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是除悲师》非山让尘

4、第 4 章

　　兰溪折去卜算厅的时候，发现淮止也在。

　　淮止坐在座上，细细品茶，又懒洋洋地看了兰溪一眼，“今日怎么得了空过来，学堂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兰溪径自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又道，“弟子修习认真，不用怎么盯着。”

　　一旁煮茶的陆尘音降煮好的茶倒入壶中，问了一句，“那小兔崽子在学堂可还听话？若是他犯了门规，定要重重罚他才好，不用给我面子。”

　　兰溪替陆舟捏一把汗，笑了笑，“师兄，倒也不必将孩子拘得太紧。那日我见陆舟说起你，脸色都吓白了，可见平时私下里你没少教训他。你这严父的形象，真是一刻也不肯松下来。”

　　陆尘音摇摇头，“这么小的孩子，不立规矩以后如何成方圆。待他懂事一些，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后想来会感激我的。”

　　想起从前，陆尘音在学堂里，永远是最规矩端正的一个。现在的性子，可真是与从前没有半分差别。

　　怪不得陆舟如此害怕他爹，想来是从前这端正严肃的性格全无遗漏地用在了育子上。

　　幸好最近兰溪的嘴严了些，不然若是出卖了陆舟，依陆尘音的性子，定将陆舟往死里罚。

　　到那时当真是罪过了。

　　兰溪也不打算驳他，吹开茶面的浮末，缓缓饮了几口。

　　陆尘音将茶煮好后，在一旁坐下，“现在人是回来了，你想好下一步该如何做了吗？”

　　淮止将茶杯放到桌上，用帕子稍稍擦了擦唇边，“能如何做？自然是走一步算一步。短期内，人是不会走的，唯有静观其变了。”

　　陆尘音皱了皱眉，“听闻她此次回来，是为了护心雪莲。”

　　淮止将帕子收好，点点头，“不错。她此次回来是为了护心雪莲。但你也算出了在我生辰那日她会回来，否则我大费周章弄这样一个场面也无必要。她有目标就会留下来，若是她无所图，事情会更棘手些。”

　　陆尘音也认同他这番话，“是啊，这一年费尽心思去寻，没有着落。不想一场生辰会，倒将人引到了芜山。想来你也不打算告知她事实了，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淮止幽黑的眼睛闪了闪，随之苦笑，“你我不是她，怎知她内心有多痛苦煎熬。既然这是她当初的决定，我不愿意干涉，我也无权告知。说到底，我还是怕失去她。”

　　陆尘音捏着手中滚烫的茶杯丝毫不觉，指腹却已染红了，“你说的是。只是少了这一层前因在，以她的性子，你想要接近她，很难。”

　　淮止从容地望向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前因既失，便造后缘。机会还是掌握于我的手中，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事。”

　　兰溪认真地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歪了歪头，“陆师兄不是不知道，我们掌门最喜欢强人所难了。”

　　淮止将手中的折扇扔过去，兰溪马上就住了嘴，“我看师弟手上的活儿还是轻松了些，不然也不会在嘴皮子上苦练。”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兰溪快速将茶杯放下，“噢噢噢，我想起来学堂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瞧我这记性，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喝茶了。”

　　话毕，兰溪消失在长廊处，不见踪影了。

　　这几日缪月被人领着去各处参观，有人巨细无遗地将芜山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了她。有了之前了解的基础在，融入芜山生活便不算太难。

　　只是，自己明明是来取护心雪莲的，却被人如此信赖，她心中的负罪感便多了一层。

　　她也不好直接跟别人说，我此番来，其实是想取你芜真宝物的。这样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缪月在心中暗自立下誓言，若这一月内有机会靠近护心雪莲，她一定不贪心，只要一片，只拿走一片。季青需要这一片莲瓣续命，她亦不能失去这个朋友。

　　缪月将桌上摆放的黄历拿过来，直接在三十日之后的那一页折一个小角。一月的时限还算是乐观之想，若是超过了这个时限，缪月也没有办法。

　　不过她定要尽力一试，季青的病情凶险，早些得到莲瓣便多一份生机，她不得不豁出去了。

　　听见门外有人敲门，缪月将黄历合上，起身过去将门打开。

　　见来人是兰溪，缪月规矩地给他行了一个礼，“兰首座。”

　　毕竟现下山里，除了淮止这个掌门身份最高，排下去的便是山中的几位首座了。

　　兰溪忙扶她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你我之间，何须顾忌这些名头。当真是折煞我了。”

　　缪月秀眉微蹙，怎么这芜山上的人，都那么自来熟。按照兰溪所说，还以为他们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了。不过是见过几次，怎么就变成你我之间了？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

　　兰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规矩束缚的人。与朋友之间交往，还是自由随性些要好，不要拘泥于那些尊卑等级。我一见你便觉得投缘，你我大概也算是朋友了吧？若是朋友，以后便直接唤我的名字，别再首座长，首座短的。”

　　一连串话说出来，几乎不给缪月插嘴的空隙。罢了罢了，人家是芜山排名第二阶层的老大，他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应下就是了。

　　未免场面太过尴尬，兰溪又转了个话锋，“掌门之前对你的要求你还记得吧？以后芜山学堂的孩子若是来找你除悲，稳固修炼心神便是你身为本门派除悲师的任务。”

　　缪月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兰溪拍了拍衣袖又道，“你放心，若是你在我门派尽心尽责，安分守己，掌门定有赏赐。”

　　不觉间，缪月眼睛泛起一阵水光，追问了一句，“什么奖励？”

　　兰溪无奈笑了笑，“你这功绩还未立下，这么快就想赏赐的事情了。”

　　缪月撇撇嘴，“奖励使人奋发。”

　　算了，兰溪虽一眼便看出了缪月的言外之意，但并不打算拆穿她，“时辰也不早了，我带你去芜山学堂同那些孩子认识一下。”

　　不同于上次随淮止一同进去的心态，这次进去就不是以一个普通看客的身份进去了。

　　说到底，缪月还是有些紧张。

　　与比她小那么多的弟子接触，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招架得住。

　　兰溪看出了她的紧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以表安慰，“放宽心，他们不是洪水猛兽。”

　　芜山学堂的弟子们早早便听闻，掌门寻了一位新的除悲师。今日，兰首座会带着这名神秘的除悲师同他们见面。

　　关于新任除悲师的传闻很多，众位弟子几乎是带着诸多好奇迎接缪月的。

　　只见兰溪往前快走几步，一位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紧随其后。

　　学堂大厅内众弟子的眼光便齐刷刷地望过去。大一些的弟子正襟危坐，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门口瞥，小一些的弟子倒没有压抑自己的天性，身子几乎都趴到矮桌上了，就是为了一睹除悲师的风采。

　　待缪月在台上站定，下面的大大小小弟子都直勾勾地望着她。

　　芜山内的男女学子人数不均，上下负责掌管事务，负责教习法术等等的都是男子。五位首座内，便唯有一名首座是女子。只是这名首座向来神秘，名字在芜山史册上没有记载，并且芜山上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关于她的传闻更是少了。

　　今日一见缪月，他们更是奇异。总体而言，比起芜山德高望重的掌权者，这名新来的除悲师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缪月落落大方地站在台上，朝他们微微躬身，莹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诸位，我的名字叫缪月，是掌门任命的除悲师。如果你们有难以排解的愁悲，苦悲，诸如此类之悲，可以找我来除。”

　　坐在下面座位的陆舟举起手，天真地问了一句，“若是我被我爹打了骂了，从而产生心中苦悲，我难以承受得住，不知可否来除？”

　　这问题问出来，满堂大笑。

　　兰溪站在一边无奈扶额。心想若是陆沉音在此，听到了这番话，不知会是什么脸色。但他敢打赌，回家后陆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缪月轻扯唇角，抬手示意他坐下，“人对悲情的承受范围有限有度，假如你爹骂你斥你，你排解不了，便可来寻我。只是这悲情要除，总得认真想过这悲是否有除的必要，每人每月只有一次除悲的机会。若去除悲情太过，其余六情便会不平衡。人的感情之力便会紊乱，因此还是三思过后，再来寻我为好。”

　　既然已经有人将场子活络起来了，其余的弟子便争先抢后地举手要问问题。缪月有些眼花，不过总算是能应付过来。

　　兰溪向她投来肯定的目光，“我就说你可以。”

　　缪月点点头，好在是有惊无险得应对各种千奇百怪的除悲之问。

　　正当她的目光满意地向台下的弟子扫去时，却发现有人在窗边看她。

　　于是，缪月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