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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密探林中——血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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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萧衍再次醒来是,禁不住伸手去探了探身侧的位置。
本以为会有余温,奈何触摸到的是冰凉一片。
他忍不住自嘲。
准备起身时,门就被从外面打开。回头望去,只见进来那人手中端着碗,看得有些不真切。
温知危见他醒来,面色有些尴尬。仔细想来,还是他第一次在做那种事情之后直面萧衍,现在看来根本做不到坦然自若。
“殿下,我大致问了下江知兄和锦皓兄,你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吧?”
他微挑起唇角,手中轻轻地摇动那碗粥,垂眸时睫毛修长,落下时带起一片阴影。
“嗯。”萧衍应了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小知了有没有担心我?”
“你是当朝太子,私自出宫,会让人忌惮,更何况陛下还不给你出来。”
温知危给他舀了一勺粥,递到他的唇边。
躺在榻上面的人倾身含住,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温知危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更是慌乱。
他能不能不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父皇巴不得我替他办事,特别是在培养杀手这方面,令人发指。”
不知是回想道什么,萧衍的神情带有些落寞,更多的是眼底的忧伤。那是他内心深处不愿表达出来的伤口。
温知危继续帮他舀一勺粥,对他的话并未作答。
昨夜时,他便听到赵溪闻几人之间的话。特别是他们在看到萧衍独自前来时,没有丝毫的诧异,像是意料之中。
今日一问,便得知答案。
皇帝无论是对待亲儿子也好,朝中大臣也罢,防备心极重,忌惮、猜疑的狂想在他的脑海中滋生,任由谁都得被他牢牢掌控在其中。
他想要萧衍留在宫中,无非是想要借他的手铲除掉麒麟阁十一功臣。
温知危深知,萧衍并不想把那些老臣个铲除掉,甚至想要那些后代为他所用。在太学培养出来的人,又怎能会差?
若是得到善待,更是对帝王百般忠心。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两人皆是一愣。
似是意识到里面的人已经清醒,赵溪闻心中暗道一口气,没好气地开口:“殿下,知了,锦皓猜测城主一事定有隐情,说是再去调查一番,你们是否要一同前去?”
“好,我等会就过去。”
温知危瞥了眼半躺在榻上的萧衍,见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应是累着了,便开口替他做决定。
可这人偏偏还不消停,“备好马车,半晌后在门口一同前去。”
“是!”
赵溪闻临走前,还不忘咬牙切齿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段血腥,眼底不由得有些担忧。
好好的一棵白菜,居然被猪给拱了?
殊不知,萧衍才是被猪给拱的白菜!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不像前几日那般泥泞不堪,而是尘埃四起。
河坝溃堤后的不堪,在此时已然得到修缮,这些都是抄家得来。用起来,也格外的不心疼。
修缮的工人在忙碌,有说有笑。即使长衫湿透,也不妨碍他们的乐趣。
路过时,村民见到他们几人,还不忘跟他们说道一二。见到萧衍时,还不忘调侃几句,说要把村里面的姑娘介绍给他。
顿时就被萧衍回绝,“多谢老伯好意!我已有心仪之人,此生便是他一人。”
话音落下,身侧的温知危心里冷笑,视线不自觉地瞥向别处,不肯去回味萧衍的那番话。
此生便是“她”一人,是说太子妃吗?可他为何还跟我……
良久,温知危都反应不过来他的那番话,碍于众人在这里,他也不好多问,抿唇不语。
村民一听到这话,立马就乐呵着给一旁其他人开始做思想斗争。
宋逾白则是一把揽住赵溪闻的肩膀,赔笑着把人往旁边拐,生怕有人把他的东西抢走那般。
一旁的温知危见状,微微一怔,联想到上次听到夜中有人闯进赵溪闻的屋内,原来是宋逾白。
温知危心中明了,这两人怕是有猫腻。
“知了,”蓦地,他的衣袖就被人轻扯一下,抬眸望去见萧衍含笑看他,“老伯问你呢,说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没有给你斟酌一二。”
心仪的姑娘?
闻言,他失笑地轻摇头,“未曾,不过多谢老伯好意,家国未定,未曾有此意。”
既如此,老伯也不好多言,又跟他们乐呵几句便继续忙活手头上面的事情。
萧衍听到这话时,面色微不可察地一愣,但并未开口。
众人行至河坝一侧时,发现周遭不仅有耕种的农田,更是树木茂密,。但经此一遭过后,怕是悉数尽毁。
农田低处此时满是淤积,像是被强硬灌下雨水那般,即使撑得“肚皮”圆滚,都无法拒绝天公的一番好意。
若是踩下去,定然能淹没到膝盖以上的位置。林中虽说还在,可是翻倒一片,参天大树几乎是折中断枝,一眼望去根本没有能幸免。
刚想要进去,就被赶来的村民阻止。
“不能进去啊!”
傅卿云一听,含笑开口:“我们没要进去,里面还处湿润地带,低洼处若是没注意,定是沼泽之地,不过还是多谢老伯的提醒。”
“唉,倒也不是。林中此时应是早已干涸,水早就渗到地下,亦或是农田当中,怎么会形成沼泽呢?”
村民说这话时,连连无奈摆头,宛如回想起不堪的记忆那般,一时间竟哑口无声。
萧衍微微蹙眉。
洛砚南则是发现了端倪,仔细一看发现耕田长在底下,一片茂林则是长在上面,屹立于山峰之上。
若是如同村民口中所说,无论何时都很快干涸,那这里的林子又为何会变得如此茂密,不应是早就枯死?
“公子,要不要进去一观?”
洛砚南低声询问,在这里的人村民不知萧衍的身份,只当他是跟他们一样,是太子派过来办事的而已。
萧衍刚迈一步,便被温知危伸手阻止。
他坦然自若,敛去脸上平日里的温和,“我去,你不准进去。”
话还未说完,温知危终身一跃走进树林中,不到片刻白色的身影就已经遁入茂密的树林中。
暖阳倾泻,树影斑驳。
地上不似刚下过暴雨那般的泥泞不堪,指尖细细一探,翻开树叶之下看到的竟是一片干涸的地面。
宋逾白走近一看,发现这边的不仅是干涸这么简单,树枝以及下面的泥土,竟带有猩红?
“公子,要不我也同知了前去查看,你们留在此地等候。”
说罢,他也顺着刚刚温知危离开的方向跑进去。
站在原地的萧衍无奈叹气,他本想偷偷迈步进去,奈何被身后的赵溪闻伸手阻止,眸色难得认真。
他颇为无奈,“摆了,等着便是。”
剩下的不过是在外踱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树林里终是有了动静。
众人视线望去,倒是拓跋濬最先开口:“咦,为何只有言川兄一人回来?”
一听到这话,萧衍便想冲进去,奈何又被赵溪闻给挡住。
他微微叹了口气,“我说江知,知了还在里面,不准备进去一看?”
赵溪闻轻笑,“保护您是我的责任,知了他自知保护自己。”
萧衍视线不自觉地落到别处,尽量让自己的看起来平和些。树林里面一片祥和,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可言,进去一看也不会如何?
只是,这些人过于担忧罢了。
宋逾白从里面出来时,面色沉的可怕,还未站稳时便到一侧开始呕吐出来,想必是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傅卿云见状,连忙伸手想要去捂住萧衍的眼睛,还没动手,就被萧衍给阻挡。
“不必。”他立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林中,“老伯,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
若是表面看起来只是一片被洪水冲折断的树枝,定睛一看其中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现在所站在这片土地上,可不清楚下面具体是什么东西。
“唉,以前这里是专门用来活埋人的地方。那时候不知为何,城中尽是有些男子早逝去。有日一位道士前来,特意到城主府中拜访,没料到说是城中西南方阴气最重,想要驱邪,则是需要冲喜。”
说到此处,那老伯不禁垂眸叹气,整个人几乎是打了个寒颤,满是不想回忆的那模样。
拓跋濬听到此事,忍不住开口轻“啧”几声。
“你们大衍,迷信之事还真多。”他淡然开口。
萧衍冷笑,“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能够干干净净度过自己一生的人,是值得钦佩的。”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洛砚南用折扇轻敲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品行这东西,今天缺个角,明天裂道缝,也就离塌陷不远了。”
拓跋濬打了个寒颤,咽了几口唾沫,“所以说,这里以前是活埋人的地方?”
闻言,宋逾白猛地点头。指着林中的深处,面色苍白的可怕。
萧衍挑了挑眉,趁着赵溪闻不注意,终身一跃就进入林中,身侧的人想阻止都来不及。
众人:“……”
得,这怕是怎么都无法阻止了。
唰唰唰——
不时会儿,林中“沙沙”作响,赵溪闻给洛砚南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萧衍进入林中。
洛砚南会意,走过一侧去把呕吐不止的那人扶住,心里暗暗觉得这人果真是不经用,好歹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吧?
他略有些嫌弃地看着宋逾白,丝毫不知等会会遭遇什么。
老伯见无法阻止,干脆无奈地摇头转身离开。
等了好半晌,都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傅卿云便有些待不住。众人安耐不住的心,终归是愈发暴露出来。
宋逾白也算是缓过来,长舒了口气,“里面可真不是人能干的事,怎能如此残忍?”
“哦?何事能让言川如此忌惮和……害怕呢?”洛砚南语气轻佻,收起折扇忍不住调侃起来,随即就把人给松开,“走吧,与其在此地担忧,不如进去一观。”
顺着树林中走去,瞥见一处坍塌的地方。
里面洞穴巨大,往里面一探竟还有石梯,若没有失去树枝遮挡的日光,怕是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是何物。
温知危皱了皱眉,眼里清晰可见的厌恶。
就连他当惯“杀手”的人,怕也是有些无法接受。里面发出的恶臭味让人觉得犯恶心,猩红一片,仔细一看也不知何时里面尽是红色的河水,像是沉积已久,连同一侧的泥土都被染红。
他刚想伸手去一探,却被人抓住手腕。
回过头去一看,萧衍是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脏知了的手,我来。”
在温知危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萧衍蹲在一侧,仔细地察看起来。拨开一旁的叶子,见到里面的惨像,他不由得一愣。
果真是让人惨不忍睹,他伸手过去捂住温知危的眼睛,“别看,晚上会做噩梦。”
温知危望了望天,他见过的事情比萧衍还多,这点还能吓到他?
双眸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任由着萧衍对他“胡来。”不过现在可不是回想这些的时候,他们还有正事要办。
不到片刻,其他人也赶到。
见到里面的场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刚还有点嫌弃宋逾白的洛砚南,转身就找了个地方开始犯干呕。
见到此景,宋逾白不厚道的仰天长笑。
“洛子让,你也有今天啊!”宋逾白给他递了张帕子,收到赵溪闻一个厉色,立马就变得安分起来。
“若是之前就有,那为何河水到现在都没有流干净?”傅卿云心生怀疑,愈发觉得奇怪。
河水定然会流到下面的村落亦或是护城河中,下面的水干净一片,没有任何被玷污的痕迹。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倒是萧衍最先站起身,“走,回城。”
回城?
新阳城内城主府,一片祥和。
众人见到坐在那里的萧衍沉着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喘。
“殿下,”四下无人,温知危便直呼其称,萧衍闻言抬眸,带有些不解,“殿下,您该回长安了。”
“知了是知道主谋是谁?”萧衍挑眉,微微弯眸轻笑。
温知危摇了摇头,即使他清楚,但有口不能言,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好开口。
曾经的他在安乐侯府可以无所顾忌,现在的他在新阳城,是在萧衍的手下,说话更是万分小心,免得落下个杀头的罪名。
萧衍温和一笑,随手放置在案几上,头微微一侧靠在上面,继续把目光落到宋逾白的身上,“言川,阳城侯近日可安好啊?”
宋逾白一惊,为何又会把事端牵扯到他父亲身上,难不成此次是……
刹那瞬间,宋逾白暗叫不好,这怕是得诛九族啊!
他暗暗地擦了把冷汗,硬着头皮答道:“殿下,父亲一切安好!自从上次被刺杀过后,心有余悸。”
砰——
“好一个心有余悸!”
作者有话要说: 1、“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能够干干净净度过自己一生的人,是值得钦佩的。”——【注:出自《明朝那些事儿》】
2、“品行这东西,今天缺个角,明天裂道缝,也就离塌陷不远了。”——【注:《天道》中,丁元英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