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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帝王允诺——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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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事,还未下朝温知危就已知晓。
他躲在殿后,殿内一片静寂,耳边剩下的不过是赵溪闻一声声证据确凿的说辞。
思虑过后,他不禁叹了口气。
这次,怕是逃不了了,只是可惜在边关的姬襄。不知她知晓这件事后,会怎么想自己的父亲,那个三朝元老的太傅?
年事已高,身居高位,此生足矣让他无忧无虑,为何又要贪图那点给百姓的粮饷?
一时间,温知危竟不知如何开口评判,失笑地摇了摇头离开殿中。
他并未回养心殿,而是带着德清大监去了御书房。
之前他还在好奇过,为何住持朝事的不是德清大监?
德清大监当时不过是笑着回答:“老奴老了,该给年轻一辈让路。”
温知危闻言,并未戳穿他那点小心思,只是笑着晗了颔首。
当他在养心殿斟酌完一杯茶,门口便走进来几人。他的目光落过去,抿唇莞尔一笑,可他并未起身。
今日的萧衍,面色毫无波澜,十分平静。
可温知危心中明了,是暴雨前夕的平静,现在的萧衍不过是在心里暗暗打算着什么。
身后跟进来的几人,见到他丝毫不惊讶,昨夜就知某人留宿宫中,哪能在太尉府?
赵溪闻心里默默地望了望天,儿大不中留啊!
寒冬已深,他们进来时难免会携带风雪,引得温知危一阵哆嗦。
他本就体寒,之前更是因为旧疾落下不少的病根。
“拿好。”
猛地,手中被塞入一个暖呼呼的手动,垂眸一看竟是汤婆子。错愕之际,路过他身侧的人早已坐在主位上,抬眸冷冷地扫视站在他面前的几人。
哒——
指尖轻轻敲打案几的声音在殿内清晰入耳,站在中央的几人一动不动,抿着唇瓣一言不发,似是在脑中打量着眼前的局面。
“江知,你可知,那可是诛九族!”他的声音里面微不可察地有些颤抖,更多的是无奈。
一听这话,赵溪闻低下头,他怎么不知。对得起姬太傅,定然是要对不起淮北城的百姓,若是对得起淮北城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那就要对不起姬太傅 ……
一人和一城人,天下人,他愿此生对不起自己的老师,不愿辜负天下人。
君王之道,君子之道,便是他对姬太傅,他的尊师最大的回报吧?
他冷冷嗤笑一声,双眼不自觉地泛红,似是回想过往,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陛下,祈安,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为人臣者,自当是以百姓为重,这趟浑水,我不去谁去?”
祈安?
萧衍为之一怔,他似是没料到赵溪闻会如此叫他,果真是许久未有人如此叫他了,敢这么叫他的也只有温知危一人吧?
回想自登基以来的种种,不禁失笑。
他果真是一个失败的知己。
不,他已经算不上他们的知己、挚友。现在的他同他们五人,是三足鼎立。
良久,他摆了摆手,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罢了,既如此便去吧……”
也不知为何,话音落下时却无人应声。垂着头竟不知所措,这话不用问便知,他们几人当中必须有人去抄家。
抄的那个家正是他们曾经的尊师。
“我去吧,正好有些话同老师说。”见他们都不肯开口,倒是温知危淡然地说,眸色都未变。
“……”
话还未说完,温知危起身离开,他没有回头,没有多余的话。
离开的背影映入萧衍的眼帘,他失神片刻,随即失笑。
他还是无法做到,不让温知危的手中沾满鲜血,这辈子是他亏欠他太多了。
他们几人,终归是走到这一步。
皇宫逐渐被淹没在皑皑白雪中,一切思绪都被打乱,变得凌乱不堪。
走出御书房后,温知危披上德清大监递过来的斗篷和汤婆子,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远处,许久未不知回神。
“大帅因何而愁,又因何而哀?”
猛地,一道婉转妩媚的声音让他回神,侧过头望去,竟是端着一个妄尘酿走来的云锦。
他朝她点了点头,随即莞尔轻笑,对她手中的酒并未有任何觉得奇怪的地方,“云锦姑姑,这话是何意?”
云锦掩唇轻笑,伸手把手中的白色酒坛递给刚走出来的公公。
“大帅如今身居高位,想要什么不都是信手拈来,如今却在这里感伤,还真让人觉得有些……”
“嗯,有些可笑至极。”
温知危打断她的话,接过她还未说完的话。
云锦似是有些意外,温知危经会如此坦然说出。她轻笑一声,看向远处。
许久,她嘴中不知在呢喃些什么,竟让他听得有些不真切,错愕自己,原先身侧之人早已离开。
他回过头看着那个略微有些落寞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那句话。
好半晌,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德清大监出来询问他是不是还需要什么时才堪堪有所触动,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可是云锦的那句话,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我喜欢云卿,喜欢曾经那个在东宫当过伴读的云卿,而不是云殇。”
是啊,谁不喜欢干净的少年?不似他,手中站满鲜血,若不是替萧衍做事,他会不会也不喜他杀人?
温知危不知道,他只知道萧衍不喜欢温子殇,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温知危。
只可惜,他不是他。
风雨欲来,无法阻挡。
温知危抿着唇,站在太傅府前,面前的公公宣读着萧衍所颁布的圣旨,跪在地上的太傅似是无地自容那般,脸上尽是懊悔的神色。
只是,少了份忏悔和惭愧。
他淡漠地望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那里,没有任何要上前去扶起来的意思。
直到周围的士兵进去,城中的百姓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
所幸他来之前,去问赵溪闻要了身官袍和帽子,若不然被人看到是个寸头小伙子,又要引来争议。
一身红衣加深,衬得他的肤色雪白,面若冠玉的脸上若不是带有那淡漠的眼神,怕是要被周围的红娘看到,都得拉回去说亲。
许久,都未见那人多说一句话,他迈步走过去,在他的面前俯下身去,同他的视线相对。
他勾唇轻笑,“老师,江知兄说,学生不能对不起这天下的百姓,尤其是那被你所算计的淮北城。”
一字一句砸在姬太傅的心坎上,他瞳孔一震,似有些触动,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想不到吧,老师,一生清白,为何会如此想不开呢?”
温知危虽对面前这位老师不是很熟,可大半年的相处也足以让他觉得面前的人学问高深,甚至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为何会如此糊涂?
等到抄家的人出来时,扛出好几大箱的金银珠宝,金色和银色交错,在雪中带有不一样的意味。
他看都未看一眼,叹了口气,“都抬进宫交给陛下,若是少了一分一毫,提头来见!”
“是!”
一声令下,太傅府中的所有家眷仆人全部都被打入天牢,这次死罪难逃。
待到夜色渐浓时,温知危刚回到皇宫,就瞧见走在朱雀大道上的赵溪闻。见他双眸空洞无比,步伐紊乱,他便知姬太傅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定睛一看,手中还提着一个白色的酒坛,怕是今日云锦拿的那坛酒。
此次,怕是大义灭亲之举,谁也无法料到曾经姬太傅的得意门生会跑出来指控。
温知危快步走上前去,如同曾经那般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见他回过头,两人相视无言。
好半晌,赵溪闻才勉强一笑。
温知危猛地松开他的衣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时张了张唇,始终无法开口。
月色被乌云遮盖,朱雀大道上的两人一红一字紫,让人一眼看去不太真切。
沉默半晌,温知危再次他起头,在黑暗中叹了口气,“老师的事,我会去找陛下说情,绝不会诛九族。”
赵溪闻失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望着那个背影离去,格外地落寞,他似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为何宋逾白不跟着?
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就跑去御书房。
心中隐约间似是猜到什么,那些恐惧不断地涌上心头,甚至蔓延至他的全身。
冷气不断随着他的呼吸灌入肺中,寒气不断地入体,此时的他却丝毫不顾,就连路上撞到人都未有任何的反应。
赵溪闻的反应,让他觉得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怎会如此?萧衍不是答应过他,不会诛九族,就算是大衍律法又如何,不能学会变通?
“大帅,你怎么……”
德清大监的话还未说完,温知危就快步走进去,见到正在批阅奏折的萧衍。
似是听到动静,不远处的人抬眸扫了他一眼,莞尔一笑。他又不动声色地垂眸。忙着手头上的事,“坐吧,把你给累的。”
温知危犹如未听到他的话,步步紧逼。直到站在他的面前,“砰”的一声,把他手中的奏折给拍按在案几上。
“萧祈安,你答应过我的,绝不会诛九族!”
“嗯,”他轻轻应了声,听起来依旧是不咸不淡,“你可知在此之前也有人同朕说过,不要诛九族!”
蓦地,温知危心里勇气那股隐隐不安的情绪,他双手似有些颤抖,瞳孔难得地一缩,似是惊恐。
那股不安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不敢道说心中的那个念头。
顿时,殿内十分静谧,气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