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孽徒的二三事》君翊

5、倏然转醒，大梦涛涛

　　月晕而风 础润而雨。不多时细密的雨雪夹杂落下，万物一片冷寂。

　　裴祈安于凄风冷雨中苏醒，他第一时间欲找苏砚的尸身却遍寻不见。

　　已不知在雨中跪了多久，他身上几层衣物都尽数湿透，睫毛上的水连绵不绝，他伸手在眼上捂了一下，才得以窥得这里的全貌。

　　竟是碧落渊？！莽苍山之中仙门弟子的噩梦，触犯门规来领罚的地方。

　　他抬起湿答答的袖子，认出这竟然是山门弟子的袍服，他……他为何会如此装束，又跪在碧落渊里挨罚呢。

　　白光乍现，他的上空突然被撑着了一把油纸伞，他抬眼一看，竟是他那大徒弟——桑佑。

　　他刀削斧凿般的侧颜如今看着越发凌厉，雨势很大，很快便也把他浇湿。

　　“你……”
　　裴祈安细细斟酌了一番，却不知如何开口。
　　桑佑洒脱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裴祈安眉目轻凝，若有所想。
　　“师弟莫要忧心，师尊向来心疼我，你便把一切罪责都揽在我身上便是。”

　　等会儿——他没听错吧，桑佑喊他“师弟”
　　？？？！！！

　　他把他的肩膀扳正，“师弟？你叫我师弟？”
　　“对啊，你不会被雨砸糊涂了吧。”
　　桑佑欲摸摸他的头，被裴祈安偏头躲开。
　　“那我又是谁？”
　　“裴祈安啊，你是咱们师尊座下年龄最小的弟子。”
　　“那师尊又是谁？”
　　“苏砚，苏仙师。”
　　“不是，你问我这样做什么，你不会真生…”

　　话还没落下，他便看到裴祈安径直晕倒在磅礴雨地里，他敛了神色，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
　　“不应该啊，淋个雨而已，他身子不该这么差吧。”

　　“诶诶，别装死啊。”
　　他用脚试探性地踢了踢他的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月光挥洒下，上半片的温柔祥和与下半片的暴雨雷鸣仿佛割裂。
　　裴祈安通身外露出来的皮肤泛着微微白光，桑佑瞧着这场景，脸上露了意味不明之笑。

　　他冷哼一声，“怪物不愧是怪物，一点用都没有。”

　　裴祈安心中鼓鸣阵阵，他是装的。
　　他不知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紊乱，若是穿越到多少多少年之前他还可以理解，可这自己反而当了徒弟，徒弟反而当了师尊的，他确实一头雾水。

　　似有仙法的痕迹，随着缕缕白雾缭绕，下一瞬便在二人面前现身。

　　裴祈安OS : 我啥也不知道，继续装死。
　　桑佑上前拽了苏砚的素白衣袍，指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扯着他衣服下摆，苏砚面上不知有何表情。
　　他低垂着浓密的睫毛，给裴祈安周身罩了一层结界，雨滴一旦触碰到便几近不见。

　　他开口带着几分讥笑与凉薄，“碧落渊乃罪人受罚之地，你来做什么。”
　　桑佑突觉今日师尊的态度有些许不同，他继续讨好着，“师尊莫怪，那潜虚洞是我和他一同进的，您只惩罚他，我这个当大师兄的实在过意不去。”

　　“等等。”苏砚瞅了他一眼，随意拨弄了几下手中的琉璃珠串，眉头一挑，向他又靠近了几步。
　　“你说你过意不去？”
　　桑佑点头。
　　“那这样好了，他还有三夜跪的，你来便来了，索性过来替他吧。”

　　平日被娇宠惯了的桑佑何时听到过这等的话，他正要再挣扎一下，却一把扑空，自己的膝盖也被强行弯了下来，跪在雨地里，受着那劈头盖脸的降罚。

　　再一回眸，师尊和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裴祈安都消失不见了。

　　*

　　华清池内碧波荡漾，暖温泉里不断发散着热气。
　　苏砚抱起裴祈安置于软塌之上，他把手置于他的腕间，认真给人把着脉。

　　没有大碍，只是轻微风寒，想来构不成昏迷。
　　他俯身下去又倾身而上，微热的鼻息就在面前，裴祈安有些忍不住。
　　“别装了，再不醒的话，本尊可要上嘴了啊？”

　　闻言裴祈安倏地坐起，他的宽袖被苏砚欺身压住，他使了劲把衣服拽了出来，然后哗啦一把拧了一摊水。

　　苏砚轻笑一声，歪头向后倚在了床沿，“呦，乖徒要对我湿.身诱惑啊？你怎么知道我好这一口。”

　　裴祈安阖目隐忍，他向来恪守各方规矩，如今他为师尊，自己为徒弟，便不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他忍了忍把苏砚一把扯下床扔出去的念头，合了合湿透的衣襟，恭敬说道。
　　“师尊莫要胡言，这非是一尊之长之言。既然您已将我从碧落渊带了回来，便是不会再罚我。”

　　“我要沐浴更衣了，便先行告辞。”

　　“不必了。”苏砚开口阻他，“你房内既无侍从，又无汤泉，而且屋内阴暗如柴房，夜半……哦不必夜半，还听得见鼠类窸窸窣窣赶趟儿，你确定还要回去？”

　　裴祈安脚步一顿，呆立片刻。
　　“你要我在此留宿？”
　　“聪明。”

　　他闪身而来倚在裴祈安身后，替他脱了一半湿透的外袍，中途被裴祈安给拦阻。
　　他脸颊微红，此前两人在“新婚之夜”的片段碎片不受控制地在闹钟浮现，他急忙拦住那人。

　　他转身看向他，“你……算了。”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带了前尘记忆的，一口一个乖徒叫的如此起劲，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拂了玉门，将苏砚关在外面，径直解了外袍踏入华清池。
　　华清池温泉水可舒筋通骨，确实舒坦，堪堪片刻，他白皙的身子已泛了片片微红。

　　倏然间，他听到耳畔有机关术的滋滋声，他偏耳去看，发觉是一个用机关术做的传音筒。
　　“乖徒，你身体不便，可要师父侍奉左右啊？”
　　“不必了。”

　　他已习惯他的各种挑逗，此时大抵也做得到面不改色。他将机关术推了出去，把大门封死，然后开始仔仔细细擦拭自己的身体。

　　适才发现，自己颈间有颗多出的红痣，手掌也有一层明显的茧。
　　所以他料想，这个世界应该也是一直以来真实存在着的，这与他从前所待的那个世界有诸多不同，除了大家都有相同的脸，别的几乎再没有什么相似了。

　　可是他既打破了平衡，神识不小心闯了进来，那苏砚会不会也有可能同是外来者呢？
　　不行，他必须得敲打他一下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还有桑佑口中的潜虚洞，又是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