防备,暗中派人保护公子,公子不必担忧。”

      萧廿还是一如既往地道:“请您替廿谢过总督。”

      “一定。”

      说罢,士兵便让萧廿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他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士兵忽然道:“您和郭公子关系看起来似乎比传闻的要好一些。”

      墨县城民之间的传闻,便是说萧廿,郭齐天和刘家小姐之间的爱恨情仇。

      萧廿比郭齐天早几年进刘府,据说他早对刘家小姐情有独钟,可惜他是个瞎子,就算刘家小姐有心于他,刘老爷也不会同意。

      而后来,刘家小姐捡到了郭齐天,镜水楼台先得月,二人一来二去生出了感情。

      萧廿便是爱而不得,终日沉醉于卜卦之术。据说是想要证明刘家小姐与郭齐天并非良配,自己才是刘家小姐的良配。

      后来,萧廿学着学着,终于成了墨县的一代大师,北方三国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找他卜卦。可是,一直到刘家小姐与郭齐天成婚,他都未算出自己想要算出的东西。

      关于这个,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是萧廿不甘心,怕算出来后让自己心绪更为不佳;也有人说,是这种卦有违天道,因为命不可自算……别的说法也有很多,千奇百怪,这两种,是最为广泛的说法。

      总之,因为这些爱恨情仇,萧廿与郭齐天的关系并不好。萧廿今年二十二岁,自从他搬离刘府后,便从未回去过。但念着刘大善人的恩,每逢年过节,会给刘大善人送些礼品过去。

      “军爷是听了传闻吧?”作为事件的主人公之一,萧廿知道士兵的意思,他看起来倒是丝毫不在意,“那些传闻都是乡里乡亲寻个乐子罢了,听听就好了。”

      “萧公子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萧廿笑道:“有些事情,越说越糊涂。有些事情,越说越清晰。”

      士兵自知冒犯,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和萧廿闲聊几句,便送着他回了家。

      元修已经等候许久,饭菜都在锅里温着,萧廿一回来,他便将饭菜端上桌。

      多年眼盲,自然练就了其他感官,比如鼻子。

      闻到饭菜的香味,萧廿已经在桌边坐好,他知道士兵在军中已经吃过了,便也不留他吃饭。元修倒是邀请了他,不过对对方婉拒绝了。

      饭桌很简单,就是石头打的方桌,可以坐四个人,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桌上有些许纵横的纹路,与棋盘有些许类似。

      元修将饭菜全部上桌,才在萧廿邻坐坐下:“公子,今日的菜为:水煮鱼,炒白菜,青椒肉丝。”

      萧廿点点头,十分精准地拿起碗筷,第一筷子,便夹到了炒白菜上。他吃饭的时候,元修和他一起,但都是各吃各的。萧廿每次夹菜,都十分精准,但是这样看,倒是看不出他是一个眼盲之人。

      唯一有一点,便是元修会时不时地替他加杯子里的水——萧廿每吃几口,便需要喝一口水。

      “元修,你今日去县衙如何?”

      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张竹编的躺椅,吃完饭后,萧廿便在躺椅上躺着,一手垂在椅子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弄着养的大黄狗。

      元修收拾着碗筷,道:“同之前一样,就是帮着指点一些武艺。”

      “体力活,没伤着吧?”

      “谢公子关心,老奴只不过是做一些简单的活路。如果这都挂了彩,那便是老奴的不是了。”

      耳边有蚊子的声音,萧廿精准地抓住,继续道:“郭齐天已经醒了,你怎么看?”

      “郭公子福大命大,自然无碍。”

      萧廿表意不清地嗯了一下,继续道:“我记得,京都姓颜宁的就一户人家吧?”

      “为镇北侯颜宁凯。”

      萧廿摇着椅子,手轻拍着大黄狗的脑袋,后者吐着舌头双目放光地看着他。

      “这都多少年了,颜宁家总算有个回北边儿的了。”萧廿抬头,就像是在看着天空,“你觉得,颜宁北这个人怎么样?”

      “少年将军,就是莽撞了些。”元修说道,忽然想起公子和他一样大的时候,心性比他沉稳不止一星半点,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我听说他被贬下来,是因为打死了别人家的狗。”

      元修笑而不语。

      萧廿也不再说话。

      片刻后,元修终于收拾完碗筷,洗干净手,他便进了屋子。不一会儿拿着一根白色布条出来,走到萧廿边上。

      萧廿感受到了,便自己取下眼睛上的那根,等着元修将另外一根蒙上去,拿走他手里的那根。

      “公子感觉,眼睛如何?”元修将旧布条放到一边,替萧廿揉捏着眼睛周围。

      萧廿嗯了一下,这是一贯的,没有好起来也没有坏下去。

      “家里这个月的钱财还够吗?”按摩了一会儿,萧廿忽然开口。

      “公子不必担心,老奴有办法的。”

      闻言,这个冷冷的公子的肩膀似乎塌了一下。

      元修轻车熟路地替他按摩完,萧廿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就在元修起身的一瞬,萧廿开口道:“治不好,就不治了罢!”

      “公子,天下名医那么多,一定能够治好您的眼睛的!”元修在萧廿面前跪下,“还请公子,不要——”

      “元修,我说真的。”萧廿将脸转开,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整理一下眼前的布条,又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继续道,“不治了,布条上的药味,我闻得有些腻了。”

      元修知道萧廿的性子,他说不治了,那就是真的不治了。可是,都这么多年了,用了那么多法子……元修道:“是。”

      “你下午还要去县衙,先去歇着,我在这儿晒一会儿太阳。”

      “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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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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