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是除悲师》非山让尘

93、第 93 章

　　船临行前时，兰溪对闻从筠据实相告。

　　“闻姑娘，若是你愿意同我们一道回芜山，我们便一起回去。毕竟……”

　　闻从筠觉得兰溪这话问得很奇怪，不，是从开始他便很奇怪。

　　他与淮止一道去寻缪月的踪迹，最后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又急匆匆地说要走要离开，看起来便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般。

　　“兰首座，若有难处，可以直说，若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力帮忙。”

　　兰溪摇摇头，向着岸边走了几步，“倒也不算是需要你帮忙，只是，我也不愿再瞒着你。”

　　见兰溪的眼眶开始发红，闻从筠的心更加不安了。

　　“兰首座？”

　　兰溪深吸一口气，又艰难开口，“我和师兄找到师姐了。”

　　找到缪月是件好事，为何兰溪的表情却如此悲切？

　　“那阿月现下在何处？我听你与季伯父和季伯母说话，他们应是先行一步回芜山了？”

　　兰溪紧咬嘴唇，似乎要将嘴唇咬出血，“师姐，她，她死了……”

　　闻从筠生怕自己听错了，又在重复着他的话，“死了？你是说阿月，死了？”

　　兰溪没有再做声，低着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过后，他看向水面上的那艘船，“师姐就在船内，你，你可以去看一看她。”

　　闻从筠闻言也顾不得什么走路的礼仪了，飞快地往水面跑去，跨步便上了船。

　　当她进入船舱里，看见那张小床上躺着的人后，她的心好似停止跳动了。

　　她的脚步不由得放缓了，呆呆地，只顾着向前走去。

　　小床上的那人静静地躺着，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但脸色却比她之前所见更加苍白。

　　她呼吸一滞，伸手去探缪月的鼻息。

　　反复确认过几次后，闻从筠已经站不稳了，踉跄几步后忽而便往后倒去。

　　幸而兰溪快步走上前接住了她，二人就一道跌坐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这定不是真的。肯定是我没探清楚，我再去探，我再去探。”

　　兰溪伸手扣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站起来。

　　“闻姑娘，你，你没有探错，师姐她，确实已经没有了呼吸。”

　　闻从筠挣脱开兰溪的手，扶着一旁的架子站起来。

　　兰溪跟上她，“闻姑娘，你要去哪里？”

　　闻从筠有些慌乱，直直往前走，“我带药了，我包里还有很多药，肯定有一味药能救阿月的。”

　　兰溪开口道破事实，“没有用的，闻姑娘。我的医术救不了她，你的药也不能。”

　　闻从筠猛地止住脚步，又折回去，“兰首座，对，对，我的药应该是救不了阿月的。但是，护心雪莲可以，护心雪莲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书上有写，定然不会骗人的。”

　　兰溪的嘴唇干涸，说话亦有些困难，“护心雪莲确实有在医书上记载功效，可根本没有人尝试过，怎知这雪莲一定能让人起死回生？”

　　闻从筠反驳道，“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即便有一丝渺小的希望，我们都应该尝试不是吗？”

　　闻从筠将这件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兰溪忍不住叹气，“闻姑娘，这是我的师姐，你难道以为，我是舍不得护心雪莲吗？师姐她的魂魄被奸人打碎了，魂魄碎裂的人，即便是得到天上的仙草，也救不回她了，你明白吗？”

　　兰溪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闻从筠的鼻子发酸，眼睛里同样蓄着泪看他。

　　上面躺着的缪月是她的朋友，但又何尝不是兰溪的师姐呢？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又有谁能够强忍心痛去向外人宣布她的死讯。

　　“对不起，兰首座，我不是这个意思。”

　　船舱内的空气似乎已经冷到极点了，兰溪没有再说话，二人只好僵在原地。

　　一道声音传来，将冰面打破，“闻姑娘，船快要开了，你要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宣扬走入船舱，看着呆立在原地的两个人，开口问道。

　　闻从筠的表情很坚定，但脸上还挂着几滴泪水，“我也要回芜山。阿月，走了，我总是要送她最后一程的。”

　　宣扬轻轻点了点头，走到船外吩咐船家开船。

　　继而便开启了漫长的航行，三人坐在船舱内，也是无言，气氛比开船前还要冷。

　　宣扬烧好茶后又站起来，向他们示意，“我去看看掌门怎么样了。”

　　闻从筠将茶水倒出来晾一晾后，再拿起来递给兰溪。

　　“喝点茶吧。”

　　兰溪低头算是道谢，将茶接过后，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虽然闻从筠对缪月的死因还存在许多疑问，或许，与缪月突然离开季府有关。但是兰溪既然不愿意开口，她也不愿主动问了。

　　兰溪从抽离的情绪中，缓过来，才浅浅喝了一口茶。见身旁的闻从筠愁眉苦脸，定是对他们发生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好开口追问他。

　　不忍见她伤神，兰溪清了清嗓子，“你猜得没错，从师姐离开季府开始，惨剧便开始酿成了。她被奸人害得入了魔道，而身处魔道中人，除非身死，根本无法挣脱入魔之事，所以早便做好与奸人同归于尽的打算了。而掌门原本的悲情防线便不稳，经此打击，悲情防线全然崩塌，若未能在短时间内修复悲情防线，恐会伤及性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让大家知道，这也是我们这么快要赶回芜山的理由。”

　　闻从筠突然反应过来，“所以这次你们来衡州，不单是为了季姑娘的病，更是为了抓到这个背后的人。莫不是，季姑娘的病也是她造成的？”

　　兰溪摇了摇头，表情变得很凝重，“不止，他做的桩桩件件恶事足以让他死千次万次。我们一开始没有将师姐失忆的真相道出，便是怕她知道了从前的事，会陷入无限的自责和内疚，对她再次造成伤害。不想，师姐被他挑唆，要回芜山取宝物。现在想来是，他原来是想借师姐之手，去达到他逆天改命的目的。现在想想，我们从一开始便跳进了他的圈套，若是我们能早日发现师姐坠入魔道的事情，这件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

　　闻从筠垂着头，更觉难过。

　　明明几日前还鲜活的生命，却突然便被摧毁了。

　　她记得她的笑脸，记得她的声音，记得她们初次相遇的场景，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日，可残酷的现实却不得不将血淋淋的真相撕开给她。

　　连同她爱的人，也因她离去而大受打击，此刻应只与她隔着一块木板，像她一样静静地躺着，不过是还有着微弱的呼吸，跳动的脉搏。

　　即便淮止苏醒，他的心，大概也应该坏死了吧？

　　兰溪走出船外，发现天色已经暗了许多。他折回去，让闻从筠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了。

　　他又走到另一个船舱，看宣扬正将布巾打湿，继而用布巾轻轻擦拭擦拭淮止脸上的血迹。

　　兰溪走到他们身边，又伸指去探淮止的脉象，“脉象很弱，内里损耗得厉害，虽然我已经用护心的功法，但师兄的心悲无法排解出来，便积郁在心中。他的底子便耗得更快，若未能修整，怕，怕是撑不到十日了。”

　　宣扬擦拭血迹的手停住了，“想要重铸掌门的悲情防线，便唯有送他至冰泉。但冰泉寒凉，常人都消受不了，掌门这样的情况，真能承受这极寒吗？”

　　兰溪将手抽回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师兄如今正在昏迷，以他之力，无法自行将体内过剩的悲情排出，唯有以毒攻毒的法子，以冰以寒催悲，将多余的悲情引出来。多余的悲情未清除干净，他的悲情防线便修复不了。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

　　宣扬将沾满血迹的布巾放进盆里淘洗，原来的清水变作浅浅的血水颜色。

　　这上面沾的，是缪月的血。

　　“若看见掌门现在的情况，阿月走得也不会安心。可怜他们二人，重逢不久，便要阴阳两隔。”

　　望着那盆被血染得变了色的水，兰溪又想起了陆尘音说的话。

　　“陆师兄早便预示，师姐会遭受死劫。这劫难迟早会来，无法规避，只能将伤害降至最低。我开始是不信，人的命向来是握在自己手上的，何须看天象命理？回望这段时间的种种，我才幡然醒悟，不是命要将师姐推向死亡的终点，而是师姐选择了以命去化解危机，拯救世间，是她选择了这样的命，只是她守护苍生的使命，亦是身为芜山弟子该负的使命。”

　　宣扬的眼神渐渐变得黯淡，那块布巾被他紧紧捏在手里。

　　“身为芜山的弟子，便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只要身上担着责任，便要在危难来临时挺身而出。”

　　他重复着璞玉对他们的教诲，那是每个弟子拜师时所要承诺的。

　　“所以，若师姐还活着，遇见这样的事情，她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牺牲自己。换做是你，是我，是芜山的任何一个弟子，都会这样做的，不是吗？”

　　宣扬给淮止擦洗干净后，又为他换了一套干净的外衣。他端着那盆水走出船舱外。

　　周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能感觉到身体正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薄雾，脸和手背突觉凉意。

　　望着这一片愁云惨淡的黑色，宣扬的心里不禁蒙上一层悲哀的色彩。

　　是生是死，都是他们的命。既选择成为芜山的弟子，便合该要背负起天下的使命。

　　师父是如此，师娘是如此。还有芜山的先人们也是如此。

　　为道义为苍生牺牲，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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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天气很明媚，喜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