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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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此后经年，回忆今日意外，卓姓小爷仍旧后怕。特么的真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英年早逝了，死的时候还是条连媳妇都没追到手的单身狗。岂止没追到，甚至还在相顾不相识，就这么草率地见了阎王爷，他不得冤屈得再活过去？
不过当下，兔崽子尚未醒悟。
他大概是从昨晚起就发烧了，自己没察觉而已。也不怪他，毕竟打小健康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跟各种疾病几乎绝缘，连个小感冒小咳嗽都极其罕见。高热是个什么症状，对他来说太陌生了。昨天一晚上，卓焰都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马戏团里的猴子，在驯兽员残忍恶劣的鞭策逼迫下，使尽浑身解数不停地左蹦右跳讨好观众，四周到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哈哈大笑。他内心极其羞耻却无法左右肢体，忙活了整夜停不下来。而对面挥舞小鞭子耍他的驯兽员，长了一张跟那个奸诈小人一模一样的扑克脸。
早起，卓焰还以为久违的头晕眼花四肢酸痛都是一天魔鬼训练加一夜荒唐表演的必然结果。加上他本就是燥热体质，根本没往发高烧那个方向上想。
失去意识发生在刹那间，卓焰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松开了手。求生本能和条件反射作用，他标准地绞腿动作并没有完全散开，但阻止不了巨大的下坠力度，反而更加危险。整个人以大头朝下的角度坠落，这一下摔实惠了，不是颅脑碎裂也得颈椎分家。
迟钝的感官赶不上重力加速度，甚至无暇产生恐惧，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完了，又让卑鄙小人捡了笑话。混沌中他伸手捞了一把绳子，落空。随即好像有人推了他一下，继而落在粗糙的垫子上。一堆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还有人上手扒拉他。最后，他貌似被人抱了起来，走得稳稳当当。
纷乱的杂音逐渐远去，没心没肺的东西彻底昏睡过去。恍惚中最后一个念想：这谁啊？臂力不错。
卓焰这一觉睡得无知无觉昏天暗地，醒来时，早已入夜。身上换了件病号服上衣，还挺清爽的，应该是擦拭过。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复又睁开，借着走廊模糊的光亮分辨出，此刻自己身在市局医务室病房。他只是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挂个消炎药就行，的确没必要去医院。这地方他没躺过，但送队友来过，还陪韦岸在这屋打过点滴。他偏过视线往手背上一瞅，果然谁也逃不脱。
这帮没良心的，虽说小爷身强体壮恢复神速，好歹也是病号，长夜漫漫，留个守夜陪床的行不行啊……卓少爷惨兮兮地自怨自艾到半截，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卓焰单手撑起身，觑向窗外，走廊上两个人影走近，正移动到他视线范围之内。他使劲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门外的身形是两个相对而立的男人，高大的一个……十有八九是那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另外一个……卓焰甚至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先一步认出并不熟悉的身影，当他确认另外一个人是韦小宝，且两人呈一个过于亲密的姿势纠缠时，陡然急怒攻心火冒三丈，卓焰拔了吊针，一骨碌蹿起来跳下床，踹开房门。
他冲过去推了莫云一把，“你离他远点儿！”旋即将韦岸拽到身后，回头怒喝：“你就这么不挑食？！”。
他冲出病房的一瞬间看清楚了，韦岸低着头抹眼泪，莫云正拍着他的肩膀，虽然靠得近，但并没什么不正常的逾矩行为。可惜下意识的语言动作快过理智，当他咂摸过味儿来，该做的该说的如泼出去的水，坐上火箭也追不回来。
短暂的静默，尴尬得要死。
莫云错愕了一刹，随即镇定地打量过来，目光从卓焰绷紧的面颊滑至渗出血来的手背。
“温度计在床头柜上，测测看体温有没有反复。值班护士半个小时以后过来，肩上手上伤口请人家处理一下。”如果卓焰没看错的话，如此近距离地注视，莫云眉眼间温润柔和，语气和暖亲切。就好像长辈对待家里淘皮捣蛋的孩子，虽然不理解认同其行为，但尽可能体谅包容，并不打算追究质问。
这一夜后半段，在病床上独自辗转反侧间，卓焰一点点后知后觉，这仿佛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听到这位新队长说这么长一段话。不带先入为主的滤镜去客观体会的话，原来这人不寡言，也不冷冽。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来不及反应。只是呆愣麻木的，无言以对。
“队长，辛苦了，您先回吧。”韦岸在身后小声说，卓焰没好意思回首，自然也没见到那人鸵鸟一般，固执地维持着垂头的举动。
“好，你们注意休息。”莫云依旧作风干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剩下俩人呆立半天，沉默而窘迫。
“咳，”卓焰清了清嗓子，讪讪地转身，故意转移话题，“你小子立场不坚定啊，这就叫上队长了？”
韦岸不说话，也不看他，莫云走了之后他才抬头。侧身望向窗外黑沉沉的操场，有些出神。
艹，大丈夫敢作敢当，当缩头乌龟算怎么个事儿。不就是口不择言，情急之下说错话了吗？卓焰脖子一梗，“小宝，那个我刚刚，对不……”
“有风，进去吧。”人家根本不给他把一句道歉说完整的机会。
韦岸率先回到房间，卓焰灰溜溜地跟了进去。
“我，我发烧脑子不太好，黑乎乎的看不清，冲动了……你别……”罪魁祸首再次试图辩解。
“夹着。”韦岸将体温计递过去，不接话茬。
“哦。”卓焰两轮自讨没趣也有点儿泄气，咂摸出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韦岸看似性子软脾气好，实际熟了才能发现，小孩有点儿轴，得顺毛捋。
他老老实实上床躺下，一会儿将温度计从被子底下递了出去。
韦岸对着灯管认真辨认，“37度5 ，好多了，我去找护士，你等一会儿。”他不想再待半小时，去值班室喊来了小护士。
“果然身体素质好，”小护士笑嘻嘻的，“这么快就降下来了。”
“那我能回去了吗？”卓焰问。
“不能，”护士收起笑脸，白他一眼，举起针头，无情地扎了进去，“身体好也没有你这么折腾的，谁让你自己随便拔针？”
卓焰一噎，心虚道，“不小心碰掉的，添麻烦了。”
小护士直接上手扒开他肩膀上衣服，瞄了一眼，“还成，明早再换一次药就行。观察一晚上，明天不烧的话，换完药再走吧。”
“好的，谢谢。”韦岸将护士送出门，回来站在门边问，“自己行吗？看着点儿吊针，打完了喊人。”
敢说不行吗？卓焰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心道，让你手欠嘴欠，活该。开口大方道：“有什么不行的，睡一会儿就天亮了，又不是三岁孩子，你赶紧回去吧，明早还训练呢。”
“好。”韦小宝同学多一个字都欠奉，转身就走。
靠！！！够狠。
卓少爷仰倒蒙头，黯然神伤。虽然从小摔打着养的，但身边没缺过人。半夜三更被独自扔在病房，这还是头一遭。委屈郁闷什么的倒谈不上，都工作一年多的成年人了，不至于，只是淡淡的失落萦绕。再加上白日里虚惊一场，夜半又自导乌龙，这傻B的一天，忒特么魔幻。
之前睡多了，下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漫无边际地寻思。没有无缘无故的猜忌，人的思维一旦陷入偏见的怪圈，则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既定罪责的证据。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这个道理。可要是某一个瞬间外力偶然在严丝合缝的圆圈上撞出一道裂纹来，套在圈子里的人跳出来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揣摩，一些被忽略漠视的细节疑点破土而出积少成多，蚕食着根深蒂固的偏颇成见。
卓焰捋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凌晨才勉强闭了会儿眼。再醒过来，已经过了早操时间。他起身，跟交接班换药的护士打了个招呼，跑回宿舍洗漱换套衣服，直奔靶场。
韦岸早上给他发了条信息，“今天全天射击训练，罗队让你休息。”
户外靶场，无人领训。卓焰低调地凑过去，把包二薅到角落里。
“黑心三人组呢？”他问。
“艹，你怎么跑出来了，果然钢筋铁骨……”包二咽了口吐沫，在卓少爷耐心耗尽翻脸之前回答，“谁知道呢，良心发现了吧？或者又憋着什么坏心眼，说是上午自由训练，下午考核。”
卓焰胡乱点了点头，严肃追问，“昨天，我掉下来下边怎么接的？”他没问谁接的，但凡有点儿常识的都懂，他一百六十斤的体重一米八四的身高，不可能有人接得住。他仔细检查过，自己身上并无坠落伤，百思不得其解，这不科学。
“别提了，简直要被你吓死了，太危险了，不怕你笑话，哥哥我差点儿尿裤子。”
“说重点。”卓焰瞪他。
“是郑教头和莫队救的你，小火娃，这可真是救命之恩，一点儿不掺假。”
“说详细点儿。”卓焰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说起来啰嗦，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包二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大家当时都懵了，郑野扯着旁边地上的垫子就抛了过去，我们都以为扔偏了，完蛋了。莫队动作太快，我都没看清楚，是后来罗队解释，在你离地不到两米的位置，莫队横切着撞了你一下，正正好好把你撞落在垫子上。”
卓焰愣怔了好半晌，才消化明白这几句话。听着好像不复杂，实际内涵巨大信息量。这妥妥的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高空坠落救援，且只可能出现在出本上。郑野扔那一下，手边恰好有仰卧起坐的垫子是运气算他命大，但恰到好处的位置不是一般的默契能够预判。至于莫云的操作，不敢细想，绝佳的时机完美的力度，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和不自信都不可能做到。
卓焰丢了魂儿一般向外走，突然转身，“对了，谁给我弄去医务室的？”
包二舔了舔唇角，面上尽是一言难尽的憋屈相儿，“焰儿，听哥的话，这一段咱就别问了。”
卓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