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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二进宫黄鼠狼遭殃2 ...

  •   邪门见鬼,甚至比见鬼还要渗人。
      苏六记忆里的惠妃还是那个雍容华贵,姿容柔软的美丽女子,此刻见了却不再有生气,而是面色僵硬,手脚关节都不像是能灵活运作,像是巷子里街头卖艺人手里提着的木偶,姿态扭曲地朝他们踱步过来。
      四下静悄死寂,苏六远看那守着殿门的宫人,刚才黄十二使的是昏睡的法诀,现在那两人好像已经彻底没了气息,可想而知是惠妃已经杀死了他们。
      又翻身躲过一箭,那箭头擦着苏六的脸侧飞过去,笔直地插进他们身后的墙里。坚硬的宫殿墙壁竟然被插进四分又几寸,箭头完全没入,绝对不该是惠妃这个身形体格的人能射出的箭。
      “她不是活人。”苏六道。
      黄十二警惕地眯起眼睛:“看出来了,她应该早就不是活人了。”
      还有许多疑问尚待解决,惠妃是什么时候死的,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向他们进攻,她,或者说是幕后的人,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肩膀上的伤口开始发痒,苏六低头一看,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流出黑色的污血,让原本一个圆圆的伤口范围更加扩大开来,皮肉外翻着。
      箭上有毒,苏六心下一凛,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眼下当务之急是带着黄十二出宫,苏六低喝一声,第一次在凡间唤出了自己的武器。
      手里出现一把木头雕刻的木剑。
      黄十二看了,一边挡着飞来的箭矢,一边开骂:“你不是要造一把铁剑的吗?几百年了还是用这把木剑,这有什么用啊!”
      苏六汗颜。这把木剑还是他闲来无事随手雕的,后来黄鼠狼说木剑不顶用,需要去造一把真正的剑,但实在因为他懒得去找材料,这件事被搁置到现在。
      眼下能防身的东西只有这把木剑了,苏六抬手挽出一个踉跄的剑花,勉强近了惠妃的身。
      近看才发现,惠妃的四肢关节处果真有肉眼难以辨认的丝线,丝线缠绕在一块,一路沿着惠宁宫的道路向着宫外去了。
      黄十二和他使了个眼色,二人分别在左右方向连跑几步路,将惠妃围了起来,黄十二从惠妃身后往她脖颈处抓去,惠妃转头的瞬间,苏六趁机用剑打向朝着她手里的弓箭,发出“啪”的一声重击。
      惠妃突然停住动作,将头逆时针扭过来,脖子已经被扭成了一个麻花,两眼直直地望着苏六。
      但弓箭好像是黏在惠妃手里的一样,没有掉,反而是惠妃的手腕向下弯折了九十度,竟然骨肉断尽。
      就在此刻,苏六看见她的眼神从灰白空茫变得映出一点亮光,随即,她发出一阵尖叫,短促,然后重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彻底死了。
      苏六愣了下,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尖叫,为什么好像突然回复了神智。
      她的尖叫引来了宫外巡逻的士兵,已经有人闯了进来。
      火光所照之处,苏六提着木剑站在倒下的惠妃旁,衣上血迹斑斑,黄十二在他身前,露出凶恶的妖相,朝他们龇牙咧嘴发出警告的低吼。
      “惠......惠妃遇害,有妖怪!”士兵的喊声引来更多的人。
      苏六瞳孔震惊,想要解释:“不是,这其中有误会——”
      惠妃死了是事实,但不该是他们杀死的,这里有天大的误会。
      他去找惠妃身上留下的丝线,但火光烁烁间竟没有再看到那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苏六万分确定,那线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收回去了。
      “苏六,你快走吧!”黄十二用身体为盾,护在他面前,朝他吼道。
      “不行,我不可能抛下你走。”
      话音刚落,士兵们纷纷从中间让开一条道路,苏六的视线已经略有模糊了,但他没看错,玉连子正提着剑朝他走来。
      玉连子不是闭关了吗?为什么来得那么快?
      玉连子对他说:“我先前放你一马,你却勾结妖族,行刺皇宫后妃,今日就将你诛杀。”
      说完,不等苏六反应,直接提剑飞来。
      黄十二被他的剑气振飞到一旁,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哇一下吐出一大口血。
      抬头看去,正要大喊,只听得两把剑身相抵触发的嗡鸣。烟尘随之散去,黄十二来不及惊讶,苏六居然抬着手里的木剑挡下了玉连子的剑尖。
      苏六手里,木剑此时竟有微弱的剑气。
      仅仅是一柄木剑,居然有剑气。
      “苏六!”
      玉连子听了黄十二的惊呼,眼下的惊诧尽数散去,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在,直在他眼里化作地府里的修罗恶鬼。
      “苏六,苏六,真是个好名字。”
      他手里往剑身注入一团白光,苏六手里的木剑终究挡不住那铮鸣不断的仙剑,开始从剑身中间往上下裂开。
      按道理,他的木剑一开始就不该能挡下玉连子开始的一剑,但苏六无暇注意这一点。
      木剑节节断裂,苏六被剑气震开,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玉连子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又是飞身起手,使剑向他刺去。
      转眼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苏六的眼前却突然扑上一个影子,紧接着就是剑尖入□□的穿刺声。
      苏六目眦欲裂。
      黄十二挡在他的面前,已经口吐鲜血,玉连子染着血的剑尖从他的胸膛穿出,发出仙道纯正的白色亮光。苏六无法想象对于妖怪来说,妖气与仙气相撞该有多痛,但见黄十二朝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快走,随后催出体内最后一点力量,奔着与玉连子共毁的架势,抬手,用妖丹内保留的所有妖气朝玉连子打过去。
      黄鼠狼生平狡诈,爱偷奸耍滑,不曾特地伤人,用妖丹自毁迸发而出的妖气最大的能力也只能够让仙人受到蒙蔽——可笑,妖怪弱小,面对仙官,拼尽全力也只能使出这样一个障眼法。
      一片黄白的雾气朝玉连子扑过去,玉连子板着脸抽回剑,口中念念有词,单手画法成印,只需片刻,就把黄十二掏空所有妖力做的障眼法消除了个干净。
      玉连子向地上看去,地上除了两摊血迹,什么都没有了。
      他将剑在地上刮出一阵刺耳的摩擦:“碍事。”
      身后的士兵上前:“国师大人,皇上请您过去护驾——”他犹犹豫豫地,觑玉连子阴沉的脸色,不敢再开口。
      玉连子转过身,睨向躺在地上的惠妃尸体。
      “惠妃遭妖邪所害,殁了。昭告全宫吧。”
      他跨步走出宫门,完全不曾向惠妃再落一个眼神,好像在那躺着的尸体他早有预料。

      皇宫外的护城河边。
      黄十二太虚弱了,已经变成了本体,小小的一只黄鼠狼,口中不断咳出鲜血,妖气正在向四周散逸开来。苏六用手捧着他,嘴里不停喃喃着坚持住,但实际上他自己也已经走不稳当。
      肩膀的毒箭伤口已经发紫发黑,那毒好生厉害,苏六不能将它逼出来,转眼已经蔓延到他的全身四肢,腿脚渐渐没有知觉。他们出了皇宫一路跑,又因苏六眼前模糊不能视物,不慎一脚跌入了护城河,苏六挣扎了许久才从护城河里爬出来。
      若是有路人撞见他,一定会以为他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因为他的嘴唇与脸色白得不像话,双目不能睁开,只顾抬着手里的黄鼠狼,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摇摇欲坠即将昏死过去。
      此刻,苏六恨自己不够强大。来人间走一趟,本来说是陪着黄十二一起,黄十二找他的天命姻缘,苏六就在凡间好好玩上几十年,就当入世过了。但现在却让黄十二丢了妖力,玉连子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却连累了黄十二,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黄大姐和黄十二的兄弟姐妹们交代。
      他从前开始就这样,山上的日子过得悠闲而懒散,从来不去主动学习什么,以为自己的一生可以安稳地在山里度过,有黄鼠狼一家,还有山里的许多伙伴,与他一起作伴。
      就连那把剑——苏六握过木剑的虎口此刻也溢着血,经过护城河里的冷水一泡,虎口被剑气震地皮肉绽裂,泛着死鱼肚白——就连那把木剑,也还是妖怪们劝他要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好防身,才觉得好玩去削的木剑。
      若是能够好好修炼,若是能够造一把真的剑,今夜是不是不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
      苏六的心中绞痛,分不清是毒发还是痛苦,亦或是悔恨与不甘。

      向前走出一里远,苏六支撑不住,朝地上倒去。
      意识迷蒙间,脸没有如意料中砸在地上,没有疼痛,苏六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眼前的地面出现一双玉白色的鞋子,然后世界翻转,有人将他打横抱起,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濒死的睡眠中,苏六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好像回到了几百年前,他还是个灵体在山间晃悠的时候。
      整日无所事事,但被囿于这一方山间,无处可去,苏六白天睡觉,夜里也睡觉,怎么也睡不醒,难得醒来,眼前永远是柳树晃动的枝条,柔弱无骨,依依向风,好像是在哄他入眠。
      正睡得酣然,身下枯叶发出了脆响,惊醒了他。
      柳树下,最先瞩目的是一身血衣,几乎浸透了那青年身上白色的衣裳,远看衣红胜火,走近后,冲天的血腥气让苏六掩了口鼻。这个动作有些不礼貌,但好在苏六只是一个还不能化形的灵体,世间最常见最低等的那种,来人看不见他,也不会看见他的动作。
      青年有一张异常清冷的脸皮,压住了身上的噬杀气息,光看脸,还以为是什么天上的仙人下凡,显得更加鬼魅。
      他好像是受了伤,不声不响地靠着这棵柳树坐了下来,苏六刚好躺在他上方的枝杈上,垂头看过去,青年乌黑的长发凌乱,头顶掉了一片翠绿的柳叶,偏头闭着眼睛,露出细长又浓密的睫毛,嘴唇没有什么血色,好像没有了呼吸。
      苏六心头起意,吹了口气,让手里抓着的小花掉了下去。
      小花是他睡前刚采的,蓝白色的花朵,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飘旋着停落在青年的脸侧,青年似有所感,仰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他当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但是苏六从他抬起的眼眸里读出了一点奇怪的情绪,他不明白,但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攥紧了一样,有点疼。这也很奇怪,他不该知道什么是心,什么是疼痛。
      没人告诉他原来那叫痛苦。
      青年没走,但苏六很快对他失去了兴趣,闭上眼睛睡着了。
      那之后的百年,青年又来过几次,大多情况是带着血的,但有时也会带些酒,带些食物,倒一杯酒给自己喝,又倒一杯洒向土地。
      苏六很是高兴,又好奇那杯里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因为这人一看就是来拜山头的,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倒酒撒给泥土了,因为他再洒,苏六也喝不着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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