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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新阳差事——懊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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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惜一方秋色,殿下不能与我们一同共赏!”洛砚南坐于马上,扬着手中折扇,含笑开口。
温知危闻言,抿唇轻笑。继而回过头去,对着身侧的拓跋濬扬言,“拓跋兄,不是说甚是喜爱江南景色,今日即将到达新阳,虽说逊色于江南,可也能一睹大衍风采不是?”
拓跋濬笑着点了点头。
此次本来是想着他们三人前来便好,不知萧衍是如何做打算,竟也让拓跋濬一同前来。
不得不说这位大辽王子,果真是喜爱大衍景色,来的路上基本上是逛个不停,遇到新奇的便要问上几句。
他们披着日暮霞光,扬鞭疾驰在官道上,一骑绝尘而去。
行至新阳城前,温知危难得如同拓跋濬那般满是好奇地抬头。面前的城墙耸立,上面还有士兵在驻守,城门前还有一条护城河,定睛一看便知规模巨大。
洛砚南牵着缰绳,往前走几步,扬唇轻笑:“新阳的护城河乃是大衍最宽的,约莫七百五十余尺。”
“怪不得新阳周遭的村落会遭到河坝溃堤的影响,看来也只是一时罢了。”
温知危似是想起他的父亲安乐侯曾经跟他说过,若是护城河淤积严重,未得到及时处理,便会造成河水倒灌,可为何新阳没有进行泄洪?
进入城内,鼻息间萦绕的便是一股让人觉得作呕的气味。
街道低洼处,积攒污水。路过街道中央时,还能瞥见两侧躺着的灾民,衣衫褴褛,发丝凌乱不堪,似有些粘稠,粘在脸颊处,他们的嘴中在呢喃着些什么。
他们牵着马缰绳,行走在街道内,面色不似往常那般嬉笑,而是带有几分沉重。
不远处还有几处施粥点,长队排起,悉数是流离失所的灾民。
“言川兄,是否派人已去找两位兄长?”
温知危叹了口气,神情不知为何带有几分落寞,见到一孩童抱着碗粥,跌倒在地,哭得泣不成声。
他迈步上前把她扶起,笑着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袖中抽出手帕,细细地帮她擦拭受伤的污垢,“不哭不哭,再去要一碗就好。”
“哪能啊,没人一日只有三碗,多一碗都没有。”一旁也不知何人嘟囔了这么一句,听得刚来的三人眉心紧蹙。
一日只有三餐,却不能管饱?
“大爷,你这话是何意,此处不是由朝廷放粮?”温知危站起身,扶起刚刚摔倒在地的小女孩,不解地发问。
“唉,这年头,朝廷又有何用,也不过是个摆设。天高水远,沉迷于仙道的君主,又如何能得知我们这些百姓的苦?”
说罢,那位大爷便拿着碗粥,颤颤巍巍地离开。
宋逾白和洛砚南相视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温知危则是冷呵一声,一把抱起刚刚摔倒的小女孩,伸手去捏了捏她的圆嘟嘟的脸。身后的拓跋濬见状,禁不住调侃,“小知了果真是受小孩子喜爱,抱孩子也有得一手,日后娶妻生子,定是个顾家的人。”
顾家的人?
他听闻这话,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哎呀——,你们踹我干嘛?”
蓦地,拓跋濬就被洛砚南和宋逾白同时踹了一脚,有些幽怨地看着他们,丝毫不知刚刚那话何错之有。
“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被抱在怀中的小女孩摸了摸眼角晶莹的泪花,宛如发现新奇事那般,擒着抹笑想要伸手去捏温知危白皙的脸颊,碍于对上那双眸子时,她竟害羞地红着脸,小指头揪着衣袖垂眸把玩。
如此被夸赞,温知危一怔。
“是吗,你也好看,哥哥带你再去要一碗粥,然后再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边往前走,便挤进人群,站在长队的后面。
小女孩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小嘴吧啦含糊不清地跟温知危说笑。
跟在身后的三人如同被遗忘那般,面面相觑。
“怎么又是你,刚刚已经给过,晚些时候再来!”
见到捧着个小碗的小女孩,施粥的官兵像是非常不耐烦那般,伸手就要把两人赶走。特别是见到温知危那一身白袍洁净,布料望去便是上乘,就误以为是过来贪图小利之人,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突。
温知危眉心一蹙,耐着性子开口:“她刚刚不慎跌倒,碗中的粥已洒,多一碗都不行?”
“不行,我们大人有令,不管是否饱与否,一餐只有一碗,一日便有三餐。”
那人依旧是不松口,碍得身后的人也开始急切起来,纷纷叫嚣着让温知危赶紧离开。
“哪位大人如此嚣张?”他不解的问,“我只知此次朝廷带来的粮食足够,还有给百姓的安家银两,怎会如你这般说得不堪?”
此话一出,周遭的灾民双眸一亮,纷纷开始倒戈。人群涌动之下,悉数是开始质问那些施粥的官兵,甚至还有些人开始闹起来。
“你、你莫要胡言乱语,我们贾大人说过,此次粮食根本不够,那来的朝廷,这些还都是我们贾大人府中自贡的。”
情急之下,官兵说话竟不自觉地结巴起来。
温知危扬唇冷笑,上当了。
“哦,是贾太令还是贾城主?”
猛然间,人群中道出清冷的声音,众人寻向那声源处,只见身侧一把佩刀,脸色沉的可怕。
乍一看竟觉得是外族人,细细辨来他身材魁梧,只不过那张俊雅的面容实属让人难忘与他的身高相匹配。
来人一身深蓝色衣袍,银色的暗纹在日光下微亮。
迈步走过来之人正是赵溪闻,他停在温知危的面前,刀出鞘的那一瞬间,护在他的身前。
“是城主还是太令?”
他暗暗咬牙,加重语气威胁。那柄苗刀早已轻划过刚刚咄咄逼人的官兵,颈间渗出一丝血迹。
“城、城主。”那个官兵被吓得一哆嗦,双腿更是抖个不停。
霎时,人群中便想起一阵突兀的声音,闻声看去那官兵竟然尿出来了!
赵溪闻无奈扶额,他也不过是吓唬人家,没有想过要动手要了人家的小命,可谁知是他自己胆小如鼠,他可没动手。
他回过头去,无辜地朝温知危眨了眨眼睛,那仿佛再说不是他的锅!
温知危嗤笑一声,“你先跟这个哥哥好不好?”
小女孩点了点头,朝着赵溪闻便是伸手要抱抱。
赵溪闻颇为无奈地接过他手中的小女孩,转身便走过去,朝那官兵要了碗粥。余光瞥见他离去的方向,伸手去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带你回家,好不好?”
“好!”
温知危让那个官兵带路,一直走到城主府。
大门敞开,两侧石狮子巍峨屹立,一眼望去便知里面有多富丽堂皇。
抬眸可见院中不收丝毫影响,光是门槛上的台阶便高出好几层。城主府更是比周遭的府邸高出许多,若是洪水蔓延,根本不会殃及鱼池。
可城主府地基一旦高起,那么便可以预示着周围的府邸便会遭殃。难免会让周围的地势低下一层。
温知危叹气,“我说,把你们城主交出来,就说太子萧衍来了!”
一声拔高,金色的令牌摆在众人面前,让那官兵猛地一跪,脸上尽是慌乱的神色,内心更是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官兵跟管家汇报后,屁颠屁颠地往府里面跑去,口中大喊着:“城、城主!太子的人来了!”
居于府内的城主连忙跑出来,见到门口所站的几人,“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温知危冷呵一声。
“城主大人,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太子更是受不起!”他语气一沉,跪在地上的人脸色一白,垂着头仍旧是不敢抬起,“太子有令,新阳城城主贪赃枉法,有失皇恩。再者贪赃证据充足,特命我等几人前来搜查,城主大人,可行?”
城主一个哆嗦,头上的乌纱帽顿时掉落在地,像是尺寸不合那般,还在地上滚了几下。颈前的衣领不知何时,早已湿透。
刚入初秋,凉风习习,竟能让一人湿透衣襟?
他俯下身去,捡起那颗从乌纱帽上落下的珠子,朝着身后的几人一笑,“这珠子还挺好看啊,拿回去收藏如何?”
“你拿去便是,我房中甚多,都是早年帮殿下抄家时官员所得。”洛砚南摆了摆折扇,挑眉轻笑。
话音落下时,城主便又是一个哆嗦,心中暗暗猜测来人是谁。
在他听到“抄家”二字时,脑海中回荡起“文侍读”三字,其名不言而喻。
传闻中萧衍身侧的伴读都不只是伴读如此简单,他们能成为萧衍的心腹,更是有着他们旁人无可替代的价值。
如此看来,他果真是捅了蜂窝,这辈子注定是翻身之地。
暴雨早已停歇,密云早已散去。
长安城的东宫,身着金黄色锦袍之人站立在东宫的高脚楼处,垂眸也不知在想何事。
猛然间,肩上多了件披风,他回过头望去,来人正是云锦姑姑。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裹了裹两侧,回过身去坐在那里,眸色平静。
“殿下是在想温小侯爷还是温侍读?”云锦嗤笑一声,帮他倒了杯热茶。
萧衍轻“嗯”一声,带有几分不解,含笑询问:“他们不是同一人,何来小侯爷和侍读之说?”
“温小侯爷对殿下带有防备,诸多事宜为的是温氏一族,温侍读则是忠心殿下,对殿下说一不二,绝无二心。”
云锦不自觉地加重语气,那双褐色的眸子在黑夜中带有星辰。
萧衍仰天一笑,抿了口茶不语。
过了好半晌,唇边像是回味起那夜的乐不思蜀,竟难得有些落寞。
砰——
茶杯猛地被放在木桌上,萧衍淡然开口:“回去帮孤收拾几件衣物,孤要出宫。”
云锦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萧衍这是何意。
深知那份情意,也不愿去戳破罢了。不过圣上那边,可不好交代!
果真如同云锦所料,翌日上朝时,萧衍提出要出宫一趟,话还未说完便遭到帝王的无情拒绝。
心中的那点想法,顿时被磨灭地消失殆尽。
陛下一听太子萧衍说要出宫便是百般阻挠,一口驳回。
朝中之事一向是萧衍主导,可自从皇帝回来之后独揽大权,甚至无心政事,每日便是沉迷于仙药之道,可又不肯给萧衍独揽大权,在外人眼里更是格外矛盾。
云锦见萧衍从宫门外进来,抿唇轻笑走上前去迎接。
“太子可是有何烦心事,怎的如此愁眉苦脸?”
萧衍摆了摆手,“从今日开始,就说孤不幸感染风寒,需要好生休养,东宫闭门休客。”
云锦闻言,笑而不语,转身便出去按照萧衍的吩咐照做。
深夜寂静,东宫一处荒凉偏院猛然跃出一个人影。
新阳城内,自打贾城主被抄家后,关于他所有的罪状全部都公之于众。抄家所搜查出来的银两数额巨大,其中还翻出通敌叛国的书信来往。
城内的百姓闻言,无不感慨。太子出手,不知比那位君主好上几百倍?
只不过,傅卿云便开始有些隐隐担忧起来,若是这些话传到皇帝的耳中,定会对东宫不利。
主城街道内,众人在处理灾后的处理情况。最为严重的便是安置好灾民,重整农业这一方面。
“知了,不去歇会?”
从前几日开始,赵溪闻就察觉,温知危脸色苍白,有时更是无力,身上时不时还发烫。
温知危一听这话,伸手去摸了摸额上,发现有些发热,他心里暗道不好,难不成又开始发作?
萧衍本就是不允他出宫前来新阳,哪怕他待在安乐候府都不觉有任何让人担忧的地方。
只是再怎样,都无法阻止温知危。
“我去歇会,这里就麻烦江知兄。”
一语说尽,温知危扶着墙壁走进屋内。
也不知为何,赵溪闻总觉得温知危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种熟悉的气息蔓延在他周身。
思来想去,终归是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
“我说子让,知了在宫中没发生什么事情吧?”赵溪闻不解地开口。
洛砚南一时哑口无声,他张了张唇随即又合上。
“那个……江知,要不你去问问殿下?”他试探性开口,眼神漂浮不定。
听到“殿下”两字,赵溪闻就清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倒也不是傻子,连这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二十年以来的书卷果真是白读一场。冷哼一声过后便不再过问,待到日后温知危亲自开口一切明了。
温知危强撑着不适回到屋内时,他往后一仰便躺在塌上面。身体上的灼热让他觉得抗拒,全身发软有气无力。
他冷笑一声,心里面对萧祯的恨又多了几分。
若不是姐姐所爱之人,他定然把他大卸八块,无论那人是谁,他绝不会绕过。
强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门外时不时会有嘈杂的声响,他只能洋装不在意。可身体上面给他带来的难耐愈发清晰,甚至有些无法控制的趋势。
不知何时,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从外面打开。温知危从一侧抓起东西就丢过去,“滚出去!”
无论来人是谁,他都是抗拒,除了萧衍是他的意外。
脚步声逐渐靠近,温知危双目猩红,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起来,一再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
为何萧衍会在这里?
“我说过,违抗我的命令,下场只有一个。”他的声音冰冷到极致。
温知危扬唇冷笑,“你们萧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萧衍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丝丝的凉意让他有些贪恋,不自觉地去寻找那处凉泉,无论怎么找都能被准确地避开。
他蓦地伸手一抓,狠狠地束缚住萧衍的手腕,咬牙切齿地抬眸,“萧衍,萧祈安,你和萧祯一样,果真是卑鄙无耻!”
萧衍轻笑,任由着白皙的皮肤上带有红痕。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唤我的字。”
他坐在榻边,把温知危拥入怀中,顿时长倾泻在剪头,似是觉得有些贪恋,不自觉地在他肩头处落下一吻,轻声低喃:“知了,萧衍败给你了。”
窝在他颈间的人微微一怔,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剩下的不过是萧衍的低声哭泣。在那一瞬间,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反应做出反应。
直至唇齿纠缠不断,汗流浃背,身下的人哑口无声时。那一刻温知危才反应过来,在那期间他究竟是如何去羞辱萧衍。
懊悔从心而生,他见他满目疮痍,颈肩的痕迹让人觉得发悚。他可是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无人不惧,竟被他如此对待?
真正败的那人是我吧?他在心中暗想,暗中不安的情绪再次从他的心里涌上心头。
温知危轻轻把人拥入怀中,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萧祈安,是我彻底疯了!”
他一边低声呢喃,一边心生悔意,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起那些画面,血腥充斥着他的头脑,鼻息间尽是那些难闻的血腥味。
对不起殇,对不起……
一滴冰凉的泪花跌落在萧衍的脸颊处,睡梦中的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疲惫灌满他的全身,此时根本睁不开眼睛。
可他的睡梦中,却猛然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我国最宽的护城河250余米,参考这个数值,1米=3尺,所以便是250米乘以3=750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