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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二进宫黄鼠狼遭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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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日子,苏六周围都一派平静,除了皇城突然禁止出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宫里也没有传出什么黄鼠狼妖的传言。
最后一点对苏六来说,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本身就在无名山上蜗居了几百年,习惯躺倒不问世事的日子,因此特别擅长宅家。
转眼就到了七月,七月虽流火,但清晨的时候苏六还是被屋外呱噪不已叫个不停的知了猴吵醒,平白扰了他的好睡眠。
将窗户一开,苏六憋着起床气,朝那群知了猴催促“快走”。
距他半米不到的树上,知了猴们同一时刻静了下来。
正当苏六以为他的催赶起了作用,打着哈欠想回去睡回笼觉的时候,知了猴比之前更大声地叫了起来,有几只还共同朝着苏六的方向喷射了一段液体,那液体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亮光,好像是种挑衅。
万物自然规律不可违背,苏六没法,直接清醒了大半,洗完漱就下楼吃早点。
但是今天好像格外不顺,清晨的知了猴朝他撒尿只是一个预警。
小二管他要这周的房费的时候,苏六惯以为常,从黄十二给他的钱袋子摸了摸,却只摸出了三天的房钱。
小二翘首以盼,眼巴巴地睁着眼睛,苏六也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将那钱袋子翻转过来抖了抖。
想象里铜钱的清脆声没有出现,除了掉下来的几点灰尘,在空中打了几个旋飘飘然落地,什么也没有出来。
苏六往自己身上找,又冲回房里找。
没有,还是没有,没有一点钱了!
犹如惊天霹雳,苏六回到柜台已是面如土色。
他悻悻地将刚才掏出来的仅剩的铜钱重新放回钱袋,说:“不住啦。早点也不要啦。”
少了苏六这个长期稳定的客源,小二也非常可惜,又看苏六可怜的穷鬼模样,转头抓了一个包子递给他:“客官在我们这儿住了那么久,都是熟人了。这个拿着吧,中午前把房腾出来就行。”
他这话说得温暖人心,苏六感激涕零,连道几声谢。
拿着包子,一边吃一边回房,苏六环顾屋里四周,没有发现什么需要收拾的。他现在的家当统共不过几件衣服,刚来京城时被忽悠买的贵价小玩意儿早已经被他拿去典当了,此刻真是山穷水尽,只能一边走一边看前路如何。
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学着那说书先生,往热闹处支个摊子,当街卖艺,添油加醋讲一些无名山里妖怪的趣事儿。或者问问那些店铺收不收小二,生火做饭的本领他差一点,但端茶倒水也未为不可,他觉得自己应该完全能够胜任。
可惜这个念头在被连连婉拒后彻底打消了。其实究其原因,主要还是苏六的长相,明眼人一看他长得就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大少爷,普通乡间的百姓哪能生出这样一幅仙人似的好皮相,他们即使需要招工,也怕苏六其实背景不简单,给他们找来麻烦。
出了洪福客栈就是举目无亲,苏六仍是不敢去皇宫找黄十二,便没有目的地在城中闲逛,想着先打探打探玉连子的行踪。
要说哪里的消息最为灵通,黄十二和他说过,当属人间的春楼妓院。
问了许多路人青楼在哪,大多数人都是对他露出嫌弃惊讶的表情,一脸嫌弃避之不及的模样,只有少数几位经验满满的资深嫖客朝他敬佩地称赞道:“这位小兄弟白日就想宣淫,好生佩服。”
苏六不明其意,尴尬地回笑。
“要说京城里的青楼哪家好,必然当是安平长街的溢香楼。”
安平长街是皇城最为出名的花街,白天里是不开张的,要是去了只能看见各店门户紧闭,只有几个看门的小厮倚着门打哈欠,萧萧条条的样子见不到什么人影。到了夜晚可就大不一样了,灯火沿着长街亮成两条游龙,游客熙熙攘攘摩肩擦踵,脂粉香味传得满街都是,时不时就有悠扬乐声从两旁的店里传出来,又有莺莺燕燕的几声娇笑。
游客里也不只有男客,也有许多的女客,就比如溢香楼里不只有倌人,还有小倌,前者是女人,后者是男人。这样的文字游戏,苏六绕了一会儿才绕出来。
此刻,他来到名声在外的溢香楼,刚一进门就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正着。
有女子调戏他:“好俊的郎君,竟是第一次见,今夜来姐姐我这吧?”
苏六有了在人间的几月经历,通晓了一种能够瞬间在众人眼里成为“透明人”的话术:“我身上没有钱。”
现在这句话不再是话术,而是在陈述一句事实。
果然,那几个围上来的人在看他掏出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后,扫兴地发出叹气,又一哄而散了,只留下苏六一人还站在原地。变脸如此之快,活像是咿咿呀呀唱罢离场的一幕折子戏。
虽然没有闲钱叫人来陪,但苏六此次的目的不在□□,只是找了个离雅间近一点的免费座位坐下,忽略外场一直响着的琵琶乐,开始凝神静听那群达官贵人的谈话。
祁朝的许多显贵都会来这里消遣,朝中民风开放,不管官员私生活,因此大部分官员也都爱来此交际。
如此这样静坐了三夜,还真让他听到一些动静。
溢香楼里的小厮见他这么多夜连着来,关键不点人不点饮食,只“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听了那么久的外场琵琶音乐,对他产生一点鄙夷,但也不好上前赶人,毕竟苏六也没有坏什么规矩。
正心下嘀咕,就见苏六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虽然只是别人随口的那么一句,但还是被苏六捕捉到了。
玉连子在一周前已经闭关,意味着他现在去皇宫也不会当面撞上他。
是个绝好的机会。
苏六打定主意,事不宜迟,就在今夜再入一次宫。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他非常轻易就找到了惠宁宫的所在。
惠宁宫的看守不曾加严,苏六估摸着玉连子不知道上次他来的是惠宁宫,也意味着黄十二应该没有暴露妖身,心下安心了不少。
当苏六摸进黄十二所在殿里的时候,黄十二也早已闻到苏六的气味,从窝里麻溜地爬起来,变成了人形。
“你居然看懂了我的纸条。”苏六松一口气,压低嗓子,生怕吵了内殿里的宫人。
黄十二与他做贼般的,一同挪到窗口处。他的妖法居然比苏六精进一些,只使了个诀往窗外一放,守着殿门的小太监两眼一闭,沉沉睡过去。
黄十二道:“那日我一看你的纸条,就尽力掩住了妖气。你和那个国师见面了?”
苏六翻了个白眼:“不止见面了,我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黄十二大惊失色:“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这一喊他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苏六扶额,伸手捂住他的嘴:“嘘——”
黄十二皱了皱眉头:“你别怕呀,没人会听见的。”
苏六心说也罢也罢,赶紧切了正题:“我劝你先和我回无名山,那国师现在正在闭关,趁他没有发现你,赶紧一起回去吧。”
“不走。”
“好,这就走......什么?”
苏六着实没有想到,黄十二面对死亡的威胁居然能说出不走的话来,恨不得代替黄大姐教训这个拎不清形势的黄鼠狼,给他两个棒槌。
黄十二梗着脖子,挣扎了一番,仍是说:“我不走,我要留在嫣桃这里,我怕她有危险。”
“嫣桃此生贵为一朝公主,我看你比她先遇到危险!”
苏六严声厉喝,恨不得把他捆了扛回山里。
“不是,苏六,你不懂,”黄十二摇摇头,“我觉得惠妃,嫣桃的娘亲,有点怪。”
此话一出,苏六就想起那日进宫时惠妃给他带来的异样。
“你细说。”
“惠妃是嫣桃的娘亲,但我看惠妃没有丝毫疼爱嫣桃的样子。而凡间女子生产后大都虚弱无力,但惠妃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也说不好,万一惠妃体质好于常人呢?”
黄十二沉默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没有依据。
“你真的不和我回去?”
黄十二点头。
他既然这么坚定,苏六也不知再说什么劝告他,于是只嘱咐了几句好生保护好自己,远离国师,转身就要走。
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没等苏六循声看过去,就有一支穿云破雾般架势的利箭朝他射过来,眨眼间就穿进了苏六的肩膀,竟是穿透而过。
然后钉在墙上,箭尖竟是没入了三寸,可见力道之可怖。
苏六吃痛,肩膀处转眼就洇出了血色,黄十二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将苏六拦在身后。
殿外,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张弓箭,借着月色,能清楚地看到人影头上插着的金色步摇,正在颤颤巍巍地摇晃着。
竟然是惠妃。
惠妃又举起弓箭,将箭头瞄准黄十二身后的苏六。
黄十二提一口气,五指成抓,即将朝惠妃扑过去。
只此时,苏六忍痛向惠妃那看过去,恍恍惚惚间只觉得惠妃的状态并不像一个清醒的人。
“情况不对!”苏六想止住黄十二反击的动作。
果真和黄十二预测的一样,惠妃的确有问题。
黄十二那实打实的一抓,把惠妃身上抓出三道长长的血口,她却浑然不觉,一声未吭。
苏六翻身躲过一箭,只见惠妃的眼睛眨也不眨,瞳孔一片灰白,竟然已经不像个活人,她一步一步向前,仍是搭起箭,动作僵直,高低也不改,也不顾黄十二挡在他的前面,直直地朝着苏六的方向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