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卡卡里

15、第 15 章

　　邬童回到别墅时已经午夜十一点。

　　整栋别墅少了白日的喧闹，安安静静的。

　　他停好车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
　　邬童脚步一顿。
　　“爸，你还没睡？”

　　邬平峰侧头。
　　他神情儒雅，目光和蔼，“说好了要等你回来，我就要说到做到。”

　　他似乎在和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讲话，语气里是满满的安抚。

　　邬童无奈苦笑。

　　爸爸太爱较真了！
　　他也正是因为早料到掰不过他，所以才特意赶回来。

　　“爸，以后您早点休息，不用刻意等我回家。”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有自己的考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邬平峰含笑点头，“爸记住了，不过你也要记住，以后没事的时候，就别在外面晃悠了，哪怕是回家里陪陪我也好。”

　　邬童错开他的视线，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每次严肃的和爸爸谈话，希望他能听进去，做出改变。
　　可爸爸总是这样轻描淡写打回来。

　　爸爸的话语温和，杀伤力却很大，让他无法开口反驳。

　　回家？这真的是他的家吗？
　　爸爸不是爸爸，妈妈不像妈妈，家不像家。

　　他宁愿待在锦绣园，也不想出现在这里。

　　邬童闷闷低头，“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嗯。”
　　邬平峰淡淡点头，目光追随着儿子瘦长的身影。

　　直到儿子身形消失，他才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回到卧室。

　　妻子已经陷入沉睡，呼吸清浅，面容安静。

　　邬平峰望着妻子恬静的脸，心思百转，最终长长叹一口气。

　　兜里手机震动。

　　邬童趴在床上，任由它兀自震动许久，才摸出反复震动的手机。

　　女孩甜美的音色传入耳膜。
　　“邬童，你到家了吗？”

　　邬童一愣，这才发现他陷入自己的世界太久，忘记给江晚发信息了。

　　“抱歉，我早就到家了，忘记告诉你一声了。”

　　“道歉干嘛，你又不是故意的。”江晚很大方原谅他，“你嗓音听着怪怪的，你不舒服吗？”

　　江晚奇怪，邬童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短短一会儿，情绪就低沉了很多？

　　不知为何，江晚突然想起今天赵劲说的话，邬童的妈妈有病。

　　难道是妈妈生病了，邬童心情才不好的？

　　邬童诧异，这么明显吗？

　　江晚的声音又从话筒飘出来，“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给我说嘛，我没准还能帮你分析分析呢。”

　　邬童拧眉，下意识不想告诉江晚家里这些破事。

　　可能是他们关系未到很亲密的程度，也可能是他自尊心作祟，他否认道：“我没有不舒服，你听错了。”

　　江晚不信。

　　她对人的情绪可是很敏感的，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所以她断定，她绝对没有听错，邬童的情绪一定不太好。

　　她涌起强烈的好奇心，想试探出邬童身上的秘密。

　　成了，邬童自此对她敞开心扉，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没成，他们的关系仍旧是男女朋友，她没有什么损失。

　　而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秘密，就要先和对方分享一个自己的秘密，公平交换。
　　江晚眼珠骨碌碌转，“邬童，我是不是没有和你提起过我的妈妈？”

　　邬童纳闷她话题转折太快，不过还是顺着女孩的思路走下去，“嗯，怎么了？”

　　江晚勾唇一笑，他有兴趣听就成功一半了。

　　“其实我是单亲家庭，从小就和我妈一起生活，那时候我妈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块钱，她还要用来给我交学费，买衣服，剩下的还要吃饭用。”

　　“每个月工资几乎刚刚够花，更不用说存钱。”

　　邬童面孔严肃，这么落魄？一百块一个月？

　　江晚笑笑：“本来工资勉强够当月花销，可是那个月发生了意外，我妈工作出错，赔偿了十块钱，导致我们的开销缩水，原本决定要给我添置的新衣服，没有钱买了。”

　　邬童：“然后呢？”

　　江晚翻出记忆，“我年纪小，不依不饶，一个劲闹着要新衣服穿，可家里哪有多余的钱？”

　　“不过，最后啊，我还是穿到了新衣服。”

　　邬童：“借钱买的衣服？”

　　江晚摇头，“我们家的情况邻居都知道，他们顾虑借出去的钱可能收不回来，自然不会借给我们。”

　　“是我妈，把她结婚时穿得新衣服剪了，她用那些布料，一针一线给我缝制了一件裙子。”
　　那套衣服啊，妈妈一共也没穿过几次，被她妥帖地放置在柜子里，如珠似宝。

　　邬童：“……”

　　江晚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傻。

　　“我高高兴兴穿着新裙子上学，可同学对我指指点点，我这才知道，妈妈缝制的裙子太过老气，款式太土，和女同学们身上购买的漂亮裙子无法比较。”

　　“放学回家，我流着泪找出剪刀，泄愤般把裙子剪成了碎片。”

　　邬童沉默几秒，“你这样做，寒了你妈妈的心。”

　　江晚无奈，“是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的行为是多么可恶，我把妈妈的心血踩在了地上。她那么爱我，我却把她的爱剪了。”

　　邬童：“你有一个好妈妈。”

　　江晚眼睛微闪，“是的，我妈妈很好，我相信世上每个妈妈都很爱自己的孩子，你妈妈也很爱你，对吗？”

　　邬童唇角勾出一丝冷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幸运。”
　　裴丽蓉爱他？这种梦他十岁就不做了。

　　江晚纳闷，什么意思，邬童和他妈妈关系不太好？

　　邬童却不肯说了。

　　江晚撇嘴。
　　真晦气。
　　她为了引他开口，主动把自己幼年的时候告诉他，结果他还是那副死德行，一点也没有交换信息的自觉。

　　早知如此她就不啰嗦了，白白浪费她时间。

　　挂断电话，江晚钻进被窝。
　　恶狠狠诅咒邬童晚上做噩梦。

　　半夜。

　　邬童大汗淋漓从梦中醒来。
　　他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惶恐，无助。
　　心脏砰砰急剧跳动。

　　两分钟后，他才眼珠动了动，面孔恢复平静，伸手抹去额头的汗珠。

　　见鬼了。
　　可能是临睡前听到江晚提到了妈妈，他居然梦到了裴丽蓉。

　　忆起梦里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邬童脸呼吸陡然急促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