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2 局外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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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告》——席慕容
亲爱的朋友＼当你读我
在阴霾的海面上
请不要只注意波浪缓缓的秩序
请再仔细揣想
那在极深极深的海底逐渐凝聚
一直不曾显露的
狂乱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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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奈江理纱？！
站在坡道边银杏树下的顾影睁着漆墨一般的黑眸，呆呆地盯着前方静止的画面，仿佛眼中看到的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轻唤那一个跃进脑海的名字以确认这一幕不可置信的事实，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了似地发不出声音来，最终只徒劳地张了张嘴，便紧紧地抿上了双唇。
透着凉意的秋风攀过平缓的坡道，从排列成行的高大银杏树顶层层推进深入，过境之处，金色落叶翩然飞舞，伴随簌簌音韵停驻在黑色的发系间、外翻的衣领里、静止的双足前、散落的影片上……
眼中静止的影像也随风动而起变，那一头披散的深灰色长发任秋风轻缓拂动，额前耷拉的几缕碎发被轻易地吹散扬起，又轻飘飘地垂落耳际，再无遮挡的浅灰色瞳孔中透显出丝丝未及褪尽的焦愁，混杂着惊异神色的侧脸让原本相熟的面容突生了几许陌生，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铃……”如闹铃般单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秋风萧瑟黄叶簌落的宁静谐曲，也让顾影从失神的状态中抽身而出。
黑西装男人接起了电话，应答的语气十分恭敬有礼：“是……嗯，我明白了。”
半分钟左右的通话时间结束，黑西装男人收起电话走到了加奈江理纱身前，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抛出了一句：“你给我小、心、一、点！”语气怎么听都跟友善靠不上边，特别是加重了语气的“小心一点”几个字。
关西腔少年能明显地感觉到臂间少女身上传过来的一阵轻抖，低眉俯看，只见深灰色的发丝缕缕垂落，遮盖起少女大半的脸庞，看不真切的表情被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下。
黑西装男人烙下这一句“狠话”后也不再多看加奈江理纱一眼，转身走向了轿车驾驶座的前门。
“等一下！”少女的声音很响，坚定的语调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强制与不满。
关西腔少年转头回望，散落一地的录影带已被黑发少女收拾妥当，此时，她正抱着纸袋疾步朝轿车的方向走来。
已打开车门正准备跨脚返回车内的黑西装男人顿了顿，刚抬起的脚重又踏回了地面，他无声地转过身来，将身后半开的车门轻轻地推送了回去，平静地看黑发少女一步一步地朝自己靠近。
“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吗？”顾影在黑西装男人跟前停住了脚，厉声质问。
“不是这样的！”加奈江理纱在身后急急喊道。
黑西装男人缓了缓神色，低低地道出一句：“我们没有撞到她。”
“她都受伤了，怎么可能没撞到？！” 顾影胸中的怒气顿时更添了几分。刚走过来时她就细细地将加奈江理纱打量了好一会，因身穿长衫长裤的缘故看不出手脚是否有损伤，但左脸颊旁红肿的肌肤之上渗出的血丝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不是的。”加奈江因焦急而显得有些变调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了过来，“不是他们撞的，我是自己跌倒的。”
顾影转过头来紧盯着加奈江理纱略显苍白的脸，原本略带怒色的表情渐渐被不可置信所替代，明明眼前的情景一看就让人觉得那样的说辞毫无说服力可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加奈江理纱要帮着擎事者说话。
“我们没有撞到她。”黑西装男人用平静的语调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关西腔少年的声音也在这一句“宣言”过后突然插了进来，“他没有说谎。”
“她脸上虽有伤，但并不是被撞后擦伤的，而是被玻璃碎片划破的，手臂和双脚想必也有伤，但也和车祸没有任何关系。”关西腔少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急不缓地道出了结论，“事实上，如这位司机所说，这里根本没有发生撞人事件，加奈江确实是自己跌倒的。”
“他们真的没有撞到我！”加奈江理纱再一次补充强调。她挣开了关西腔少年的环住自己后背的手臂，以双手撑地试图离地起身，却在弓腰之际踉跄地往后退了两小步，幸得身旁的关西腔少年伸手撑扶才总算站定了脚来。
单纯从这样的表现来看确实很难让人对她的话产生信服感，但思及关西腔少年所作的说明，也不能完全排除她之前就因其他原因受伤的可能……
但真的可能吗？
加奈江为什么会出现来这里？又是因什么而受的伤？这条平缓的坡道两旁除了落叶纷飞的银杏树外别无其他住所建筑，常日应是人烟罕至的区域，若不是要到录影带租借小店所在那栋小公寓，没有人会……
“理纱，回来！”
身后倏然传来的厉声命令惊飞了停驻在银杏林中的几只小鸟，打断了顾影的暗自疑思，略显粗犷的声线听来却有几分耳熟。
循声回头，是一张陌生中年男人的脸。
绷紧的面容、冰冷的视线、攥紧的双拳、发白的指节、被划破了一道长口还渗着血丝的手臂……这个男人周身透着一股隐约的暴戾气息，让人不自觉地心生畏惧。
脑海里刚还忙着寻觅真相出口的思路此时像是卡了带的影片断了所有后续，她突然觉得呼吸在那一瞬间被什么攫紧而变得急促了起来。
土黄色的破旧公寓、闷响阵阵的天花板、女人尖锐的哭喊、男人粗暴无疑的怒骂……
破碎的片段在脑海里快速地回放着，录影带租借小店老板娘那句略带惋惜的叹息也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中渐渐变得清晰——
“可怜りさ那孩子，真是辛苦啊……”
りさ——真的是“理纱”，而且正是她一开始联想到的“加奈江理纱”！
世事竟真有如此微妙的巧合。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感觉就像是在看一部散落着各种疑点但却缺乏论证过程的失败推理片，而自己正是这部失败剧作的导演。
在片尾曲唱响前，总算是编出了一个蹩脚的结论将所有脱节的悬疑剧情勉强串到了一块，却在连自己都要鄙视这卑劣的制作之时，忽现又讽刺地发现，自己竟也对这凑数的结局的合理性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黑色轿车已掉头下坡，很快便消失在岔道路口；加奈江拖着受伤的腿脚，一步一步，无声地挪回了银杏林下。
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的，也应该要问清楚些什么的，顾影心想。
她转过身来，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加奈江……”
最先停下来的是加奈江理纱身前的男人，他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顾影，随后低头扫了加奈江一眼，才慢慢地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走得一拐一瘸的加奈江晃了晃身子后也停住了脚，没有回头，只低低地问了句：“有事吗？”声音小得几乎连此时轻柔的风声都能将它盖过。她始终低垂着脸，深灰色的长发遮盖起两侧的脸颊，看不清阴影之下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秋风似低吟着的柔波缓缓涌过，一浪挨着一浪，层层推搡着枝头的黄叶纷纷飘落不停，一时间，眼中的画面像是被谁突然抹上了一层萧寂的凄清色调，连带画面中定格的背影也染上了些许淡淡的孤寂感。
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明白自己毫无立场去探问，也明白眼前这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所暗示的拒绝。
秘密，从来都不是为分享而存在的。独属于自己的空间，没有人愿意被窥视究竟，更不希望旁人轻易地进出。
以无法出口的谎言换得存在前提的自己不正是如此吗？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在沉默中目送那个孤单的背影一步一瘸地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在杏林尽头，连一声道别也没有……
※ ※ ※
下坡的路，关西腔少年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顾影身后。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轻轻的脚步声踏着满地的枯叶留下一路沙沙的清响。
坡下岔道口，那辆纯黑的小轿车还停在原处，曾给顾影指过路的中年男人半弓着腰站在后座已被拉开的车门旁。
马路对面，打着花伞的送亲队伍正拥着新娘徐徐走来，十来人将本就只有两条车道宽的马路占去了大半。
顾影因此停住了脚，站在一旁静静地观望。
新娘穿的是传统的日式结婚礼服白无垢，挽起的发髻全笼在白色的头纱里，只露出一张涂得雪白雪白的圆脸来。这让她突然想起了常言道的那句：女人披上婚纱之时，便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这种由前人无数经验总结下来的说辞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她坚信。
现实生活里，不就总有无数失败的婚姻案例无时无刻地在上演吗？无论是原世，还是此时身处的时空，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互相伤害的悲剧都是实在可见的……
从琐碎的争吵到背离的决绝，在岁月流逝中渐渐消淡的感情里，已经忘了种种深爱的男人，又怎会记起，面前站着无声落泪的女人，曾经是自己最幸福的新娘？
或许，爱情的世界从来都缺乏理智的存在。
即使明知有些伤害的结局终究在所难免，却仍在开始的最初义无反顾地选择全情投入，归根到底，人总是一群害怕互相伤害，却又忍不住想要彼此靠近的笨蛋。
大概，谁都不会是例外……
望着那张被拥在人群之中的幸福笑脸，顾影无声地抿了抿嘴，不再多作停留，绕过送亲队伍沿原路继续往回走。
身后，送亲者们此起彼伏的“慢点走”、“小心车门”之类的叮嘱随风远远飘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 12 局外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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