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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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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是除夕了。
这日晚上,碧落阁也没几个客人了,兰之舟料想白绎也是回家了。她可不知道白绎是苗疆人这回事儿。
出人意料的是贺子禅竟然没有回金陵。除夕这天,一大早就开始在他自己的小厨房里忙活,也不知忙些什么。碧落阁里的大厨回去过年了,姑娘们自力更生,手忙脚乱,也没空管他。兰之舟前世就是个饭来张口的主儿,也没人指望她了,平日里在厨房帮手的未及笈的孩子们忙着做饭,以前做过这个的姑娘,心情好了偶尔也去帮把手。不帮了倒忙厨房里的人就要谢天谢地好久……
到了酉时,兰之舟按例醒来,竟发现白绎又坐在屋里喝茶。
她愣愣的望着白绎,还带着些刚睡醒的迷糊:“你不回去过年?”
“回不去。”白绎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她床前坐下,为兰之舟整衣服。“我跟阡华借了一个小厨房,待会儿我让你尝尝苗疆的口味,你准喜欢。”
兰之舟这才清醒过来,拿过衣服当面自己穿了。反正半年多时间,白绎看她更衣的次数多了去了。
稍微梳洗了一下,白绎拉着兰之舟去了偏院的一个小厨房,路上经过贺子禅的小厨房,白绎笑望着兰之舟:“之舟,你可越来越不像个艺妓了,连贺子禅这样的人都为你着迷了……”
兰之舟难得的笑了一下:“他对我厌恶至极,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好笑了点。”
白绎拉着兰之舟的手将她拉近,顺势搂住兰之舟的肩,微笑着望着她:“你太小看你自己了。”
白绎下厨做了五个菜,对于两个人来说有些多了,不过兰之舟每个都很喜欢。苗疆的菜口味偏淡,酸中带着微辣,刚入口是那味道好是好,只是显得有些不过瘾。再尝上两口,细细品了,那味道似乎也刚好,反而觉得平日吃的东西味道太过浓艳了④。
“没想到苗疆的菜这么精致。”吃完后兰之舟不由得感叹。想了想又拿起筷子夹了点东西放在嘴里。
白绎不由失笑,“你是不是以为苗疆蛮荒之地,人们都茹毛饮血?”说着也拿起筷子。
兰之舟愣愣的点头,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反而是白绎不在意地笑笑,拨弄着眼前的一盘菜。“之舟,你可真不像个艺妓。你和贺子禅有些像,受人追捧。可你又和他不像,你毕竟是……而且,人们为你一掷千金。有些人,总想着亲近你。”
兰之舟偏头自嘲的一笑,错过了瞬间白绎眼中闪过的狠厉。是啊,她现在的状态,竟然和前世做明星时挺像的。
戌时末白绎送兰之舟会了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兰之舟发现房门竟是开着的。进了门兰之舟发现贺子禅冷着张脸坐在房里。
贺子禅瞥了白绎一眼,冷笑道:“舍得回来了?”
“贺先生,除夕还不忘来找碴儿,好雅兴。”
兰之舟取下琴,拿出香来点了。那香炉还是贺子禅给的呢,他说抚琴不焚香净手太辱没琴了,硬是塞了一个香炉给她。她猜,这个香炉肯定也是个名品。
坐定拨弄了几下琴弦,兰之舟难得的笑看着贺子禅和白绎。
“我为你们唱一曲《水调歌头》可好?”
“哼!还用你唱!我自己不会吗?”
“不,我所唱的曲子和贺先生知道的曲子不一样。更柔些轻些。”说完兰之舟开始拨弦。
“……等等,先,先把这个吃了。”贺子禅拿出一个小小的食盒,端出一碗水饺。“我自己做的……热了好几次 ,还是热的呢!你……吃了吧……”
兰之舟看着那碗已经煮得烂了的水饺,有些受宠若惊。可是和白绎两个人吃了五个菜,实在是吃不下了……
“贺先生……”
“怎么?嫌水饺没有苗疆的菜精致?”贺子禅倏地起身,好不容易缓和了的脸又板了起来。
“不是,实在是因为……”
贺子禅端起水饺,从窗口砸了出去。他狠狠地看了白绎一眼,甩袖离开了。
兰之舟冲到窗边,看着墙角的那碗水饺默然不语。
开了春以后,一切都是老样子。贺子禅依旧找茬,除夕那夜的事好像一场梦。梦醒了谁也不提。白绎依然在酉时出现,陪兰之舟到戌时客人来。
又过了一个月,听说花魁又换了。原来芳草阁的唱晚据说是暴毙了。但是兰之舟明明在据说唱晚暴毙的那天夜里见到了她。那天宣王爷李涉又来听琴,刚弹了一首曲子,唱晚就进来了,说了一些无聊的话,无非就是你为什么负我为什么变心,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段没身段要感情没感情。兰之舟听得烦了就起身离了席回房,李涉也追了进去。之后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唱晚出殡,兰之舟没有歇息,去了芳草阁。白绎像是早就知道似的,大清早就等在兰之舟的房里,跟她一起去了。
兰之舟去的正是时候,正好遇到出殡的队伍。其实这么说是好听了,也就是四个抬棺材的人和一个小丫头而已。那时芳草阁安静极了,像往日一样安静,没有一点办白喜事的吵闹。大概阁里姑娘们的美梦也没有被吵醒吧。
兰之舟去了芳草阁正门,大门紧闭,他们不得而入。又去了偏门,正好一个睡眼惺松的姑娘,带了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来给等在偏门的四个棺材铺的伙计开门。
这是棺材铺的新的花样,蛮聪明,就像前世的配套服务,送货上门。
四个伙计抬着棺材进去不一会儿又抬着出来了。兰之舟紧紧握着白绎的手,看着那一行五人走远。开门的姑娘看着五人离开,然后骂了几句大概是晦气或者倒霉什么的,关门进去了。
回碧落阁的一路上,白绎都紧紧搂着兰之舟,兰之舟像抓浮木一样,死死抓着白绎的手。
回到碧落阁的时候是正午十分,人人正是好眠。碧落阁里唯一不用做夜间营生的贺子禅,端坐在碧落阁的正厅里等着两人。
“贺先生……”
“哼!”贺子禅狠狠瞪了两人握住的手和白绎搂着她的肩的手,甩袖走了。
兰之舟的脸顿时苍白。
“白绎,陪我喝酒吧。”
兰之舟是从不饮酒的。
从兰之舟十三岁在碧落阁中演奏开始,从兰之舟十五岁接客开始,她从来不是陪酒的人。她只是弹琴,弹……一直弹到客人走了,或者是带她进房为止。有些艺妓或琴师在抚琴的时候还会被客人调戏,逼着喝了几杯酒,不过兰之舟实在不是个让人会有调戏欲望的人。
不过也许是前世的酒量还在吧?她倒是喝了好几杯,一壶酒她应该也是喝了三分之二的吧?因为那白绎似乎不想喝酒,只是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就像他每日酉时在兰之舟房里喝茶一样。
兰之舟倒出最后一杯酒,终于握着酒杯趴在了桌上。
“白绎,白绎……你,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醉了……”
“呵呵~~”兰之舟双眼迷离,望向窗外,“这个世上的人们,到底都在痴恋纠缠些什么呢?那么哀怨,美丽……”她又回头看着白绎,“红尘啊红尘,千回百转,反反复复,就连我自己也要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悲悲喜喜,哭哭笑笑,”举杯一饮而尽,“这如戏的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给谁看呢?”
④滇菜以酸辣为主,就某草本人来说,觉得滇菜味道没有别的地方那么浓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