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金从革

14、十三、最是那温柔的一敲

　　吃过晚饭，陈雯又吆喝着打牌。佟非恰好吃得有点多，就说他不想打，出去走走再回来。李文宾和张铁听了也说要出去消化消化。于是陈雯跑去找101室的男生们。
　　陈雯刚出门口，朱玲就在后面笑骂道：“超级牌贩子！”但骂归骂，她不一会儿也跟了过去凑热闹。其他俩女生见状也跟了过去，只留安然一人在寝室。
　　本来安然在好好地看书，可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她吓了一跳，待接起来，佟非那响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就你一人么？”
　　不待她回答，就听佟非说道：“你帮我跟101的人说一下，叫陈雯她们打牌的喧闹声小点，这楼上还住着老师呢。刚才学校办公室主任碰见我，叫我让同学们小声点，说是影响不好。”接着安然就听到一阵嘀嘀声，显然，他已经挂了电话。
　　安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出去。
　　她敲了敲101的门，好一会儿门才打开，喧哗的声浪轰然向她袭来。安然连人也没看清楚就说道：“队长让我跟你们说一声：打牌的声音小点，别吵到楼上的老师。”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晚上就寝时，陈雯问道：“今天是谁来叫我们小声点的？安然，是你吧？”
　　安然奇怪地看了看她，答道：“是我，怎么了？不过，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佟大队长吩附的。”
　　“他怎么不自己来？”朱玲盯着安然问道。
　　“不知道，他打我的手机，叫我告诉你们的。”安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假正经！他平时打牌时，声音闹得比谁都还大呢！”陈雯打着哈欠说道。
　　“他说是明益一中办公室主任叫他提醒我们的。”安然解释道。
　　“是么？”陈雯不以为然，突然她又说道：“对了！刚才回寝室时，段之然问我在门口的提醒我们的女孩是谁。”
　　“是吗？”安然不以为然地答道，眼睛一直看着书。
　　陈雯笑着瞟她一眼，道：“咦——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回答的？”
　　“噢，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安然仍是头也不抬。
　　“我说，好奇怪呀，你不是认识她么！就是上次逛街丢钱的那个女孩子喽！你还和人家说过话呢！”陈雯睁大眼睛道，仿佛对于B师大帅哥的健忘十分愤恨。
　　“是吗？”安然仍是淡淡地。陈雯对于她这样的表现很不满意，大凡遇上帅哥打听自己，女孩子都应该兴奋一些呀，于是她又说道：“对了，你知道段之然是谁吗？就是上次你丢钱那天带我们逛街的那个长得像金城武的那个B师大帅哥！还有，人家上次还帮你搬过板凳呢！”陈雯说得激动不已。
　　“像金城武？……哦！原来你说的是他呀！”安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复又低头看书。但转瞬间，她又抬头淡笑道：“不过，他搬的不是我的板凳，是你的。那天，我是帮你拿的。”说完看向陈雯。
　　“什么搬板凳？他问这干嘛？”朱玲问道，眼睛在安然和陈雯之间扫来扫去。
　　“嘿嘿……不知道，大约是不满吧。”陈雯一边脱袜子，一边说道。
　　“是吗？那你这别告诉他，否则安然就成众矢之的了！”朱玲说道，又向安然笑道：“你说是吧？安然？”
　　安然头也没抬，只是点点头道：“嗯，有道理。”手中握着笔不停地在书上画过，看样子，也不知她说的是书，还是朱玲的话。
　　“嗨！要怪都得怪那该死的佟非，怎么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不自己做呢？“陈雯终于成功脱下了另一只袜子，她舒畅地拨动着脚趾头。

　　这天，佟非听完课从教学楼回来，路过她们女生寝室时，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唱歌，唱的还是英文歌。他不禁停了下来，仔细地听，那声音竟是字正腔圆，节奏分明。而曲调也挺好听的。他突然很想知道是谁唱的，就敲了敲门，歌声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门开了——
　　一道清冷的目光向他射来，站在门前的竟然是安然！佟非往里张望了两下，没发现有别的人。待他目光再次停在她脸上时，她平静地说道：“有什么事吗？”她的平静反倒让他疑惑，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人唱歌。
　　好半天，他才挤出这句话道：“你们寝室的其他人呢？”她这才笑了一下，道道：“她们出去了……”看她的神情仿佛松了一口气，说完还把手往背后放，但佟非还是注意到，她手里有一个笔记本。佟非想她大约怕他听见她刚才的歌声。见她这样，他便只好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晚上，佟非常听见隔壁寝室喧哗一片，有笑声、有歌声，仿佛她们女生天天在开party一样。有时会特别安静，然后听到一个圆润而略带忧郁的女声唱起一首歌。佟非觉得这首歌真好听，可就是只不懂那歌词，只听得一两句：“You and me,We used to be together,Everyday together alwaysI really feel……”
　　正听着，突然那喧闹声就停了，正奇怪，却听到女生寝室发出一阵哄笑，他听到陈雯尖锐的声音说道：“不要怕，单挑就单挑！”接着听到开门声，又听到门外走道一串乒乒乓乓的声音。再然后是女生寝室的哄闹声。佟非想，这群女生是疯了！他本想出去看看，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便作罢了。
　　第二天早上，佟非看到陈雯，便问她昨天晚上她们寝室在干嘛，闹哄哄的。陈雯听了笑了不停，好半天才说道和B师大寝室叫板来着。佟非甚觉奇怪，便追问是怎么会事。陈雯正待说话，朱玲却从后面走过来，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为什么？”佟非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上次你让安然去B师大寝室叫他们打牌的声音小一点，结果得罪B师大的人了。他们借口昨天我们唱歌的声音大跑过来挑衅。”
　　“啊？为什么？没必要吧？”
　　“人家还觉得我们挺假正经的。以前你玩牌的时候不也是在呼小叫的么？”朱玲一边往水杯里倒水，一边说道，眼角的余光却飘向佟非。
　　“嗨！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又不是我的意思，是明益一中的办公室主任说的。”佟非挠挠头道。继而又笑道：“咦，对了！那昨天晚上你们是怎么应付的？”
　　“怎么应付？当然是叫始作俑者出去喽！”不待朱玲回答，陈雯就叫道。
　　“始作俑者？谁呀？”佟非好奇道。
　　“安然喽！”陈雯笑道，“他们说要找我们的头出去探讨一下，可我们……嘻嘻，哪儿来的什么头呀！当然找闹得最凶的人出去了。安然昨晚唱歌的声音最大，当然得她去应付了！”
　　“哦？昨晚是她唱歌？”佟非轻声道，眼里有些疑惑和惊讶。
　　“那后来呢？”他又问。
　　“后来？后来他们说单挑就单挑喽？安然就出去啦！”陈雯想了想说道，然后窃笑道：“不过她是被我们硬推出去的。嘻嘻……”
　　“出去了？”佟非大声说道，“然后呢？谁和她单挑？”
　　“然后？没有然后，不知道，反正安然出去不到十分钟她又回来了，然后B师大寝室就被摆平啦。”陈雯说完，乐呵呵地笑了。
　　“哦？”佟非轻吟一声，手插在裤袋里，来回走了两步，又转头问向陈雯道：“她，怎么摆平那些人的？谁和她单挑？”
　　“谁知道呢！只知道安然回来时对我们说，已经搞定了，大家睡吧。我们就睡了，问她她也没说。”朱玲撇撇嘴道。
　　“是呀！是呀！”陈雯不住地点头道，“安然可真厉害呀！三下两下就把他们那群刁民摆平了。”
　　“是吗？”佟非不以为然地说道，末了又问一句：“谁和她单挑？”
　　“好像是段之然吧！我们没出去，不过听那声音挺像的。”朱玲微微皱眉道。她说完看向佟非。只见他一脸平静，她便移开目光。
　　“就是段之然，昨晚我问过安然！不过刚开始叫门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唉呀！早知道是他，我就自动出去交涉了，还用得着劳驾安然么，哈哈……”陈雯说道，然后看向天空，一脸陶醉相，“想一想，在月光柔和的夜晚，和一位大帅哥谈话，该是如何的浪漫呀……”她说着说着就花痴起来。
　　佟非见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走了。可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以后，这种涉及外校的事务，还是找我处理吧，毕竟我是你们的队长，女孩子，晚上没事儿不要和陌生男人说笑。”
　　陈雯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半天才问朱玲：“他刚才说什么？”
　　朱玲低头道：“不知道……”嘴角却含着一丝满足的笑。
　　“神经兮兮的！”陈雯甩下这句话，走开了。

　　中午放学时，佟非在天桥上又看见安然。他走上前去问道：“昨天晚上你们寝室挺吵啊！”他说完看向她。她漠然地转头看向他，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大约10秒后才轻声道：“嗯。”
　　被她那眼神看过，佟非觉得头顶上的烈日都没有什么热量了。他撇了撇嘴，在心里说道：“这青蛙妹实足是个讨厌的家伙，总是这么不冷不热的！”但他还是开口说道：“听说你们在唱歌？”
　　“嗯，怎么了？”她的声音还是很轻，像拂过麦田的风，夹杂着一丝清冽的气息。
　　佟非掂了掂手中的书，说道：“你每天都把板凳搬回寝室么？”
　　“嗯。”她似并不奇怪他为何突然转变话题。
　　“我现在中午都不搬了，只下午才搬，太麻烦了。”佟非说道。
　　“弄丢了更麻烦。”她答道。
　　“嗯。”佟非说道。
　　两人走到了天桥的阶梯，佟非说：“要我帮你拿板凳么？下阶梯的时候可能不太方便……”
　　“不用了，谢谢。”她很有礼貌地拒绝。
　　“哦。”他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下了阶梯，转个弯儿，宿舍楼便出现在眼前。佟非在青蛙妹的脚就要踏进宿舍楼的门时，一口气说道：“听说B师大找你单挑了？”
　　安然在他前面站住了，头微向后侧道：“只是开玩笑而已。”
　　“哦。……以后，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一声……怎么说，我也你们的队长嘛，照顾我们L师大的同学理所应当。”佟非笑道，他一脚踏进宿舍楼，抬步向寝室走去。
　　“好。”他听见青蛙妹在背后答道。
　　他三两步走到寝室门口，迅速地掏钥匙找开门，放下书，一转身，却见李文宾走了进来。他便笑道：“今天听课感觉怎么样？”
　　李文宾抬眼看了他一下，淡淡地说道：“还不错。”不知为何佟非觉得李文宾的这一眼里，似包含了一些复杂的东西。他想了想，凑过去问道：“昨晚女生寝室很闹，你听到没有？”
　　“没有。”李文宾背对着他把书放在床上。
　　“哦……”佟非抱着胳膊靠在床栏上，说道：“听说昨天B师大寝室的人找她们女生单挑来着。”
　　“哦。”李文宾仍背对着他，在叠早上来不及叠的被子。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小心，似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有什么可叠的！反正晚上还要用！”佟非笑道。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都要打开来的！”佟非道。
　　“你怎么没说不洗饭盒，反正下一顿都还要用的！”李文宾抬眼看了他一下说道。
　　“嘿嘿……那是，那是。对了，我们去打饭吧，时间不早了，去晚了，没好菜了！”佟非说着就拿出饭盒敲打起来。
　　而这时的李文宾手下已诞生出一方无比工整严明的被子。佟非赞叹道：“叠得真好！真正的豆腐块！”
　　李文宾笑了一下，说道：“走吧。”
　　临出门前，佟非回头看了一眼那整齐的被子，心想，这人倒和她有得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