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三荀

7、第 7 章

　　虽然假期曾经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今年的假期难得的过得还算开心，马上就要开学，我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假期的大半的时间我都待在他那里，虽然恢复工作后他不在家里，但是允许我随时、随便出入。

　　好奇怪，明明那是他的家，可我却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至少在我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他还愿意收留我。

　　开学后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我依然坐在教室的最角落。其实我觉得角落的位置也挺好，靠着窗，无聊的时候就可以望向窗外发呆。

　　我的成绩不好，不过我并不是什么爱捣乱闯祸的人，所以只要我安安分分的，也不会有老师来管我。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爱管闲事的人。只是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听歌，却总有人爱找麻烦。

　　常挑事儿的那几个人，我一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同样不喜欢我。那天我坐在座位上听歌，突然有人一把扯下我的耳机。

　　“听什么呢？周星。”

　　扯下我耳机的人叫允阳，是我在班上最讨厌的人。他总是有事没事地来骚.扰我，在我看来是一种挑衅的方式。明明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能彼此相安无事，但我不明白这个人到底缺了哪根筋。

　　“听什么跟你有关系么。”我抬手想要夺回耳机，他举着耳机往身后一甩，耳机的另一头还插在我的MP3上，被连着甩了出来。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MP3，说:“有，因为我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谁都爱答不理。”

　　我觉得这人简直是有病，我为什么要搭理他？

　　我站起身，想抢回我的MP3，他却把MP3往后一伸，另一个人从他手里接了过去。

　　“啊，不是之前那个破旧的了啊，周星，你哪来的钱买新的？你妈给的，不会是那种钱吧？”另一个人笑着说。

　　我知道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但我已经习惯了，我告诉自己不需要去在意，只说:“跟你有关系么？还给我。”

　　“我就不还，你又能怎么样？”

　　我也不想跟他们再多说什么，便要直接上手夺回我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人，跟他们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

　　跟他们打起来，我完全没有胜算，但没有办法。好在允阳的脸上也挂了点彩，不至于让我太丢脸。

　　“还、给、我。”我抹了抹有些疼的嘴角，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我偏不呢？”他笑起来。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下一秒，我就看到他举着我的MP3，笑着松开了手。

　　MP3砸在地上，我俯身要去捡，却看到一张被人抬起的椅子，一角重重地砸下了MP3。

　　我的第一份新年礼物。

　　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挣开了两旁的人对我的束缚，疯了似的扑上去，把他撞倒在地，然后抡起拳头，用我所能达到的最大力气使劲儿地对准了他的脸。

　　被叫家长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只不过是脸上受了点伤，他们的家长就气势汹汹地对我叫喊。

　　真好啊，受了伤，会有人如此关心他们。

　　我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老师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让我今天必须让家长到场。

　　到不到场无所谓，反正他们又不能对我怎么样，大不了就让我退学好了——以前的我一定会这么想，但现在，我突然想到了陈璟。

　　如果给他打电话的话，他会来吗？

　　我记住了他的号码，因为有次他把手机给我玩贪吃蛇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他便告诉了我。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我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甚至在想，万一他也没接电话，我该怎么办？

　　等了不过三十秒，我却觉得十分漫长。电话接通那一刻，我察觉到自己的心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喂，你好，请问哪位？”

　　我看了一眼对我瞪着眼的家长们，小声喊了一声:“叔叔，是我……”

　　他大概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说:“小星？”

　　我“嗯”了一声。

　　他问:“怎么了？你在哪儿给我打的电话？”

　　“老师要家长过来一趟……你可以过来吗？”我说。

　　他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我时，他说:“明白了，我一会儿就到，等我。”

　　“好。”我说。

　　他知道我的学校在哪儿，因为和他工作的地方是同一个方向。我不爱学习，为了防止我逃课，偶尔早上碰到的时候，他会开车顺路送我到学校。

　　我在校门口等他，看到熟悉的车在校门口停下的时候，我迎了上去，“陈璟！”

　　“刚刚不还叫我叔叔的么？”他笑了一下，随即脸一沉，看着跑到面前的我，说:“你脸怎么了？”

　　我脸上挂的彩比那几个人多，不过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在意，我直截了当地说:“打架的，所以被叫家长了，我妈不接电话，所以才勉为其难找你的！”

　　“他们打你了？”他问，倒是没有在意和戳穿我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找他的。

　　“嗯。不过是我先动的手。”所以他们的家长才这么有底气地对我叫喊。他们那么多人，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所以在办公室的时候，我也懒得和他们辩解，这个冲突的起始。

　　“为什么？”他又问，“是他们先招惹你的吗？”

　　我顿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小声说:“MP3，被他们砸坏了。”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礼物，也是他给我送的第一个礼物。

　　“知道了，”他说，“带我过去吧。”

　　他们见到陈璟似乎都很惊讶，允阳还用他那愚蠢又不怀好意的笑容对我说:“他不会是你妈给你找的新爸爸吧？”

　　我翻了个白眼，对于这样的人，我还不屑于解释。

　　“我是小星的叔叔，有什么就来跟我说。”陈璟穿着西装，敛了敛神色，不笑的时候跟那种严厉的家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原来只想着把他叫来，应付了老师就好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能一个人将他们都说得哑口无言，话里话外全都是维护我的意思。

　　这时候我才想起，他是一个沉稳、睿智的商人，而不仅仅只是在我面前爱管闲事的烂好人。

　　“好了，”走出办公室，他说，“这下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要是下回他们再欺负你，可以像今天一样联系我。”

　　“我妈不接电话我才找你的。”我说。

　　他笑了一下，抬手摸我的头，“不过我很开心，这种时候你能够想起我。”

　　我轻轻“哼”了一声。他在前面走着，示意我跟上。

　　“去哪儿？”我问。

　　“去给你买个新的MP3。”他笑着说，“毕竟他们弄坏了，给你赔个新的是应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打架得到了赔偿。以前每次被叫家长，我妈基本不会管我，任由对方颠倒黑白，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在我头上。

　　“不过你也有些冲动，只是一个MP3而已，这些小孩儿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把自己伤得更重就不好了。”他敛了敛神色，又以一副年长者的姿态说。

　　“才不是，”我小声说，“不是只是一个MP3而已……”如果是别的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也会置之不理，但……
　　“那是我的第一个新年礼物不一样的。”我放轻了声音。

　　他看起来有些意外，“以前没人给你送过？”

　　“没有。”我说，“没人会送我礼物。”

　　他顿了一下，说:“那以后我给你送。”

　　“我才不要呢，我又不是楼下的那些流浪猫。”才不要他的同情。

　　“我说真的，”他微微笑起来，“我们不是朋友么，以后我给你送新年礼物。”

　　朋友。说实话，我从没在乎过这种东西。
　　他只是调职来了这边，以后也一定会走的吧？到那时候，所谓的朋友，也会离开。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也只会是我一个人。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却有些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明明我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怎么哭了？”他有些无措地说。

　　“我知道，”我带着点不受控制的哭腔说，“像你这样的人，最喜欢骗小孩儿了。”

　　“不骗你，我说真的。”他看着我说，似乎还想着该怎么安慰我。

　　“不准看我！”我转过头，看到车窗上映着的自己的通红的眼睛，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丢人过。

　　“好，不看。”他说着，有些笨拙地给了我一个安慰的拥抱，还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你哄小孩儿呢。”我忍不住没好气地说。

　　“你可不就是小孩儿嘛。”他笑着说。

　　“我才不是。”我反驳。

　　他莞尔:“对，你不是。所以我不骗你。”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看在他今天帮了我的份上，我就选择相信他吧。

　　可其实我知道，不管他是不是骗我，为了贪恋那属于我的一点点温柔，我都会这么选择。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能对我好，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