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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皇城内国师突发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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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凡间,鬼界的种种俱已被抛在脑后。苏六本想先回一趟无名山,但怕黄十二遇到什么不测,还是决定先去京城找先走一步的黄十二。
京师离姑苏怎么说也有千里远,苏六腿懒不愿多走,干脆用了个遁地千里的法术,从姑苏城直达京城。
初来北方,兴许不大适应这里的天气,苏六□□燥的空气刺激地直打喷嚏。明明是个灵体,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对外界刺激那么敏感。
在山上的时候黄大姐就常说苏六可能先天有损,但具体哪里有损,请了黄鼠狼里最负盛名的郎中来看,也看不出来。
好歹几百年平平安安地过来,苏六觉得自己身体还算硬朗。
京城的风光其实与姑苏城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前者更加庄重,后者多了些江南的柔软,唯一要说有什么区别,可能就属特产了。
姑苏特产丝绸、商贾,京城特产的就是名门望族。
苏六自打到了京城,出了大道往小巷子里拐,没少见到挂着气派匾额的府宅院落,一座接着一座,也受了门口看门的小厮好多白眼。
顺着小厮的视线,他往身上一瞧,断定一定是遁地后身上穿的衣服太埋汰。到了凡间得注意些形象,衣服上都是尘土杂草叶什么的,怪不得不受人待见。于是才匆匆去了成衣铺子,给自己挑了身浅绿色的绣着柳叶的长袍。
他的山上柳树最多,姑且借衣裳上柳叶以表思家之意。
店里掌柜看他穿上眼睛都亮了,又见他一副天真模样,便觉得是什么富贵府里偷跑出来的公子哥,大胆开口,要价十两银子。
苏六毫无防备地付了钱。
此后又去了各种什么典当行、茶肆、古玩店......
最后,苏六一下午消磨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万香楼里,一边悠哉游哉地喝酒,一边竖着耳朵听楼下说书先生讲贵族的趣闻轶事。
早就听说人间诗酒出名,入了京才知道凡间的酒种类这样繁多,他又是个什么都想尝试的性格,觉得酒对他有着特别的吸引力。看了半天没选出心仪的,于是干脆点兵点将,把万香楼里有的酒都点了一杯端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个大圆桌。
有的酒甘醇浓烈,却没什么余味,刺激只在饮下的一瞬间,有的酒初尝寡淡,却在片刻后有余韵回甘。
正喝的这杯叫青叶酒,苏六看来看去,没看出酒里有青叶,也没感受到酒里有青叶的存在,正想招呼小二问他是不是酒名诈骗,就听得楼下说书先生一声惊堂木拍案。
“话说这前日,宫里发生一件大事!”
台下有人起哄说∶“宫里的事先生如何得知啊?”
那说书先生捋了捋自己的长须,慢道说山人自有妙计。
“惠妃娘娘知道吧,惠妃娘娘怀胎十月,终于在前日诞下一名公主,这本来也是一件寻常事,可您们猜怎么着?”
“公主诞下后哭闹不止,任谁来哄也哄不好,圣上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让公主一笑,太医都说这样哭下去怕是不好。正一筹莫展间,从宫里不知哪处犄角旮旯窜出一只黄鼠狼!”
苏六放下酒杯,倾身倚在靠近楼下厅堂的窗棂上向下望去。
说书先生一袭青袍挂身,正眉飞色舞地卖弄关子。
苏六急需黄鼠狼之后的后续,楼下有人比他更急∶“宫里怎么会有黄鼠狼呢?您快说啊!”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那黄鼠狼犹如成了精一般,在各宫里上蹦下窜,谁也抓不住它,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让它跑进了公主的寝殿。”
“要不说黄鼠狼成精呢,它一来到公主旁边,就安静地跪坐下来,谁能想到,公主一见这黄鼠狼啊,登时止住了哭闹,开始咯咯笑了!”
“圣上大为高兴,见这黄鼠狼通体皮毛发亮、周身隐有仙光,当场御赐黄鼠狼大仙,让它陪伴公主左右。”
楼下被这结局荒唐得人仰马翻,直说不信。
楼上苏六也是被这故事离谱得外焦里嫩。
若是真的,黄十二抽的是什么疯,在凡人面前现了真身不说,还把自己真身困死在宫里。
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定宫里有什么能人,要是看出黄十二妖身,少说他也该脱层皮,那还怎么续前缘,活该他们是对冤家。
皱眉喝下手里这杯,苏六愤愤起身,誓要潜进宫里找黄十二要个说法。
只是没有想到,还没出这酒楼,他就碰了一鼻子灰。
万香楼里的伙计在他临出酒楼前拦下了他。
“这位贵客,您酒钱还没付。”
苏六回忆了一下桌上的酒杯。
“桌上还有一半没喝,那一半不用算钱吧?”
伙计一听,这还了得,摆明了是个想喝霸王酒的,横眉冷对道∶“万香楼的酒一杯就是一两,您点了我们百杯酒就得付百两,不管喝没喝!再说,谁知道您喝没喝啊!”
眼见那伙计即将抄起家伙,苏六愕然不已,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如何反驳,权当对自己的一个教训,数着袋子里的钱掏了出去。
黄十二丰厚的家底不太能经得起他的挥霍,眼见着袋里少了一半多重量,苏六有些为难。
街上看到的新鲜玩意儿,铺子里闻到的小吃香味,甚至那些站在楼上的姑娘公子们明明在向他招手,没有钱一概都是不让拿、不让进的。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凡人惜金如命,原来钱在人间是那么宝贵的东西。
出了酒楼已经入夜,苏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街上,暗说奇怪,怎么眼前晕乎得很。
他方才混着喝下的酒液被晚风一吹,全在他身体里被激发出来,浑身热意上涌,晚风又太凉,吹得他头昏脑涨。
一时不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石子绊了一跤,苏六眼疾手快拉住身边一个人的衣袖和手腕,才堪堪站稳了脚跟。
他方迟钝地发觉,自己原来是醉了,很是新奇的体验,原来这样就是醉了。
他握住的身边那人的手有点凉,倒是很舒服。
苏六已经看不清前面了,只有朦胧的一个人影。
“抱歉,这位兄弟。”但是他说话倒还算清晰。
那人没有说话,但是在苏六放开手的时候又将反将手握了上去。
苏六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混沌的脑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话,于是好似理所当然地被他揽住,带着向前。
从他的视线中,只能看见那人脖子上一点红痣,穿着白色的衣服,领口有银线织就的祥云花纹。
太晕了,视线中的世界天旋地转。身边各种叫卖声,马车经过的车铃,还有孩童嘴里的歌谣,都成了折磨,醉后竟然这样难受。
身边的人好像是用手点了点他的眉心,触感微凉,苏六才总算得到一些疏解,沉沉睡过去。
再一醒来已经天色大亮,苏六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在住宿的洪福客栈的客房里躺了一夜。
此刻神智已经清醒,他心说喝酒误事不是假话。
他没有忘记自己昨天遇到的那个白衣好心人,想着最好得当面道个谢。
下了客栈楼梯,他去问店小二:“昨天送我回来的那位白衣服的人,你有印象吗?”
店小二苦恼思索了一阵,回他:“昨夜您回来时我不在门口,没见到什么白衣人。”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看到,苏六只能作罢。
眼下该做的,是要去宫里看看黄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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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决化形,对苏六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先是隐了身形翻进宫墙,往某个栏杆围廊处一躲,比划着远处的人影,摇身一变,就见一脸蛋清秀的小太监从转角处出来。
惠妃居住的宫殿名叫惠宁宫,连带着公主和黄十二,都被侍奉在惠宁宫的偏殿。
这还是苏六潜进宫后听嬷嬷们唠嗑得到的一手消息。
苏六一路垂着头,使了个“所有人都看不见我”的隐身法决,顺利地跟着伺候午膳的宫女太监们进了惠宁宫。
惠妃的年纪不大,虽然不久前刚生了孩子,但眼下还是一派雍容华贵姿容,看不出半点疲态,苏六躲在太监身后看她一口一口吃着午膳,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惠妃午膳进到一半,就有奶娘抱着襁褓觐见,说是公主醒了。
苏六一看,襁褓里的公主确实是嫣桃,那黄十二呢?
“嗯,”惠妃懒洋洋的,稍微看了眼公主,感觉像是对孩子提不起什么兴趣,“抱回去吧。”
奶娘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带着孩子下去了。
苏六正好跟上。
开了偏殿的门,苏六不用特意去找,就发现了黄十二。
殿中央,只见一只黄鼠狼好端端地躺在丝羽做的软垫里,旁边还有精心熬制的鸡肉糜,正翻着肚皮打呼噜。
苏六暗自咬牙,好你个黄十二,他在宫外担惊受怕,害怕黄十二遭到不测,没想到他真的在宫里当起了黄鼠狼大仙。
那边公主打了个喷嚏,又哭吵起来,奶娘哄着要开始喂奶,进了卧房。
厅里只剩下黄鼠狼和苏六在。
苏六现了形,毫不客气地抓起黄十二的尾巴。
“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啊——”黄十二叫骂到一半,看清了来人。
“苏六,可把我等久了!你在鬼界做什么了?”
“别说我了,你老实交代,为什么在这当起了黄鼠狼大仙?”
黄十二支支吾吾的,也是知道自己这事干得糊涂。
“那天嫣桃诞生,我一直躲在旁边守着,听太医说她哭闹不停有性命之虞,这不就着急了吗,就像去救她。”
“凡人性命自有天定,你急有什么用啊?”苏六对着他指指点点。
“但我一出现,她就不哭了啊。”
“苏六你说,孟婆那汤不会没效吧,嫣桃其实还记得我。”
“这你别想了,事已至此,你只能先把这大仙当着了。”
苏六一合计,黄十二在这少说也得当个十年真黄鼠狼,不能化形,不能用法术,倒也可怜。
“我会常来看你,你保重。”
二人告了别,苏六朝他咧嘴一笑,翻窗出了惠宁宫。
哪知正要出宫,就听一声厉喝。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