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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理商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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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夫人带着张蓉筱赶到时,一眼就看到已经在门外被秋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华年,她嘴唇已经没一点血色,想起小诗说华年还来了月信,同为女人,自然知道小日子有多难挨。
竟还让人跪在外面,这伤了身子怎么了得。
“嫂嫂,你没事吧?”张蓉筱一想到还惦记着自己喜欢吃什么的嫂嫂,一大早却要受这样的折磨,就心疼不已,直接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华年身上。
“没事的,”华年咬着唇,“今个天气冷,你把披风给我,一会儿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我没事的。”张蓉筱眼中含泪。
二房夫人柳氏听华年这样说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道:“年年莫急,我倒要进去听听你是犯了什么错,让你跪在这儿。”
柳氏进去了,张蓉筱留在外面,将自己的汤婆子一股脑塞给华年,还不断用自己的手去暖华年的。
华年露出虚弱的笑容:“谢谢筱筱,”
屋内。
柳氏刚进去,就听到大夫的话。
“……您身上的疹子不像是因为虫子引起,毕竟若按您侍女的说法,那虫子通体碧绿应只是普通青虫,不存在毒性,且夫人您小时候也未曾因这虫子起疹。”
“那你说,我这疹子因何而起?而且不是因虫子,怎么偏偏长在虫子碰过的地方?”李氏明显压着火。
“若夫人没接触过什么毒物,观您脉象,依我拙见,更像是因平日燥郁太过,积热日久化毒,积于阳经,加之昨日惊吓太过,愤怒过及,情志大起大伏,引出体内火毒。”
“且您看这疹子正是长于肝经所行之路,应是肝郁化热,阳热在上,循经而行于头面,发而面部为疹。且观夫人这面部疹色红赤,是热毒炽盛之相,已深入脏腑,若不赶紧加以救治,恐有生命危险。”
“什么?怎么可能!”李氏虽还在怒吼,但语气里已经夹杂着害怕。
二房夫人柳氏这时从屏风外绕过来,冷笑道:“怎么不可能?三弟妹你每日动不动发火,还总无缘无故体罚他人,迁怒更是常常都是,你体内没有火毒才是奇怪吧。”
“你……”李氏想骂人,看见是二房夫人不得不压下火,“二嫂,你怎么来了。”
柳氏一声嗤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但我真是想不到啊,都这时候了,你还能迁怒于华年,她作为你儿媳,自身明明也那么怕虫子,却还是忍着恶心害怕帮你把虫子拿出来,你倒好,非但不夸赞奖赏,反倒不明事由地迁怒,让人来着小日子跪在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余家都是些恶婆婆,媳妇做得再好都只能被磋磨。”
柳氏说着压着火:“二弟妹,我劝你多少体恤体恤华年,你若还想凛哥儿未来能娶到个好媳妇,就收敛收敛你那折磨人的手段。”
这一番话,总算把李氏打醒了点,她的凛哥儿还未娶妻,她若显得刻薄,但凡心疼自家女孩儿的人家,都不会嫁给自己的儿子。
但她仍在嘴硬:“我这不也不知道她月信来了。行了行了,苏儿,让少夫人回去,请大夫。”
外面,听到里面的人来传话,张蓉筱和小碧忙扶起华年,华年挥开小碧,虚弱道:“小碧不用扶我,你也跪了这么久。”又看向张蓉筱,“好蓉筱,借你的画扇用用,我家小碧怕是走不动。”
“还用你说。”张蓉筱心疼得不行,叫画扇扶着小碧,自己扶着华年,“这时候了,嫂嫂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好不好。”
一行人终于慢慢走回华年的院落。
而里屋总算冷静一点的李氏耐下性子,紧张地询问大夫:“那我这病需要怎么治?”
于大夫道:“因是体内火毒炽盛,恐怕需要下几剂猛药,清除火毒。只是用药时,会有些许不适,诸如畏寒发热、乏力、精神不济等等。但只要火毒清了,后面再用点滋阴养阴的方子,很快就能补回来。”
“那就用!”
命都快保不住了,一点不舒服算什么。李氏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我这就去给夫人开方。”
二房夫人本就是来帮华年的,现下见李氏也没什么大事,便略说了声,告辞离开。
于大夫从门外走出,一个引路的侍女正低着头等在外面,他走过去,道:“劳烦带路。”
侍女低低应声:“于大夫请。”
两人走了片刻,四下无人时,侍女抬头,竟是小诗。
大夫毫无意外,道:“跟东家说声,事情顺利。”
小诗点头,将一张纸条快速塞给于大夫,随后转身离开。
于大夫自找人带回方子不提。
待再过了两三日,就传出三房夫人李氏身体不适需要修养的消息,可怜其儿媳玉华年也才被罚跪,身体还虚弱着,就不得不撑着病体接过婆婆的事务,不仅得管理偌大后宅事务,还得操心外面的田产庄子和商铺中的事。
*
余冽这两日刚归朝廷,皇上因前些年根除先皇后外戚一家,导致朝廷空虚,无人可用,是以除却皇上确实因二人战场相识对余冽的信任外,也因皇上急需可用之人,这才在余冽刚除服便委以重任,授予权柄。
但毕竟是错过三年,虽也日日关注,和亲身处于其中到底不同。
入了朝堂,才更能明白少年帝王的无奈。
当初虽连根拔起外戚留下的毒瘤,但因牵连甚广,朝廷中官员被肃清大半,毒瘤是去了,留下却也都是些中庸无用之人,废了无人替补,不废又难以委以重任,导致现在皇帝做什么都有心而无力,处处掣肘。
然好不容易召回一个得用的余冽,却也并不那么顺利,许是余冽回朝之时太过高调,皇上桌子上的折子有一半都是在控诉余冽的,有说其年轻不可信任、也有说他现在如此器重一人,来日是下一个外戚……
还有说是余冽刚除服那日便大宴宾客,大鱼大肉、好酒不断,可见守孝三年不见诚心,无孝悌之德,我朝以孝治国,不孝之人不可委以大任,以免遭逢祸患。
最后一个理由竟才是引得余冽处处遭人弹劾的把柄,他想他那日也不算奢靡,本也只是小宴,奈何家父生前好友、同僚,他自己的同窗、同僚,加上皇上下圣旨后有些赶上来巴结的京中世族大家,人就多了,他作为个刚受皇上褒奖即将入朝的新人,不能一下全部推拒,显得高傲,又不能招待不周。
导致那场宴会就看起来有些过头。
可惜他才回朝,尚无根基,无人信任,手底下无人得用、无人服他,他也是空有名头,一时间竟也是难以做事。
心下烦闷,他不由撩开马车帘子想透口气,不想这一看,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余家三房长子的夫人,他的三弟妹,玉华年从他前面的马车上正下来。
他不由回想起今早听自己母亲在饭桌上与他的闲谈,说是玉华年在三房的日子有多不好过,身子不适时还被罚跪在那么冷的外面,可惜她那样好一个姑娘嫁到三房受罪。
可现如今闲谈的主角就站在他面前,但观她的样子哪有半点儿母亲口中说的可怜。
他又想起初见华年的样子,穿着打扮得体,是标准的正房夫人,只是瞧着太过软弱可欺;而那晚前来找他商谈的华年,妖冶魅惑,摄人心魄,让他差点儿沉溺其中;今日见的华年,她发髻简单,干练的灰蓝裙装,眉目淡淡,不见笑意,从马车上利落跳下,显得精干又洒脱。
他忽的道:“停车。”
华年从车上下来,丝绸铺子的掌柜已经带着店里的十来个伙计等在门口,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这位传说中的少夫人。
但京中关于她的传言无外乎是不受夫君宠爱,任由婆婆拿捏的软柿子好儿媳,今见她长得虽美却身形羸弱,眼中就更没多少看得起了。
“见过少夫人。”掌柜向华年行礼。
华年却往旁边轻巧一躲,声音清脆:“不敢当,我只是少夫人身边的掌事娘子小玉,今个来是奉少夫人之命查查咱家铺子的账。”
华年声音不小,余冽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便是又换了一个身份,难怪今日如此装束。
余冽道:“把车往前赶一赶,到那铺子对面去。”
这边,掌柜脸色不大好,可能是没想到少夫人都未曾亲自过来。
华年看都没看掌柜的脸色,径自走入铺子,对铺子中正在采买的客人道:“各位爷、姑娘、夫人,今日实在不好意思,有些许事务需紧急处理,只能暂停营业,我们带来薄礼以示歉意,还望诸位客官莫要怪罪。”
门口,跟在华年身后的小诗手里拿着许多小巧精致的香包
余家这家丝绸铺子面向的都是京中中上等的富贵人家,礼物对她们来说虽不贵重,但至少表明诚意,何况那香包确实精致可爱,客人们便鱼贯从店铺走出,一人拿了一个小香包。
说是处理私事,但铺子的门却根本没关上,为此不少人留在外边,看起了热闹。
一进铺子,华年后面跟着的两个护卫就快速地搬来掌柜的太师椅放在她身后。
华年一撩裙摆,施施然坐下:“朱掌柜,把咱们铺子的账本拿来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