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弦]幸福单行线》颜舞月

11、Chapter 11 陌径遇逢

　　《际遇》——席慕容

　　在馥郁的季节＼因花落
　　因寂寞＼因你的回眸
　　而使我含泪唱出的
　　不过是
　　一首无调的歌

　　却在突然之间＼因幕起
　　因灯亮＼因众人的
　　鼓掌＼才发现
　　我的歌＼竟然
　　是这一剧中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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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又来了……”
　　——是这家录影带出租小店老板娘的声音。
　　凭着入门后的直面对话印象，顾影很快就辨出了那一声叹气的来源。

　　重物坠地的声音又起，屋顶传来的巨大闷响与强烈震动越发让人担心天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女人的哭喊声渐渐微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男人的吼叫怒骂，听不清其中的用词遣字，但语气却绝对是粗暴无疑的。

　　“唉……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消停下来呢？”老板娘的叹气声再度传来。
　　“又是两个多月前搬来的那家在吵吗？”突然接上的是听来有些耳熟的低沉嗓音，而那一腔特别的关西调更是让顾影不自觉地想起了中午在涩谷有过“交情”的帅气少年。在本能的好奇心驱使下，她情不自禁地往过道探出了头去，视线所及的柜台处，与老板娘正面相对的，果然是那个蓝发关西腔少年。

　　“是啊，真是没办法呢。”老板娘应声答道。
　　“又是追债的人上门来了？”关西腔少年将手中的一叠录影带轻轻地移放到桌面，抬眸轻问。
　　“不是。追债的人一个月前就不见上门了，本来以为会从此安静下来，只是没想到，夫妇两人不知怎的最近突然吵了起来，每天都是翻桌子砸柜的，没个安宁。”
　　“这倒是没办法的事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很难插手呢。”
　　“唉……”老板娘再次轻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低矮的天花板，视线再慢慢地倾移下落，目光愈渐变得深邃悠远，缓缓地朝过道的方向延伸开来。
　　顾影忙往排架间的通道缩回了头去，并终于自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无疑是不甚光彩的“听墙角”，一丝隐约的罪恶感顿时萌生心底，她赶紧回神，将视线重新锁定在排架成行成列的录影带上。
　　只是，世事往往总是巧妙而又出人意料的。
　　就在她打算心无旁骛地继续查找影带时，楼上的骚乱终于消停了下来，男人的怒骂不再，女人的哭喊不闻，一切安静得如同回到了她初进此门的那刻，于是，她再一次“被”偷听了——
　　“可怜りさ那孩子，真是辛苦啊……”

　　原本就算是“被”偷听了也没什么，左耳进右耳出总是可以的，或者干脆当听不见也就算了，只是老板娘口中提到的“りさ”一名，却再一次揪紧了她的注意。
　　りさ——理纱，这个名字瞬间从脑海里跳了出来，随后是加奈江理纱那总停留在自己身上却又总带着躲闪意味的视线慢慢被回想重放……

　　——不可能如此凑巧的！

　　りさ两字译过来还可以是“梨纱”、“莉佐”、“吏沙”、“里咲”等等，再者，在日本这种重名概率颇高的国度，像“理纱”这种普通的大众化名字，同名之人又岂在少数呢？
　　顾影甩甩脑袋，坚决地将自己刚才无谓而又多余的联想赶了出去。
　　柜台那边，有关楼上人家的话题业已打住，只听得条形码扫描仪每隔几秒传来的“嘀——嘀——”声，后还有老板娘与关西腔少年压低了声音但依旧清晰入耳的对话——
　　“这片子也是要借的？”
　　“嗯。”
　　“科幻片这一类的以前都没见你借过，怎么现在感兴趣了？”
　　“这部影片朋友推荐了很久，刚好见到这里有，就顺便借回去看看了。”
　　“原来是这样……”
　　说话声止了，不久就连条形码扫描仪的声音也不再响起，尔后从空气中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录影带被打包装袋的声音。顾影将注意重新拉回，横扫排架的速度也开始加快了好些。

　　顾影抱着那一叠码得四方工整的录像带走出通道时，老板娘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说再见，柜台前已空无人踪，想必挥手道别的对象是关西腔少年。迎向老板娘随后循脚步声响望过来的目光，她自然地送上了一个礼貌的浅笑。
　　“都是很经典的片子啊，想当年我自己也很爱这几部呢。”老板娘细细地扫了一遍顾影移放至桌面的影带后轻声感叹，手掌轻轻地摩挲起那些简易的白色外盒，表情里有着无限的温柔。
　　扫描、装袋、付款，后续的流程逐一完工，临走前，老板娘还很热心地给她介绍了好几部片子，说是恐怖片迷不可能不看的经典，推荐她下次来时一定要借来看看。
　　顾影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角，但碍于老板娘期待的目光，她总不好坦白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对于恐怖片其实并无太大狂热执爱的事实，只好勉强地笑了笑，口头上意思性地应承了下来。
　　不知是顾影表面上的敷衍演得太真，还是老板娘对于恐怖片的深爱太甚，在听到顾影点头答应下来以后，老板娘脸上的笑意堪比花开灿烂，还特意绕过柜台来将顾影直送出了门外，并不忘在身后一直叮嘱已走下阶梯的顾影下次一定要看自己刚刚推荐的片子。
　　顾影抱着牛皮纸袋一直走入到银杏林中都没敢回头，深怕自己抽搐的嘴角打击到对方单纯而又善良的热情。
　　——归还录影带这种事或许还是让奈美代劳比较合适。
　　心里正作此盘算之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伴着一声尖细的惊叫突兀地打断了她的驰思，循声抬眼望去，只见——

　　前方几百米开外的林外坡道上，一身着灰色系衣衫的人影半跌坐在银杏落叶铺盖的柏油路上，身前正前方，停着一辆纯黑色的轿车。
　　一人一车对峙的空隙，仅仅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

　　车祸！
　　事件现场，除了这一结果，很难再作他想。她赶紧甩开步子，朝出事点的方向跑了起来，但却不想才跑出几十米远，前方粗大的银杏树干后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始料不及的她霎时脑子一片空白，待想起要刹脚减速时也已来不及，结果两人毫无悬念地撞了个正着。

　　手中抱着的纸袋随惯性飞离了怀抱，轻风送来录影带散落砸地的哗啦一片混响。
　　手臂被强有力的一只手紧紧擒住，转了个半身后，前胸撞上了对方的胳膊，尽管隔着衣衫皮肉，但却依旧硌得胸骨隐隐作痛。
　　“抱歉，你没事吧？”随之传入耳膜的还有熟悉的低沉嗓音。
　　顾影抬头，入眼是两片圆形的透明镜片，是比她早一步离开租借店的关西腔少年。因心里惦念着车祸事件那边的情况，顾影也顾不得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胸口，只回了句没事便蹲下身去，将散落一地的录影带匆匆塞回袋里。
　　少年也蹲下身来收拾起自己刚刚同样被撞飞了的纸袋和录影带，并不时抬头往林外坡道的方向张望，显然他也是注意到了车祸事件才冲过来的。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好各自的录影带后，关西腔少年再一次向顾影道了歉，并不忘礼貌地交代一句“我先过去看看”才转身奔向了坡道那边。

　　关西腔少年的身影很快便绕出了银杏林，速度之快让顾影这个正用着在一百米跑考试上测出的不及格速度龟速跑过去的人叹为观止。
　　半跌坐在地上的人被关西腔少年扶了起来，虽然背对着银杏林的方向以致看不清脸型相貌，但从身形发型上判断，出事者显然是个女生。与此同时，黑色轿车驾驶座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形高大、身着全黑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后座的车门也被缓缓推开，一只油亮的黑皮鞋踏出了车外。
　　“你找死啊！”
　　黑西装男人的一声高吼，让刚跑出银杏林来的顾影不禁打了个趔趄，托着纸袋的双手一时不稳，促成暗黄色的牛皮纸袋完成了今天第二次的抛物线自由落体。

　　录影带哗啦散落的声响吸引了身前众人的注意：黑西装男人转过身来，视线从顾影的脸上扫过时，眼底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轿车后座那一只油亮的黑皮鞋悄无声息地缩回了车里，半开的车门也被带上关紧了；关西腔少年投过来的目光中似有温柔的关心成份；跌坐在落叶之上的少女从关西腔少年臂间慢慢地转过头来，微红的眼眶瞬间睁得浑圆，震惊讶愕之色在脸上毕现无疑。

　　怎么可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