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客从何处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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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止静静跟在工作者身后，看着她把工作证展示给一个又一个流浪者看。
仙门繁荣，但流浪者还是远比她想象得要多。
这其中的流浪者也分为了很多类型。
像霜止那般躺在座椅上安心睡觉的基本没有。
大多数流浪者都是怀里揣着本书，身边再堆着叠书，坐在下雨也不会淋到的台阶上，正在熬夜苦读。
渡风居工作者一如既往对他们伸出援手：“你好，我看你在考需要眼力的岗位，渡风居有不伤眼的台灯，还有免费的修复经脉损伤的丹药……”
被关照的人毫不犹豫拒绝了：“为了我的前途着想，我才更不能进渡风居。要是我重新考进的门派知道我进过渡风居，我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渡风居工作者好似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气馁，如同之前跟霜止谈话一样，要把自己的号码拿给对方。
仍然被拒绝了：“如果被人知道我手机有渡风居的联系方式，可能会对我今后的升职有影响。”
渡风居工作者没有再纠缠，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遇到的一连串流浪者都是如此。
霜止禁不住道：“世人对渡风居的排斥好重。”
明明是个想要帮助他们的地方。
渡风居工作者反过来安慰霜止：“渡风居一贯被看成是无能之辈呆的地方。如果他们来日东山再起，讲起自己曾经进过渡风居，就会沦为他人笑柄。但如果讲起自己在公园里借着月光读书，反而因为不怕苦的精神受到崇拜。”
霜止只能将其归结为自讨苦吃。
渡风居工作者道：“仙门诸界，一贯看不起弱者。两大古老门派印制的历史教材都描述了当年的魔族受到驱逐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弱小，并无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弱就变成了一种罪孽。进过仙狱后被释放出来的人可以改过自新，进过渡风居的人则会长长久久受到排斥。他们违反了仙门的基础信念，即修行者不能弱小。”
“那你们怎么还……”
“如果渡风居被那种风气胁迫，不再帮助困难中的修行者，那么也就没有别的地方会帮助他们了。我们知道我们做的事与整个仙门诸界的风气相违逆，但这正是渡风居所存在的意义。若是真正的弱者能够在渡风居之外找到安居之处，渡风居便可以不复存在了。每一个渡风居工作者都下定了决心，坚持我们正在做的事。”
霜止觉得类似的言论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问：“当年的散修盟也是如此吗？也如此收养小孩，也如此帮助弱者？”
涉及历史的事，渡风居工作者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官方回答：“我们是办实事的，这个问题你要去问莲心宗。”
霜止无言以对。
但也有一些人接受了渡风居的好意。
依照渡风居工作者的话来说，他们就是渡风居开办的意义。
一名年轻女孩手里拿着书坐在台阶上看，看上去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工作者问及她要不要加入渡风居时，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几乎已经完全放弃了能够卷赢的希望，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然后，又是几个手里完全没有拿书的人。他们就像是完全被内卷打倒了，几乎是在抽泣。这些人听到渡风居这个词的时候，眼神都是茫然的。
是工作者温声细语的劝导才让他们渐渐放下戒心，跟着她走。
霜止一眼就看出他们状态非常不对。即便这个时代大多数修行者都没有道心，这些人的状态也实在太差了些。
就像作为凡人的心也被打击得消失不见了。
待到天色将明，渡风居工作者才把这些人带到了渡风居所在的地方。
这里已经算是一界边缘，地平线至此拦腰截断，窗外就是日月和星辰。
把人领回去的工作者分配好了那些无家可归者的房间，转身去地里打理灵药。
霜止便站在门口看她。
工作者注意到她的视线，笑了笑，道：“渡风居一直都是不盈利的机构。因为没有经费，我们所需的一切、以及援助别人要用到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只要脱离了那两大上古门派所营造起来的风气，我们就算不那么疲倦也可以活得很好。”
霜止问：“你是怎么加入渡风居的？”
“我跟今天来的那几个人一样，都是在很落魄的时候被渡风居收容的。在这里，我看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工作者调节着灵药生长的阵法，“我可以看到自己亲手所栽的植物长大，炼制自己所需要的丹药，或者去山里采矿，跟着前辈的指点做出一些能够用得上的东西。我意识到，我跟生长的灵药一样，存在于此时此刻，而非别的时刻，而非活在遥远的目标里。所以，我留了下来。”
她忽然看着霜止道：“要不要留下来住几天？你的目光、你的语气都在告诉我，你并非活在当下的人。你就如同这个时代的看客。如果留下来一段时间，也许你就能在这个时代找到你的位置。”
霜止拒绝了她的安利：“即便我在这个时代有我的位置，也不会在这里。我到仙门诸界来，只是想要寻访过去。”
她能够做的事，已经注定了她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以某种身份随便又安稳地过下去。
渡风居工作者点头：“你跟我询问过古代散修盟的事。我不了解你的经历，只知晓古代的一切对你很有意义。这样的话，还是建议你去莲心宗问问。莲心宗保留着最完整的古代散修盟宗卷。”
霜止道：“我想看看收养孤儿的地方。”
也许她会因此想起来点什么。
比如，她为何会在仙门的界域长大。
说来奇怪，她年少时住过的小镇历历在目，就连镇上哪户人家姓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她全然忘记了，她住在小镇的哪个方位，跟她住在一起的又有哪些人。
渡风居工作者道：“他们不在这里。小孩子和失意人住在一起对两边都不好。渡风居的孤儿院在这里往西走三十里的地方。”
霜止点了点头，辞别了这一位渡风居的工作者。
对于修行者而言，三十里不算远，一个腾云驾雾转眼就到了。
飞到半路，霜止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整个魔族的消息。
清涯魔侯：“@秋阳魔侯，你去仙门千万不要给那两厚脸皮门派面子。我跟你说，那两门派跟我们同一时代的人都还活着，该揭短揭短，该下脸下脸。只要他们出的丑比我还丑，我就可以放下芥蒂了。”
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手段得知霜止去了仙门界域的。
霜止回复道：“详细说说，接什么短？”
清涯魔侯：“我感觉你在套我话JPG这一方面不应该是你比我更熟吗？你可是散修盟的霜止剑尊，十七岁上下便名震仙门，怎么看也是你对仙门更了解吧？”
霜止没有回复。
她落到渡风居孤儿院附近。
此刻，天色微明。
小孩们正好起床，在食堂里拿了包子蛋卷，背上式样差不多的书包往外走。
霜止看着他们离去，总觉得自己年少时好像并没有这样的经历。
手机又响了。
依旧是清涯魔侯的消息。
清涯魔侯：“是了。你做事往往有你的深意。那么我拜托你，有空的时候带几个UP主去那两个门派揭短怎么样？来都来了JPG”
霜止：“我没见到跟我们同一时代的人。你要找人家不痛快不妨自己来。”
清涯魔侯：“要是魔侯到处跑还不会引发仙魔大战，我早就去了。你是仙门的剑尊当然没有我的顾虑。剑尊阁下，您在仙门做什么？”
霜止想了想，把之前见到的两大本真题题集图片发给了清涯魔侯。
清涯魔侯震惊道：“你竟然耐得下心去看那两大门派的鬼话？那上面连你禁脔的名字都没有，这你都能忍？”
霜止意识到他知道些什么，故意道：“是时候把魔之中廷覆灭的真相公布出来了。”
清涯魔侯大受震撼，半晌，回复道：“确实是你做得出来的事。你要是循规蹈矩你就不是秋阳魔侯了。”
霜止继续套话：“你有何见教？”
清涯魔侯：“不敢当。我撕破脸皮的技术比起你来差远了。”
霜止只觉得清涯魔侯这些年语言的艺术修炼得炉火纯青，只要他不想正面回答，再怎么套话都没用。
她浏览了一下对话，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再带几个UP主去清涯魔侯殿拜访一番，看看还能不能刺激他吐出几句真话。
远在小中廷的清涯魔侯忽然打了个寒颤，有种一把刀悬在他头顶上的错觉。
霜止把手机揣回衣兜，抬头，看到渡风居里有人在看她。
她点点头，准备离开。
怎知对方立即翻窗而出，单手托着装满包子的大铁盘，道：“要不要吃点包子再走？反正做多了那些孩子吃不完。”
霜止问：“你每天都做这么多？”
托盘子的大汉道：“是啊，他们吃不完我正好自己吃。我们渡风居不谈修行，没有辟谷这个说法。”
“这是你自己的口粮吧？为什么要给我？”
托盘子的大汉嘿嘿笑了笑，拿出手机：“我在仙门道书上看到了您的事迹，您就是做慈善的巅峰。”
“我不叫做慈善，我没有给他们具体的什么东西，只是让他们自行发展。”
“这样就够了。”大汉往自己嘴里塞起了包子，“渡风居无非是能救一个算一个，力量微薄，还容易受到嘲弄。我们收养的孩子长大以后，往往是受到各个门派排斥的。您建立了一个与仙门规则截然不同的界域，您才是真正的大善。”
霜止对夸张的彩虹屁感到不适。
大汉道：“您到这里来，是对渡风居小孩的住处感兴趣吗？”
霜止承认：“有一点。”
大汉立即开门：“快请快请，能有真正的大善人关心他们，可太不容易了。平心而论，我们渡风居对待小孩都是很公正的，从来不偏心谁。”
霜止看着被粉刷发白的走廊，觉得她过往的住处定然不是这个模样。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客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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