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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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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前尘尽失,你自己最清楚。你师父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
“我是怎么潜入芜山的,不就是因为你的失误吗?”
“如果不是你那日拉着你的师兄师弟去放孔明灯,降低了戒心,我又怎么能顺利地杀了你师父呢?”
“而至于你,你就是个罪人。你不但不以死谢罪,反而还将自己的前尘记忆消除,远走他乡。”
“该不会以为这样就是对自己的惩罚了吧?”
景图的话犹如决堤的洪水,一旦缺□□开,便得势汹涌冲出来。
缪月坚信这是景图的挑拨离间之计,好让她起了疑心,与淮止和兰溪决裂,更合他要看众叛亲离戏码的心意。对于景图说自己是杀人凶手,是自私自利之人的话,缪月虽然震惊,却也没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去。
可当那日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响起,怎么都挣脱不得。
越是想要摆脱,越是想要忘记,这声音便如惩罚一般,变本加厉地占据她的所思所想。
恍若置身于雨中,眼前本就模糊的景象更加看不清楚。伴随着那一句一句的声音,渐渐地又多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缪月头痛欲裂,几乎要跌碎在这幻境之中,痛苦不堪地俯首,无力反击。
呼吸困难的她,试图爬起,又跌入了杯盏碰撞,把酒言欢之景。
这几日天越来越冷,冷得刺骨透心。冷风拂过,任凭谁也要咳两声。
季老爷将珍藏的好酒取出,命人将酒温好,再端上来暖暖身子。
被火温过的酒,酒味闻起来虽然便淡了些,但这口感却更加醇厚香浓。一杯入肚,全身便开始慢慢发烫。
杯内的酒水映着缪月失神之容,随着红木桌的晃动,杯内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将杯中的人影打乱。
季老爷举杯,杯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其余各人也举杯应和。
缪月喝了一口酒,险些被这辣味呛住了。她掩面转过身去,咳了几声。
淮止将她的酒杯拿过来,替她将这杯中的余酒喝了,又悄无声息地将杯子再递回她的面前。
缪月坐正后,发现桌上的杯子空了,便知道是淮止替她将酒喝了。
淮止温和的视线落于她的发间,又握了握她的手,“你的手好凉,原本喝些酒暖身是好,但这酒太烈些,你还是不要喝了。”
缪月咬咬嘴唇,回握那只手,试图从那手中获取暖意,“好,我不喝了。”
众人喝过几杯后,有的人脸上已微微发红,有的人额头也微微透了些汗出来。
兰溪喝得兴起,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师姐,你不是从阿芙姐那里取了一坛酒回来吗?趁今日有兴致,何不启封让我们尝尝这酒如何?”
缪月的手抖了抖,将淮止的手抓得更紧,只点点头,吩咐人将从昌安楼带回的酒拿过来。
正当侍女要将酒倒出来,放到炉上热一热时,缪月却缓缓起身拦住了。
“这酒是杏花酒,冷喝才能品出酒中淡淡的花香,若是热过,便失了风味。虽然天气寒冷,但喝小半杯尝尝鲜也是无妨。”
季老爷眼尖,看见那覆在坛子上的红布,认得这酒应是昌安楼的。
“这个时节,杏花酒难得。如今城内应只有昌安楼在卖这酒。只是,我每次去问,都落了空。你们反倒买到了。”
季夫人摇摇头,发间坠下的流苏也随之舞动,“你酒窖中藏着的酒,还不够你喝吗?每次看见哪里出了好酒,便要买回来放着。再买下去,我看我们家都能开一间酒楼了。”
众人听了纷纷大笑,倒是季老爷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驳夫人的话,只趁饮酒时以袖遮掩住面上的红色。
杯中的酒水澄澈,凑近些闻,确能闻到这酒香中带着些许淡淡的花香。
淮止闭关刚刚结束,不宜在饮酒上纵欲。但一杯不饮,未免扫兴。方才那一杯酒,算是全了席上的礼数。这杯杏花酒,他是不会再喝了。
缪月不动声色地瞥了瞥邻桌一滴未动的酒水,又收回视线。过了半晌端起酒杯,正欲喝下,却被淮止伸过来的手挡住了。
“杏花酒虽好,毕竟是凉的。若是喝了,冷气发不出来,恐会生病,要不还是热过再喝?”
缪月撇撇嘴,听话地将酒杯放下,略带遗憾地望了望杯中的杏花酒。
“可是这酒热过后,就失了原本的风味,还不如不喝。”
淮止笑笑抚了抚缪月的头发,极其温柔耐心地说,“既如此,等天暖一些了,我们回芜州的时候,再去买一坛杏花酒回去尝尝。”
缪月垂下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淮止,“师兄,既然我不能喝,那你便替我尝一口,如何?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这杏花酒是什么味道。就一口,就尝一口。”
床边两侧的烛台都点燃了,屋内被烛光映成暖黄色。女子原本出色的容貌在烛光中显得更为柔美,连带着眼中的水光也更加动人。
淮止没有办法,即便有些无奈也只好点头答应。随后便举杯尝了一口杯中的酒。
杏花酒相较于其他酒水,口感更为温和细腻。酒水柔柔地滑入喉中,舌尖还带着一点甜甜,醉人的花香,确实不错。
“这酒确如你所闻一般,兼具酒香花香,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缪月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身前身侧。
这杏花酒入口虽不烧喉,但这后劲似乎有些大。在座的人有的不过两杯下肚,有的不过只饮尽一杯,便有人开始昏沉,直接伏倒在桌上,有的人面色红红,眼花缭乱,甚至开始胡言乱语。
连酒量一向很好的兰溪也被这酒染红了脖颈,连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只直直地坐着,不说话。
缪月见状,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这酒莫不是比刚刚的还要烈?怎么我见大家都像是醉了。”
淮止的视线也慢慢变得有些模糊,他将手撑在桌子上,试图支撑自己,“我的头好像也有些晕。”
缪月捋了捋衣服,慢慢站起来,吩咐身边服侍的人将带着醉意的众人扶回各自的院中休息。淮止只饮了一小口,意识还算清醒,勉强能借助缪月的搀扶站起来。
二人目送众人回去后,方才走回去。
离开充斥暖意的屋子后才走了几步,冷风便迎面击来,引得缪月打了几个哆嗦。
被这冷风一吹,淮止也清醒不少,但双脚还是无力,需靠缪月扶着,才能往前走。
缪月望着一边被风吹得凌乱的竹林,又轻轻擦了擦冰凉的鼻尖。
“师兄,你可还记得……”
淮止侧身应答,“什么?”
缪月搀着淮止,一步步向前走去,却走得很慢。
“有一次,兰溪将我的玉佩抢走,不小心丢到湖中。这是我那时最喜爱的物件,见它沉到湖里了,放声痛哭,引得大家都前来替我捞水里的玉佩。当你来时,其实玉佩已经被捞起来了。可看见你来的时候,我却哭得更加厉害。”
淮止眼神清亮,一身蓝白色的衣衫被风吹乱,倒有一种清冷之感。脸上的暖意又中和了这清淡的颜色,整个人显得分外柔情。
“为什么呢?”
缪月与他靠得更紧,牢牢地将他的手牵住。
“兰溪常说,你对我最为纵容,即便是我想要什么,你总会笑着答应。若我哭得无力,哭得伤心欲绝,没有力气走路时,你就会轻声走上前来,掏出你的手帕替我拭泪,又蹲下身说要背我回去。每次伏在你的背上,我总觉得很安心。其实那次,伏在你背上时,我已经不难过了,可仍觉不足,想让你多关心多哄我几句,于是仍装作哭泣的模样。后来哭着哭着,我就累得睡着了,已经听不见你后来安慰我的话了……”
淮止轻轻笑出声,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黑夜的掩衬下,借着点点灯火,显得更为摄人心神。
“我早便知道。回去时换下外衫时,后背也不见有你的泪痕,便知你这是在假哭。”
缪月有些惊讶,但随后也跟着一起大笑。
“看来我这演技过于拙劣了,师兄你忍着我,实在是有些辛苦。”
借着酒意,淮止的眼神不觉变得更加迷离,连那温润的声线也带着一种勾人心神的诱惑之味。他停了脚步,牵着缪月的手轻轻扯了扯。缪月也停下来,侧身过去看他。
略带些凉意的手覆上莹白色的脸,一时让缪月怔住了。随着身前的人慢慢靠近,二人的气息也交缠在一起。俨然忘记了置身于寒风之中。
惑人的声音入耳,令缪月的心也随之发颤。
“像这样,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就很好。”
风声渐渐歇了,唇上忽而传来暖意,盈盈的水光中映着眼前人的俊容,缪月呼吸也随之一滞。
淮止轻轻地吻着,唇上带着淡淡的酒味,有些不受控地去采摘他渴望已久的果实。
缪月的脸慢慢发红,随之闭上双眼,用力地回拥着淮止,加深了这个吻。
淮止感受到缪月的回应,全力将她拥在怀里。温柔地在她唇上辗转流连,指尖穿过她的发丝,似乎要将这最浓最热的爱意倾注在她的寸寸肌肤。
不知是酒意的催发的冲动还是别的所致,二人便在风中忘情地吻着,紧贴着彼此传递热意。似要将这错过的一年时间,在这一夜补回来。
吻着吻着,淮止手上的动作忽而停住了,直直地从缪月的发间垂落到她的肩上,人也没了力气一般,缓缓滑落在地。
缪月护着他,随之跪倒地上。她冰凉的手触上淮止的脸,不舍地摸了摸。一直蓄在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在脸上留下几行凌乱的泪痕。
那滚烫的眼泪滴落到淮止脸上,缪月又抬手替他轻轻擦去。
数度哽咽后,才艰难从齿间挤出一句话,“师兄,对不起,我食言了。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开始在玻璃中放一些小小的糖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